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桌上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
王苑拿起手机，发现通知栏空空如也，愣了两秒，才意识到有新消息的不是自己的手机。
她拉开双肩包，从内测夹袋中拿出陈彬的手机，发现消息竟然来自万莉莉。
她打开，是一张照片和一句充满愤怒的质问。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照片正是她放在韩黎信箱里的那张。
是韩黎把照片给她看了吗？
王苑走到单元门口，一边伸手按密码，一边给她回消息。
【不是我要干什么，是你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只要把天扬还给我，我什么都做！”
【很简单，我要你血债血偿。】
“咔哒。”单元门打开，王苑将手机放进口袋，伸手拉开门。
她要把这七年受的苦，一分一毫不差，全都从这两个人身上讨回来。
所以威胁、屈服也好，卖惨、求饶也罢，尽情去疯去叫好了，反正她不会放弃自己的计划，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既然知道信已经在韩黎手里，王苑自然是目不斜视地路过信箱，像往常一样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哗啦。”
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
王苑下意识回头，发现一个男人正站在102的门口。他背对着她，垂下来的手里是一串钥匙。
是102的谢先生回来了。
她没多想，转身准备继续上楼。
“……我看见了哟。”
谢天河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尖细，音调很高，每个音都在颤，拼出诡异的
仿佛一阵冷风突然吹来，王苑的后背一片冰凉，她僵直着身子转过来，看见谢天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转过了身，正面对着她。
他还是穿着那件蓝色的格子衬衫，每一颗扣子都系得一丝不苟，微微驼背，手上的金属钥匙反射着冷光。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下巴向里含着，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空洞。
“你，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王苑小心翼翼地问。
谢天河抬手指着信箱：“下午的时候我看见了，你把一封信放进了警察的信箱。”
“那又怎样？”王苑硬着头皮问。
同时，她的手悄悄伸向背后——在双肩包的外侧有把弹-簧-刀，那是她留给自己在关键时刻防身用的，她知道自己眼前这个人可能是流窜的连环杀人犯，如果他真的扑上来，自己绝对不会在他手下撑过半分钟。
她握紧弹-簧-刀——如果等会儿真的有危险，她就划破自己的腿，至少还能留下一些血迹和线索给韩黎——
只不过意料之外的，谢天河似乎并没有对她动手的想法。他只是在她问了他要做什么之后，站在原地不动，依然指着那个信箱，重复那句话：“我看到你把信放进去了，我看见了……”
王苑心里越来越害怕，那种恐惧像滴进清澈水盆里的黑色墨水一样迅速地蔓延，下一秒，她不管不顾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冲去，闷着头跑到三楼的时候她一个闪身躲到楼梯拐弯处的墙后面，整个走廊只有她剧烈的心跳声。
她屏住呼吸，听着声音，似乎并没有脚步声跟上来。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刚才她上来的时候灯全都亮着，现在没有脚步声了，灯又瞬间熄灭。
王苑连忙重重跺了两下脚，头顶的灯再次亮起。
她松了一口气，从墙后面出来，走到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可刚背过身，那种刚才被盯着的感觉又再次出现，她的后背始终毛毛的，拿着钥匙的手也开始颤抖。
“你到底想怎么样！”王苑大声喊道，“你有什么可以直接说，不要鬼鬼祟祟跟在别人身后！”
她面朝着防盗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301，心想怎么云纪明还没听到她的声音，赶快开门啊！
等了几秒钟，身后没有人回应她，王苑觉得大概是自己刚才被谢天河吓到了，有些疑神疑鬼了。
“我看见了哟。”
那诡异的声音再一次在身后响起。
王苑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转过身就和谢天河面对面的准备——监狱七年，她早已经是半死之身，就算死得彻彻底底了又怎么样？
