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找辆车给你？”
王苑收到云纪明的微信，问她。
“不用，我骑自行车蛮方便。”她回道，然后扣下手机，专心研究自己手里的活儿。
此刻的王苑正坐在桌前，对着电脑上的教程学习折信封。半成品扔在一边，不完美的扔在一边，从早上起床到现在捣鼓了两个小时，总算折出一个还算像模像样的。
她仔细回想着那天在韩黎家门口看到的那个信封的样子，反复思量过后，还是伸手将桌上的照片拿起来塞进信封，随手拿了一本桌上的书，将信封压实。
做完这些，王苑起身，提起早就准备好搁在门口的纸袋，手里拿着信封走出门，照往常一样拐进楼梯间向上走。
楼梯上到一半，她突然感到有什么地方好像变得有些不同，于是她抬头一看——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四楼楼梯的转弯处的墙角多了个摄像头，黑色的镜头像一只眼睛，直直地对着韩黎家大门的方向。
她脚下一顿。
如果就这么走过去，一定会被摄像头拍到。
……这个警察。
王苑站在楼梯中间思索了片刻，转身朝楼下走去。
楼下的单元门里有一排信箱，正对着101刘阿姨家的大门——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六，这个时间通常刘阿姨都会睡午觉，所以楼道里安静地只能听到外面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她等了十分钟，确定101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周围也没有任何能拍到自己的监控设备，才快步走到信箱前，将信塞进标号402的信箱口。
做完这些，王苑出了门，她骑着自行车到医院附近，在门口的花店买了束花，然后走进医院，走向服务台。
“您好，请问陈彬先生住在哪个病房？”
“哪个彬？”
“双木三撇。”王苑补充道，“车祸送进来的，后来检查说是药物反应导致晕倒，要留院观察的那位。”
“内科五楼vip10号病房，前面右拐走到头出去，穿过走廊第二个门进去就是。”
“谢谢。”
王苑抱着鲜花，照护士指的路找到了内科楼，幸亏是五楼，她抱着花走上去也不是很累，只是医院楼上总有一些坐在楼梯里哭的人，不知是家属还是病人，有的闷着声，有的放声甚至用头撞墙，敲得她心里有些泛酸。
她看了眼自己手上拿着的花，都有点儿不想进去了——她给自己的女儿都没买过这么漂亮的花。
王苑一路从病房门口走过去，经过10号病房门口的时候，病房门是紧闭着的，旁边9号房里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床上玩游戏机。
她走病房，背对着门口坐下来，将手里的鲜花轻轻放在床头。
男孩被她吓了一跳，瞪着两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她：“阿姨，你找谁？”
王苑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病房的响动，一边微笑着问：“你在玩什么？”
“你是哪位？”
她刚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道女声。
男孩叫了声“妈妈”，王苑转身，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一筐刚洗干净的水果，正警惕地看着她。
王苑见状起身，解释道：“抱歉，我来看朋友的，他就住在隔壁病房，现在不方便见我，我就在门口等他。正巧看到您儿子，让我想起自己的女儿，就忍不住进来想和他聊聊天。”她指指床头柜上的花束，“这束花送给您儿子，希望他早日康复。”
听她这么说，男孩的母亲也略微放松了警惕。她将手上的水果放下：“这不好吧，花是你准备送给朋友的……”
“他配不上这些花。”王苑冷冷地开口。
男孩母亲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都僵住了。
“孩子出了事，两个人只顾着吵架，相互推卸责任，连孩子的死活都根本不在意，这样的父母就不配——”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隔壁10号病房突然传出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力气之猛让整层楼的地板都好像颤了颤。
摔门声余韵还在，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蹬蹬蹬”地从病房门口走过，故意跺响的脚步声就能听得出她溢于言表的愤怒。
“你看。”王苑无奈地耸了耸肩，“好了，看来他们现在也吵完了，我去看看我朋友现在怎么样，打扰你们了。”
她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突然，男孩母亲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
王苑提着纸袋离开9号病房，来到10号病房的门口。
房门半开着，她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索性直接推门进去。
