万莉莉把韩黎送走之后，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她无意识咬着拇指的指甲，目光投向楼上的小房间。
韩黎太聪明了，而且比她想象中观察能力更强。
她走进卫生间，将脸上的面膜揭下来——刚才韩黎临走前在门口突然对她说的那句话真的让她一瞬间心惊胆寒，如果不是有面膜的遮掩，她可能会当场露馅。
镜子里的自己右侧太阳穴到颧骨一片淤青，隐隐已经开始发紫。她指尖轻轻戳了戳受伤的部位，忍不住“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陈彬今天在病房里冷不丁的一巴掌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说到底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心，以前对冉文秀是这样，六年感情一文不值，为了钱和名利甚至不惜把她送进监狱。现在这个人轮到了自己。
万莉莉冷不丁想起当年警察把冉文秀从家里带走的时候，她最后回头看着自己的那一眼，忽然浑身一激灵。
当初从和陈彬决定下手整冉文秀，到她锒铛入狱，也只过了不过四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在冉文秀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对不起陈彬的情况下。
如今的自己给陈彬戴了绿帽子，他想要对她下手，都不用费心谋划，只要走正常程序离婚，到时候没有任何存款，也没有股权在手，过惯了闲散太太日子的自己将会落到什么田地，万莉莉真的想也不敢想。
儿子是她最后的护身符。
今天在医院，临走前她曾经去问过陈彬的医生，医生说从他血液中检测出大量麻醉性药物的残留，这些药物在短时间内大量吸入，会令他在一段时间内经常出现头脑昏沉、食欲不振、恶心反胃等症状，同时对他的心理也会造成很大的压力和负担，从而进一步产生情感失控、消极厌世等情绪。并且也不排除在未来，这些药物还会对他的大脑和神经产生不可逆的损伤。所以他认为陈彬最好是在医院休息，就算是回家，也尽量以休养为主，短时间内不要工作。
而这个要求陈彬也答应了，不过万莉莉也私下问过酒店方面，他的秘书说陈彬只把这个星期的工作和会议转到线上，也就是说，他计划下周一出院复工。
今天已经是周三，她还有四天的时间，必须在这四天之内，把天扬找回来。
那个王苑和冉文秀是认识的，搬过来以后和她也没有很多来往，怎么会突然提出要帮自己？说是为了分钱，可以冉文秀和她的关系难道不会给她钱吗？
恐怕联手是假，想从自己这里套话才是真。
现在谁也不能相信，她能信的只有自己。
只不过她现在手边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既然王苑想要和自己“联手”，那不如就叫她来谈谈，说不定还能知道更多关于冉文秀的信息。
而且她手里还有一张底牌，只是她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张底牌的大小。
万莉莉抬头瞧了一眼楼上的那个小房间，嘴角微微上扬。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给王苑发了个微信。
【上来谈谈。】
[王苑]
收到万莉莉的信息，王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陈彬、马伟诚，现在她身边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净身出户对她来说相当于灭顶之灾，而家里的财政大权明面上是在她手里，但一旦离婚，她能拿到手的最多也不过就是家里那点儿流动资金，那些钱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少，但绝对无法支撑她已经流水似的消费习惯，所以她必须在陈彬彻底抛弃她之前尽可能从他口袋里往外掏钱，对于这样打算着的她，当然不会把自己已经知道陈彬合同作假的事傻乎乎告诉他。
万莉莉不开口，就由她来告诉陈彬。
她倒要看看，那些当年拿来当借口的“真爱”，究竟能支撑这对夫妻走多远。
王苑拉开双肩包，从内测的小袋里取出一个全新的窃听器收进口袋。
韩黎已经怀疑过她，以前的软件恐怕是没法再用了，况且大概是万莉莉把之前她送进去的窃听器处理掉了，好几次她打开软件听到的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就让云纪明又帮她找了一台电脑和几个新的窃听器——对于自己重点关注的对象，她必须保证万莉莉的动态能时刻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进门的时候万莉莉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开关门的时候都轻手轻脚。