她淡定地回头，没有贴面，也没有紧跟在身后，谢天河只是站在四楼和三楼中间的楼梯上看着她。
直面恐惧的瞬间，王苑的理智竟然都回来了。
是坐电梯所以她才听不到脚步声的吧。王苑将手里的□□收回口袋，缓缓走出阴影，站在楼梯口，抬头和他对视。
这次她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是有可能是连环杀手，那又怎样？只不过是一个只敢对小孩子的下手的懦夫而已，一个社会的败类，渣滓，站在没有灯光的黑暗里苟延残喘，这样的人她凭什么害怕？
四楼住着警察，楼上也有其他人在，她自问战斗力不强，可也不会一击就倒，他敢在这里对她下手吗？
王苑的眼神越来越坚定，全身的力量都朝胸口涌去。她和刚才在一楼的她完全不一样，她没有任何畏惧。她有必须要完成的计划，没有任何人能挡在她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眼神中的力量震慑到，谢天河和她对视了一段时间后，竟然真的开始慢慢后退，他转身缓缓上楼，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王苑冷哼一声，转身打开门，像是示威一般，“砰！”地一声把房门甩上。
不过如此。
她像往常一样走进卧室，将自己出门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换上居家服，然后拿着到厨房，从下方的柜子里拉出火盆，打开抽油烟机，将衣服扔进火盆里点燃。
看着火苗跳动，王苑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依然觉得谢天河的行为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怪异。
就算看见她往信箱里放信又怎样，为什么要特意和她说呢？
如果谢天河不是那个连环杀手，又和自己一样从别人那里听说了那天安全宣传讲座的内容，知道凶手有往家属那里寄照片的习惯，他看到自己往韩黎的信箱里放信，自然可能会猜测放信的她就是那个连环杀手——可如果是这样，正常人不是应该去直接报警吗，怎么还会主动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告诉她他目击了她放信过程这件事呢？所以从逻辑上根本讲不通谢天河刚才的行为。那么只剩下另一种可能，谢天河就是那个连环杀手。
如果这样，那么刚才的行为可能就是一种警告。王苑带走了陈天扬，本来韩黎并不知道这件事，但韩黎现在看到了那封她伪造的信和照片，自然就会以为是那个连环杀手绑架了陈天扬，这个行为让谢天河背了锅，他看在眼里，觉得不爽，所以想吓吓她，警告她不要再以他的名义活动。
这样就说得通了。
所以谢天河，很可能真的就是韩黎他们一直在找的那个神秘的连环杀手。
不对。
还是不对。
王苑始终觉得有些地方还不对。
火盆里的火已经熄灭，王苑端着火盆起身走到阳台，用铲子从花坛里挖出一个洞，将那些灰倒进里面，再细细埋好。
上次买的月季花苗已经开始抽枝，看来这些肥料不错，它们很喜欢。
她拿着火盆走回厨房，关掉油烟机，拧开水龙头，准备清洗火盆。
水冲上盆边的瞬间，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她觉得不对的地方。
万莉莉已经对韩黎说过自己的儿子已经找到了，陈彬也对儿子失踪的事闭口不谈，两人对陈天扬的寻找可以说都是在私下进行，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她丢儿子这件事。
那谢天河是怎么知道的？
王苑关了水龙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突然她看见垃圾桶里自己早上做信封那些失败品静静躺在里面，下一秒恍然大悟——她虽然是伪造了第二封信，可第一封信，那封对韩黎的挑战信，完全是出自凶手本人。
在第一封信里，凶手说过自己会挑选一个韩黎身边的孩子下手，那么他自然会对韩黎周围的孩子的行踪进行调查，或许他也曾经把陈天扬作为自己的备选下手对象，也或许陈天扬本来就是他原来定好的目标，而她却提前绑走了陈天扬，无形中破坏了他的计划。她自问之前将陈天扬从外面带回来的过程没有任何破绽，那么很大概率谢天河之前也不知道陈天扬去了哪里，直到让他看到她把信放在韩黎的信箱，他才确定了她就是那个打着他的名号做事的人。
想到这里，王苑抬头看了一眼301的方向。在客厅里唯一的木柜后面，穿过那个洞，陈天扬就住在里面，云纪明每天找不同的女朋友带他出去玩，他不用上学，不用做作业，没人限制他吃甜品吃零食，每天都可以看电视打游戏，他现在乐不思蜀，脸都比之前胖了一圈。
王苑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
从万莉莉和陈彬身边带走陈天扬，本来只是她报复两个人计划的其中一步，现在看来，她或许还在冥冥之中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