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
对方挂了电话，韩黎向左打方向盘变到转弯道，跟着前面的车缓缓停下。
从中间的后视镜看见后座的人紧张地抓着安全带，小心地环顾四周，探头探脑的样子做贼似的。
“不用这么紧张，只要我不太招摇，不会被交警查到的。”韩黎扯了扯嘴角。
“抱歉，朋友们都联系不上，只能暂时找你帮忙。”轮椅女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如果我不是残疾该有多好。”她喃喃自语。
“其实你应该庆幸，你们家的车改装过，可以直接推轮椅上来；而我虽然伤了右手，但你们家的车是自动挡，我依然可以开。”韩黎斟酌了片刻，开口说。
“谢谢你。”
轮椅女顿了几秒，看着前面韩黎的后脑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见过我老公几次，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黎听到这个问题，联想她半个小时前着急敲响自己房门时恳求他帮忙的神态，两者激起了他对那天电梯前遇到她的记忆，以及两人现在要去的那个地方。
自然也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这是去——捉奸？”
轮椅女脸色一白，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你才刚搬来没多久，就看出他有问题，我和他结婚三年，像个傻子一样被瞒得一丝不漏。”她看向韩黎，好奇地问，“我其实蛮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他的事的，是碰到了，还是——”
绿灯亮起，韩黎脚踩油门，左手熟练地打方向盘。
“现在还纠结这些还有意义吗？而且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件事，不算是早就发现。”
“能告诉我吗？”轮椅女恳求道，“我想知道。”
“业主大会那天，我、你，和王苑三个人一起回去，在楼下正好碰到你老公，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这，这能说明什么？”轮椅女纳闷。
“电梯是从五楼直接下来的，证明他并不是像对你说的那样，是回家取文件。”韩黎平淡地说着当天的事，“而且他说自己取文件，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就这么简单？”轮椅女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有时候细小的线索往往是破案的关键，做警察除了要有专业技能，还要有想象力，我刚才也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就猜中了。”韩黎直接开车进了酒店的地下车库，“所有事情只要发生就会有迹可循，只是从前你没有留意罢了，如果你丈夫真的出轨，那么你仔细回想一下，以前一定也有很多征兆。”
他找到车位，倒车入库。
“这次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是王苑。”轮椅女的笑容更加苦涩，“你从电梯的升降就能察觉到他的不对，而王苑只搬来几天就正好让她听见我老公在给别的女人打电话——”她再次看向自己的双腿，两只手用力打了大腿两下，“都怪我这双不争气的腿。”
“你先生以前经常躲着你出去接电话吗？”韩黎问。
如果以前经常发生这种事，而身为妻子却没觉得不正常，那她的神经也真是太粗大了。
“并不是。”轮椅女摇了摇头，“他从前不管接什么电话都从来不避讳我，手机也大大方方不上锁，他知道我缺乏安全感，所以尽他所能给了我所有他能给的——除了今晚。”她顿了一下，“而且今晚还是我的生日。”
韩黎打开车门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放下板道，扶着轮椅的扶手慢慢把轮椅女从车上拉下来。
“王苑给我发微信，说她听到我老公在楼道里讲电话，言语暧昧，一听就是非常亲密的关系。”轮椅女看着韩黎忙前忙后，自顾自说道。
韩黎手上动作不停，轻轻扯了扯嘴角：“这人，把楼道当自己第二个家了。”
“什么？”
轮椅女没听清他说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韩黎回神，将后备箱一关，锁了车门，上前推着轮椅女朝停车场的电梯走去。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相信的，可我老公接完电话回来，就说突然单位有急事要回去一趟——今天是我的生日，他从来不会在这样重要的日子离开我。而且如果真的是单位的电话，为什么不能在我面前接，一定要出去站在楼道里才能听呢？”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电梯。
“13层。”轮椅女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韩黎问。
“是我拜托王苑帮我跟着我老公，她看见我老公进了这家酒店，还在前台开了个房间，就是1308号房。她说我老公还有这里的钻石会员，开房轻车熟路。”轮椅女忍不住握紧拳头，声音也有些颤抖，“你说他一个有家的人，究竟是有什么事，才能在本地的酒店有一张过夜超过60次才能有的钻石会员卡？”