“怎么了？”
“韩黎刚才来过，他已经对天扬的事开始怀疑了。”
“你儿子怎么了？”王苑继续装傻。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别装了。”万莉莉和她两人走进客厅，“我知道冉文秀抓了我儿子，她还虐打了他。”她把手机递到王苑面前，“她是疯的！”万莉莉双手掀起自己的头发按在头顶，“她这次回来就是为报复我和陈彬，她这个人早就没人性了，我儿子是无辜的，你看她为了报复我们都做了些什么？是，我承认当年是我和陈彬先背叛了她的婚姻，可她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陈彬和她提过很多次离婚了，是她自己还对他抱着期望，一直不愿意离婚，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王苑自己找了沙发坐下，双腿交叠欣赏着她的演技，听着她找观众互动了，才慢悠悠地开口：“没有办法？我可是听说她是被你们算计坐牢的，你们可不是‘没有办法’，你们是‘有很多办法’。”
“你知道她是什么罪进去的吗？”万莉莉问。
“当然。”王苑微微垂眸，“她是杀人犯。”
“这可是杀人，我们怎么算计他？是我们逼着她杀的人吗！”万莉莉深吸一口气，“而且你大概不知道，她杀的人是我亲弟弟，她恨我？我还恨她呢！”
“虽然我和冉文秀的关系也没有亲近到哪里去，但据我所知，她这次回来找你们，实际上是为了她的女儿。有人告诉她，她的女儿被你们两人长期虐待，甚至她生病都不让她去医院，所以她女儿才去世的。”
“这怎么可能？”万莉莉一听，表情更加愤怒，“她杀了我弟弟我还帮她养孩子这么多年，这些年我儿子有什么她有什么，她住的房间都是我们家最大的。”
她说着走到楼梯边，指着二楼上第二个房间，“你看那间卧室，就是她的，比我儿子的还大！她想买衣服，买玩具，我哪样亏了她？还有，她想学跳舞，学弹琴，这些我都送她去，就这样还能有人说我虐待她，我真的冤枉。”她一边说一边过来伸手拉王苑，“走，我带你上去看看。”
王苑从善如流地起身，跟着万莉莉上楼，走到刚才她指着的那间房门口。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个房间根本就不是灵灵的。房间确实宽敞，有一米五的双人床，写字台，大衣柜，地上是粉色的地毯，还有许多女孩喜欢的娃娃和毛绒玩具，但她和陈天扬相处了这些天也知道，这些其实都是他喜欢的。
是的，谁能想到一个男孩喜欢玩毛绒玩具和芭比娃娃呢？
也就是因为这样，万莉莉才会用这个借口来企图蒙骗她吧。
其实她也早就从陈天扬那里知道，她的灵灵根本只是住在一个七八平米的小房间里，那个房间的门经常锁着，一天她只能吃两次饭，只有上学的时候万莉莉才会放她出来。
陈天扬在提起家里这个“女孩”的时候，那种无所谓的语气甚至让人觉得，他口中的女孩根本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只宠物，甚至还是一只不会叫，有些孤僻的宠物，甚至还不如他喜欢的那些芭比娃娃。
万莉莉是没有打过灵灵，可她对待她的这种方式是一种比身体上的殴打还要严重的精神折磨，她无法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是怎么在那个小房间里，安静地度过她的一天天的。
王苑脸上的微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她的眼神冰冷，像两柄利刃直直地朝万莉莉冲过去。
万莉莉眼神闪烁着躲过她的注视，耸了耸肩，用一种无奈地语气说道：“再说了，灵灵根本就没死，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消息，真是的……”
“你说什么？”
这一次换王苑瞪大了双眼。
她转身一把伸出双手掐住万莉莉的肩头，死死地盯着她，双手渐渐用力，“你说灵灵没死？”
“你，你先别这么激动。”万莉莉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肩膀好疼！”
王苑拼命遏制住涌上来的冲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五官不让它们看上去过分扭曲。
“灵灵还活着。”万莉莉揉着肩头瞥了她一眼，“事到如今，陈彬和我已经在撕破脸的边缘，我们的婚姻算是要结束了，我也没什么好替他隐瞒的了，没错，灵灵根本就没死，她被陈彬送回老家，现在在我妈那儿住着。陈彬对外面的人说灵灵死了，就是为了她身上那份冉文秀的遗产。这件事他很早就开始计划了，本来是想等再过几年冉文秀出狱了再找机会除掉她，没想到冉文秀自己不争气，才出来就自己得了病，所以他才提前了自己的计划，把灵灵送回老家，再找人给他做好死亡证明，这样作为灵灵的父亲，冉文秀的遗产就全到了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