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莉莉和冯莹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同时收起了脸上虚假的笑容。
“她是吗？”冯莹问。
“我的眼睛告诉我她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万莉莉皱着眉头，“前两天她来我家送蛋糕的时候，我觉得她很温和有礼貌，可刚才在她家里的时候，我又觉得她很冷淡好像带着刺。”
“我刚才看过她的房间，也没有任何孩子来过的迹象，我觉得咱们是不是都想多了？”冯莹说，“人家刚搬来几天，还给你送了蛋糕示好，结果今天你就闯到人家家里去，她能给你好脸色才怪。”
“是你告诉我说她长得像那个女人，我才带着你去的！这时候做什么事后诸葛？”万莉莉瞪了她一眼。
冯莹讪笑：“我不也是那天开会的时候打眼一看觉得像吗，今天我又仔细观察过，两个人差得太多了，绝对、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五楼到了，电梯门打开，冯莹挎着万莉莉的手走出去。
“再说咱们都从监控上看到了，带走天扬的人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那个女人比你那个邻居要胖，还要矮一点。我记得那个女人一米六二左右，刚才我和你那个邻居比过身高，她只穿着平底拖鞋，应该有一米六五。”
“还好她只是个邻居，平时也见不到几面，关系处不好倒也没什么。”
原本以为王苑是她们要找的人，现在不仅确定她和那人毫无关系，而且也没能找到儿子，陈彬始终没回电话，万莉莉心烦意乱，她手伸进随身的提包翻找着家门钥匙。
“难道她真的回来了？不可能啊，她判了十年，现在还不到八年，她应该还在牢里才对。”她自言自语着，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旁边的冯莹，凑过去小声说，“莹莹，能不能再麻烦你那个朋友帮忙——”
“嗡——”话还没说完，冯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冯莹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说曹操曹操到，我老公给我打的电话，我先接了。”
“喂，老公，我还在莉莉这儿呢，她什么事啊……”冯莹看了万莉莉一眼，在万莉莉期待的眼神中说道，“她没什么事，就是老陈出差，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孤单，让我陪陪她。哦，是吗？那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冯莹一脸歉疚地说道，“抱歉啊莉莉，我也不知道我婆婆晚上怎么突然来我家了，你也知道我婆婆的脾气……我想我得现在就回去。”
“那天扬怎么办，咱们还没找到他呢！”万莉莉急忙拉住她。现在陈彬不在，冯莹这个闺蜜就是她唯一的支柱。
冯莹沉思片刻：“要不然还是报警吧。”
“不行！”这个建议刚提出来，就被万莉莉一口否决。
她沉着脸，紧咬牙根，“万一警察翻查当年发生的事，发现我们从中做的手脚该怎么办？”
“可人始终是她杀的，这点无论怎么查都洗不清的。”
“你还不明白吗？”万莉莉紧紧抓着手提包的袋子，眼神阴狠，“她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天扬，连摄像头都不怕，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她回来了，她回来报复我们了，她不怕我们查监控，甚至不怕我们报警，因为她也知道我们一定怕警察翻查当年的事。”
冯莹吓了一跳：“那你说她会不会对天扬……”
“应该不会。”万莉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秒后，缓缓抬眼。
经过在校长室和王苑家的一番折腾，从一开始得知儿子被人带走时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看到监控的不可置信，如今站在自己家门口，万莉莉算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风平浪静过了七年多，倒让她忘记了自己以前的生活是多么“惊心动魄”。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万莉莉已经十分确定，带走天扬的一定就是那个女人。
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当年她可以把陈彬从她手中抢过来，将她送进监狱，也一定可以把她再送回去。那个愚蠢的女人，以为绑架了她的儿子就可以换来她的妥协吗？她想找她讨什么，钱，男人，还是女儿的命？
万莉莉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可惜不管是什么，现在已经被她握在手里的，谁也不能抢走。
别说是从监狱里出来的人，就算是她从地狱里来，她也毫不畏惧。
