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苑再一次来到仙苑酒店。
还是上次的通道，她下去之后，先确定了陈彬的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然后转身走到电梯门前，等电梯下来之后，屏住呼吸走进电梯。
她按下21楼的按钮，在角落站好，拉了拉口罩，静静等待着电梯上行。
和预想的一样，电梯到了一楼停了下来。
电梯每次停靠的有大约两秒左右的失重时间，王苑需要提前憋气，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咬着牙，静静感受心脏疯狂的跳动，撑过这两秒。
等电梯门打开，失重感消失，她的心跳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可眼前的情况又让她皱起眉头——本来以为下午这个时间来酒店不会有那么多人，谁成想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从一楼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人，将整个电梯站得满满当当，当王苑意识到不对，想要出去的时候也晚了，靠电梯按钮一侧的人已经伸手按下了关门的按钮。
电梯开始继续向上，电梯里上来的人开始纷纷按下自己要去的楼层。
王苑只有一米六五，三层人挡在前面，她根本连楼层面板都看不见，垫着脚起来好几次。
“您去哪一层？让前面的人帮你按吧。”站在她年轻女孩好心开口说道。
“不用，我刚才按过了，谢谢。”王苑勉强扯了扯嘴角。
电梯到了三楼停下，出去一个人。
五楼，出去两个。
八楼，出去一个，上来三人。
王苑捂着胸口，盯着电梯面板上她唯一能看到的电子时钟，心里一阵懊悔——怎么忘了现在是晚饭时间，餐厅在十六楼，这个时间一定有很多下层楼的客人上楼吃饭。
后面几乎每一层电梯都会停一次，王苑的脸色愈发苍白，她颈侧青筋暴起，双手也紧抓着胸口，心率不断上升，她感觉到自己头顶的每一根血管都在快速充血，就连她眼前也开始模糊，眼珠甚至都要冲出眼眶——
“不好意思，这层下。”王苑从牙根里挤出一句，终于在电梯经停十二楼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出来。
可是她的声音太小，前面人根本听不见，眼看电梯门就要关闭，这时候刚才站在她旁边的女孩开口喊了一句：“哎，这里有人要下去，麻烦按一下开门键！”
女孩声音清脆，站在电梯按钮旁边的人也反应很快地按下开门键，已经关到一半的电梯门停了一下，朝两边拉开。
“谢谢，谢谢。”王苑缓过来一口气，转身朝帮了自己两次的女孩点点头，然后从人群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双脚踩上走廊的地毯，王苑背对着电梯门弓着腰，张开的嘴微微颤抖，努力用身体最后一点力气撑着，下一瞬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关闭，她立刻失了支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怕遇到别人，王苑咬着牙，手脚并用地爬到不远处的安全出口，用力推开门，将自己的身体挪了进去。
“呼，哈……”
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王苑一把摘下口罩扔在旁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同时手伸向牛仔裤的口袋，颤抖的手在口袋边缘徘徊几次才成功伸进去，从里面掏出速效救心丸，倒在手心仰头服下。
看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她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药效在自己身体里逐渐发挥作用，等待着心跳的平复。
自从出狱之后就没乘过电梯，平时走楼梯已经成了习惯，今天坐进电梯，也不知道究竟是生理不适还是身体记忆还在，果然还是不行。
幸好现在她人已经在16楼，距离打算去的21层也只有五层楼的高度，走上去没什么问题。
而且经过这一折腾，原本想要冲过来质问陈彬灵灵死因的那种冲动也逐渐被回归的理智控制，潮水褪去，她意识到还是自己最开始的计划更为重要，如果因为一时冲动而破坏了整个谋划，那还是得不偿失。
毕竟灵灵已经死了，不管真凶究竟是不是那个连环杀手，陈彬和万莉莉都必然会为灵灵的死付出代价，至于那个连环杀手，还有402的那个警察在调查不是吗？他更专业，而她只需要从监听器里知道调查的过程和结果就可以了。
王苑在地上坐了二十分钟，才算彻底恢复了力气。
她扶着墙起身，顺着楼梯向上走，没一会儿就到了21层。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贴着标签的打开21层安全出口的门，轻手轻脚推门进去。