陈彬坐在病床上，目光阴沉地望过来，看到是她，他眉头微微皱起：“你是那位？”刚问完，就眉头倏然一松，“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住在我们楼上的那位，这么巧？”
“嗯，来看朋友，她带着孩子住在隔壁九号病房，我来看看她。”王苑说道，“刚才在走廊看到您太太，还想打个招呼，但她好像急着去哪，没看见我。”
她举起自己手里的纸袋，“我看门口放着这个纸袋，麻烦您看看是她落下的吗？”
她将纸袋的正面朝向陈彬，将上面印着的“申江律师事务所”字样正对着他。
如她所想，陈彬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脸骤然一沉，眼神也暗了暗，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
“给我吧，等会儿我问问她，谢谢你了。”
王苑递上纸袋，陈彬几乎是一把抢了过去。
“那我就先走了，祝您早日康复。”说完，她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当然，王苑也没走远。她就坐在陈彬的病房门口，等了大约五分钟左右，右前方的电梯门打开，陈彬的秘书从里面大步流星地出来，径直朝病房这边走过来。
路过王苑的时候，秘书也只是扫了一眼坐在门口的她，然后敲敲门，快步走进病房。
王苑嘴角微微上扬，呼出一口气，昂首挺胸地朝着安全出口的方向走过去。
[韩黎]
韩黎刚一进单元门，就注意到自己的信箱里多了封信。
那露出来的一角能看出是信封本体是出于手工制作，但那边缘却标准而又锋利，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意识到这封信可能是出自X之手。
门外刘阿姨正站在不远处和人聊天，韩黎探出身子朝刘阿姨的方向喊。
“刘阿姨，今天注意到有人来给我送信了吗？”
“你说你信箱里那封啊，下午我出门的时候就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您什么时候出的门？”
“两点多吧。”
“谢谢了，刘阿姨。”
韩黎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隔着手帕将信封从信箱里抽出来，再将信箱里面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东西之后，重新将信箱上锁，拿着信上了楼。
负责跟踪谢天河的同事告诉他，今天一整天谢天河都正常的上下班，中途并没有离开过学校，更不可能回来在他的信箱里放信，如果X不是有同伙，那就说明谢天河根本不是X本人。
时隔几天再次收到X的信，说不紧张是假的，韩黎捏着它的一角将它平放在铺了玻璃板的书桌表面，从抽屉里取出一次性手套给自己戴上，小心地将信封翻面。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折叠方法，手法也是一如既往地仔细，连边角都掐得笔直扁平。
信封没有密封，他摸了摸厚度，对着头顶的吊灯照了照，眉头突然一皱，低头拆开信封，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是一张照片。
照片用的是拍立得的相纸，照片上的男孩虽然只露出半张脸，但韩黎觉得很像是501陈太太的儿子。
男孩侧卧在地上，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都有伤痕，拍立得清晰度有限，他看不出男孩手腕脚腕有没有被捆绑过的痕迹。
韩黎放下照片，鼻腔里突然轻轻地“嗤”了一声。
信封是假的，照片也是假的，送信的人在伪装，丢孩子的在说谎。
这个十号楼上住着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做着些什么事？
荒唐得让韩黎都忍不住要笑了。
他将信封里的照片拍下来，直接从微信上发给了万莉莉。
韩黎戴着手套，把玩着那张拍立得拍下的照片——真没想到，那天让高鹏飞在安全宣讲会上讲给大家听得，那个他们编的故事情节，竟然真的有人照着做了出来。其实压根没有什么拍照寄给被害人家人的习惯，只是他们的一个小计划，本意是想试探X，如果他在现场，听到自己的故事被人添油加醋，或许会有所行动，没想到X没出现，倒是被他诈出一个冒牌货。
他看着眼前的信封和照片，陷入思索中——如果送信过来的这个人是假冒的X，那么上一封信会不会也根本不是X送过来的呢？
想到这里，韩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结论有些想当然了。
自己现在手里的这封信只能说明，发信人去听过那场安全宣讲会，以及万莉莉的儿子确实出了事，但并不能证明这个发信人与X无关，也不能完全证明万莉莉在说谎。
毕竟上一次见万莉莉已经是上周的事情，或许他儿子在这几天里又出事了也说不准。
韩黎突然有些后悔，他不该把照片就这样发给万莉莉的，作为母亲，看到自己儿子出现在这样的照片上一定会受到强烈的刺激，万莉莉又是容易激动的性格，要是被照片吓出什么三长两短，或者一时冲动去做出什么傻事——
韩黎连忙拿起手机，想要撤回那张照片，但系统提示已经发送超过两分钟，无法撤回。
他看着手机屏幕，眉头微微蹙起——都过了两分钟还没反应，不会真的被吓晕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