轮椅女情绪激动，韩黎脑子里想的却和她截然不同。
他在想，王苑这个人还真的有点本事，竟然能一路跟踪一个人到酒店，甚至连他开房的房号都能知道，这样的近距离还没被发现。
不愧是曾经因为盗窃罪入过狱的人。
韩黎轻轻摇了摇头。
“叮。”
或许是老天也知道轮椅女赶时间，所以这一路上电梯一次都没停过，直接上了十三楼。
电梯门打开，韩黎推着她出来，走廊没人，他想了想，直接顺着头顶的指示找到安全出口，果然透过大门上的玻璃，看见王苑正靠在墙上低头看着手机。
“咚咚。”
他敲了敲玻璃。
里面的王苑闻声看过来，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后看到轮椅女，就连忙拉开门走了出来。
“就是那个房间，1308。”王苑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门。
轮椅女等不及韩黎，自己操控着轮椅就冲到门口。
韩黎和王苑赶紧跟上，看着她停在门口，颤抖的手指按向墙上的门铃。
门铃的灯闪了一下。
韩黎隐约能听到房间里似乎有男女说话的声音。
等了十几秒没人来开门，轮椅女继续按门铃，这次她像是和这个门铃有仇一般，还没等灯灭，就按了第二次，第三次，最后用力戳着门铃，像要把它戳烂才罢休。
“谁啊？”
门板的另一边终于传来一道男声。
韩黎不能确定那是不是201的马先生，但轮椅女显然很确定那就是自己老公的声音，因为她后背突然僵直，按门铃的手也移开，直接拍向门板。
王苑一把抓住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酒店前台。”王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刚才您办入住的时候我们大厅的保洁在您站的位置捡到一个钱夹，麻烦您确定一下这是不是您掉的。”
“哦，稍等。”
等了几秒，“咔哒咔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金色的门把手正对着轮椅女的脸，她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着它。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隙。
王苑伸手一下子推开房门，同时另一只手将轮椅女往里一推，正好撞在来开门的马先生身上。
“什么玩意儿——”他眉头一皱刚准备开骂，一低头正好撞进轮椅女愤怒地双眼，人一下子就愣在原地，“……慧雯，你怎么会在这儿？”
从韩黎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身后的大床边坐着一个女人，她的侧脸被墙挡住，只能看到裙摆下面穿着丝袜的腿交叠在一起。
“里面那个是谁！”轮椅女虽然平时说话柔声细语，可不论是哪个女人在这种情形下都不会冷静，她尖叫着，操纵着轮椅就往前冲，旁边的马先生也是慌了神，直接伸手抓住了轮椅的把手。
轮椅是停下了，可坐在上面的赵慧雯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借着惯性直接向前扑了过去，闷响一声摔在了地上。
韩黎一个跨步上前绕过轮椅，冲上去扶住地上赵慧雯的肩膀，转头瞪了马先生一眼：“你刚才在做什么？”
马先生下意识地松开轮椅，电动轮椅开关没关，他一松手轮椅就继续前进，韩黎左手扶着赵慧雯的肩膀，下意识用右手臂去挡，但轮椅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撞上自己的手臂。
一只纤瘦的手臂直接绕过轮椅把手将它卡在身前——是门口的王苑及时上前止住了轮椅往前走的趋势，在它停下来之后，她伸过另一只手，按下“停止”按钮。
“竟然是你！”
地上的赵慧雯突然开口，几人低头看向她，发现她虽然趴在地上，但手臂撑起上半身，双眼死死盯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韩黎看过去——那果然是个女人，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她。
虽然她没有化妆，脸色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但他依旧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人正是501的陈太太。
果然是她。
可赵慧雯就没那么冷静了，她看清楚女人的脸以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痛，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马先生手足无措地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开口：“慧雯，你听我说，这件事不是这样的，这是个误会……”
“马先生，出轨已经是错了，难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想撒谎掩饰吗？”王苑双手还抓着轮椅的扶手，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马先生，冷冰冰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