21层是仙苑酒店的总统套房，一层一共四个房间，其中一间是陈彬留给自己这个总经理的，剩下三间房王苑在来之前已经在网上查过，并没有人预定。仙苑酒店的空房间如果一直没有人住，会保持一周打扫一次的频率，而上一次打扫正是在王苑把陈彬弄到酒店来的前一天。
王苑走到门牌号为2014的房间前，刷卡打开房间的门。
她推门的动作很小心，进门的时候戴着医用手套的左手一直放在上衣外套的口袋里，握着一个小型的喷雾瓶，而同时她的身上还有军刀，双肩包中也有防毒面罩，塑料袋里也装了已经浸泡过□□的湿毛巾。
房间里静悄悄的，察觉到空气中并没有异样气味的时候，王苑才慢慢放开呼吸。
她走进卧室，看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陈彬，和他手边被打翻的矿泉水瓶的时候，才真正松了口气。
王苑转身走到门口关上房门，再次回到卧室。
她先架着陈彬的双臂，拖着他到床边，将他搬上床，恢复成他刚到这个房间时候的样子，再从双肩包里拿出塑料袋，将地上的水瓶捡起来扔进塑料袋里，用漂白水将陈彬刚才倒地的地毯周围都喷洒了一遍，最后拿出一瓶全新的矿泉水，拿出针管，在瓶盖下侧扎一个小孔，将里面的药物全都注射到水里，晃了晃，待药物和水混合之后，将它和桌上的其他水放在一排。
她检查了房间里的所有自己提前准备的物品，确定用过的只有刚才地上的那瓶水之后，才重新回到床边。
陈彬昏睡在床上，下巴因为两天没有刮已经长出青色的胡茬，如果不是胸膛微弱的起伏，和死人也没什么分别。
王苑心里再次庆幸刚才的电梯经历瓦解了冲动，让自己不至于为了一时的答案酿成大错。
已经过去的结局她无力挽回，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把陈彬和万莉莉这两个人的结局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眼前的陈彬更加面目可憎，王苑盯着他的脸，眼里的火光几乎能把他身体烫出一个洞。
清理好自己留下的痕迹之后，王苑悄悄离开了酒店，这次她走的都是安全通道，一个人也没有遇到，顺利从来的那个入口出来，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卖丧葬用品的店，王苑进去买了点东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八点。
她将自行车停在楼下，提着塑料袋上楼。
楼道里的烟味格外呛人。
路过二楼的时候，王苑瞥了一眼202的房门——高三的学生压力这么大吗？
这么想着，她继续往上走，刚从楼梯口出来，就看见一个人靠在她家门口的墙上，手里拿着一根未燃尽的烟，脚边还有满地的烟头。
听到声音，那人抬头，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她的脸上。
是韩黎。
原来是被案子折磨的警察同志。
王苑一怔，朝他点了点头，打算不理他继续往前走，谁想到刚走了一步，就被他开口叫住。
“等等。”他的嗓音带着沙哑，靠近的时候身上烟味浓得呛人。
王苑今天在酒店乘了电梯，身体并没有彻底恢复，整个胸腔网上都不舒服，猛地闻到这么浓烈的烟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还干呕了一下。
她感觉到韩黎的视线下移，落在自己受伤的塑料袋上。
“买的什么？”果然，他开口问。
“一点需要的东西。”王苑觉得自己没必要对他坦诚。
“打开看看。”
“韩警官，现在不是你的上班时间，我没必要配合你的检查。”王苑听出他心情不爽，可是她的心情也很糟。
“我从你送给我的蛋糕盒里发现了这个，所以觉得有必要来问问你。”韩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装这个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小方片。
王苑当然很熟悉，这是她亲手放进去的窃听器。
可她自然也不会傻到承认这东西来自她。
“这是什么？”她面露困惑。
韩黎盯着她的脸，以确保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错过。
“这是窃听器。”他直接说道。
王苑一脸平静：“真厉害，现在窃听器都这么小了吗？”她毫不畏惧地看向韩黎的眼睛，和他对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送给你的蛋糕盒里。”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经历了下午电梯事件的王苑此时的身体状况极差，就连反应也有些迟钝，导致在看到窃听器的第一时间，虽然大脑知道自己露了馅，可并没有传递给身体的任何器官，因此就没来得及第一时间表现出任何慌乱或奇怪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