旁边的冯莹看到万莉莉阴鸷的眼神，突然不知哪里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不早了，莉莉，我先回去了。”冯莹开口说，下一秒万莉莉看过来的时候，她立刻想起了刚才那个眼神，连忙补充道，“你说的事，我会帮你再向我的朋友提的。不过你也知道，七年多前我还没结婚，那时候还是我的男朋友，找他帮忙当然一句话的事，现在我们两个都结婚了，要想找他，还得避开我们两边的家属，可能没法很快回复你结果。”
“没事，不着急。”万莉莉展颜，笑着拉过冯莹的手，“莹莹，还好还有你，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找他帮忙，他肯定也免不了找人疏通关系，到时候钱方面你不用客气，直接给我说，我打给你，不用你破费。”
“帮你是应该的，我们俩还谈什么钱？”冯莹表面姐妹情深，实则心里一直想着刚才万莉莉的眼神，此刻只想快点离开。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万莉莉手上微微用力，嘴角的笑容也加深。
“放心，一定帮你办妥。”冯莹抽出手，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走到电梯口还不忘转头说，“记得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万莉莉朝她摆手，看着电梯门在她面前阖上，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
冯莹这个人平时相处着轻松，关键时刻却没什么脑子，什么都给自己帮不上忙。之前要不是看在她以前的那个男朋友在监狱工作，自己也不会在那么多朋友里挑中她做“闺蜜”。
本来这些年她婚姻幸福，生活美满，陈彬酒店的生意蒸蒸日上，自己这个总经理夫人也成功跨越了阶级，对于以前的“闺蜜”已经开始渐渐疏远，谁知道突然又出了天扬的事，这个节骨眼上陈彬也去了外地，她找了四五个人，最后只有在家和她一样做全职太太的冯莹回复了她，陪着她一起去了学校。
此时一阵风吹过，万莉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
她这才从包里拿出钥匙，这时候的手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会颤抖，也不会将包翻得乱七八糟。她精准地找到钥匙拿出来，稳稳地打开房门，像往常一样走进家门。
家里一片漆黑，万莉莉打开灯，将皮靴脱下扔到一边，想要从包里拿手机，才想起已经在校长接待室把它一气之下掷了出去。
她走进卧室，将门关上，转身走到衣橱旁，拉开衣橱，视线落在中间的小抽屉上——这里面放的都是内衣，陈彬几乎不会动这个抽屉，但有时候她洗澡忘记拿衣服的时候，也会喊陈彬帮忙。在他们家所有的地方都没有秘密，除了这个抽屉。
万莉莉将抽屉整个抽了出来，在尽头的内壁上，贴着一个置物袋，她伸进手，从里面摸出一只手机。
和今天被她扔出去的那只一模一样，甚至解锁方式、屏保、壁纸、app的分布都完全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陈彬并不知道这只手机的存在。
万莉莉从通讯录里找出一个人的电话号码，播了出去。
电话刚接通，响了两声就被人从另一边挂掉。不过万莉莉也不生气，自顾自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还没消肿的眼睛，拿起化妆棉和卸妆水慢条斯理地卸妆。
卸妆棉刚敷上眼皮，回电就来了。
她接起来，还没说话，对面就率先开口数落道：“不是说了不要打电话，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刚才我在和我老婆吃饭，你的电话就突然——”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下楼亲自找你？”万莉莉面无表情，直接打断了他。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语气缓和了几分，“怎么，想我了？”
“……我出事了。”万莉莉本来想说“天扬出事了”，但她怕对方不会在乎天扬的死活，所以临说出口之前，把主语改成了自己。
“出什么事了？”意识到万莉莉不经常用这样严肃认真的语气，对方也重视了起来。
万莉莉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个小时以后外面见。”
“我现在不能——”男人下意识想拒绝。
“你不出来，我就给你老婆打电话，看她这个生日还能不能过得下去。”说完万莉莉就挂了电话。
将手机放在一边，万莉莉转头对着镜子，继续卸妆。
擦掉眉毛，眼妆，遮盖年龄的腮红和粉底液，镜子里那个精致的女人褪去了装扮，展露出她本来的模样，眼角的细纹也昭彰着她已经不再年轻。
她去洗了脸，素面朝天的样子配上红肿的眼眶，更显得楚楚可怜。
这样就很好。
在陈彬面前，她是温柔体贴的妻子；在冯莹面前，她是细心周到的闺蜜。现在陈彬和冯莹都不在，她也可以抛下这两幅面孔，重新换上一张新的。她永远能找到人帮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的儿子，她的男人，她的钱，她的地位。
别人一样也抢不走。
谁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