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虚。”阳南又客串了拉拉队的角色：“好好跟他说……？”
说完她也觉得这句话实在牙痛。
这些事情，不是好好说就可以揭过的。
连番茄炒鸡蛋是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都会引起争论。顺带一提，阳南是个甜派。她永远拥护甜番茄炒蛋的地位！
她干脆不说话了。
大哥先开的口：“今日，家师身体不适，我和你二哥便先回来了。”
“怎么，好几天没见面了，也不挂念大哥？”
于思齐笑得模模糊糊：“见到大哥你挺开心的。赵先生生的什么病？”
大哥道：“赵先生懒得编。”随即他笑了起来。
“大哥。”于思齐一字一顿道：“今日，我见了七皇子。”
大哥不语，侧耳听。
“我被选上了。”于思齐缓缓语气。
“嗯。”大哥闭上双眼，道：“什么时候走？”
“不，瞧我，糊涂了。”大哥睁开眼神，直直看向于思齐，道：“你怎么想？”
于思齐回视道：“我的答案没有变。”
“二弟怕是要气死了。”大哥笑容很苦：“晚饭还没有吃罢？家宴要开始了。”
而后一步步地往前走。
于思齐跟在身后，道：“至多还有三天。”
大哥脚步一顿，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传来：“啊……三天吗，得早些收拾才行。”
踏入门槛前，大哥转身说了一句：“吃完饭再谈。”
于思齐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大哥二哥归家的原因对于父于母没有细说，只是道赵先生让休息他们几天。
于夫人那明艳动人的眉眼也舒张了开来，难得温柔：“你们走了几天，我便挂念极了。本来想着你们让我这么担心，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骂一顿才行。”
“没想到，你们一回来，我这个念头便全无踪迹了。”
二哥冷哼一声，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于思齐，于思齐僵着身子不敢搭话，眼睛盯着碗，扒白饭扒得异常认真。
不料于夫人眉头一拧：“老二，你什么意思？嗯？哼给谁看啊？”
二哥连忙在他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只是随口哼哼，没有什么特殊用意。
于思齐本来应该笑的，嘴角弧度扬起一点就再沉了下去。
于沛充耳不闻，一脸正直地给于夫人夹菜，直到菜叠起来有半个碗高才心满意足地收手，他还很注意营养搭配。
于夫人收拾完二哥转头看到这么一碗饭也只是扶额，想叹的气又咽了回去，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
热汤飘起的白烟遮住了于思齐的视线，他感觉整个世界朦朦胧胧，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何处。一阵穿堂风刮过，烛焰颤抖了，白烟消散，于思齐看清了眼前的情景，他喉间一哽。
“好冷好冷。”于思齐用轻松的语气道：“我去关门。”
门，轻轻地合上了。
留住了一点点最后的温馨。
饭后，于思齐把头扬起，道：“我有件事想说。”
二哥未知道确切答案，闻言脸色一变，猜也猜到了八分。
大哥摇摇头，无奈道：“三弟啊三弟，我说晚饭后再谈，你至少等碗筷收下去再说啊。”
于夫人挑眉：“什么意思？”她敛起表情：“老大你讲。”
席间再无声响，大哥出言接下于思齐的话茬也是为了替于思齐开口，是以他颔颔首，便打算开口。
“不必。”于思齐道：“这件事情，还是我自己说好了。”
他脸上的表情看得真切，却无法用确切的词汇去形容：“七皇子资质上佳，即将踏入仙途。”
“而我被选中了。”于思齐斟酌了词汇道：“去当伴读？”
沉默蔓延，这短暂的静默的几秒太过漫长，就像排了一条看不清起点的队伍，直至沧海桑田，才抵达了终点。
听到声音响起的时候，于思齐不着痕迹地轻呼了一口气。
“能不能拒绝？”于夫人一开口就击中要害。
于思齐道：“不能。”
于思齐哪能不知道，七皇子对他的说的，有多少是在夸张。
斗篷人能轻飘飘地碎了阳南，也能轻飘飘地饶过阳南，动不动手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罢了。
但若七皇子对斗篷人随口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那七皇子口中预料的阳南的悲惨的结局也可以成为真实。
于思齐不敢赌，赌七皇子在斗篷人心中份量到底有多重，赌斗篷人心情到底如何。
更何况七皇子在没有离开之前，他仍旧是一位皇子，想给于家下绊子一句话便足以。
所以阳南从七皇子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才道了一句：“我开始讨厌七皇子了。”
于思齐闭上眼，重复了一句：“不能。”
他所有的话，所有的情绪，都只能化作一句：“不能。”
除此之外，他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应该解释，应该感伤，可他喉咙已经哽住，破碎的语言堵在了心口。
于沛脸色铁青，他咬着牙，其中弯绕，他搞懂了之后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位沉默寡言的一家之主用难看的神色道：“还有几天时间。”
大哥道：“三天。”
二哥脸上冰渣子结得愈发多了起来，但他始终不发一言，他担心自己一说话，满腔怒火便肆无忌惮地烧起来。
“好。”于夫人脸色未变：“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要理的，告知我一声，我帮你准备。”
她语气就像听到于思齐要出去游玩几天一样。
“一切从简。”于思齐咽下梗在喉咙的的情绪，试图活跃气氛：“多带点细软。”
“瞧你这点出息。”二哥道：“我这几年攒了些，用不着，就当施舍给你。”
“谢谢我的好二哥。”于思齐总算把嬉皮笑脸的情绪带上了脸：“咳咳咳，那大哥……？”
×
是夜，月色朦胧，银辉皎洁。阳南透过窗户，欣赏着没有经过工业污染的星空。
“阳南？”于思齐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响起。
“你还没有睡啊？”阳南道：“早些歇下吧。”
“七皇子已经睡下了。”
“你要不要歇会？”于思齐问。
今日，于思齐和阳南见过七皇子后，便在他身上设了一个类似于监控的东西，只是阳南不是很熟练，使这个法术之后她整个人都很疲惫。
会有这么一招，是因为七皇子实在太狗。
万一他口上应得好好的，结果转头给于家下绊子，于思齐两眼一抹黑地走了，啥也不知道。
某一天，七皇子和于思齐不在同一条线上了，七皇子再把这件事捅出来拉仇恨。再加上今天于思齐揍了他，存心报复自然也有可能。
只是想想都觉得，他真的会这么做！
因为他是真的狗！
七皇子今日道，“先生”去寻其他人了，三天后回来，回来便是离开之时。
所以暂时阳南也不担心自己的小法术被七皇子看穿，就是用这个实在太耗灵力，阳南这阵子勉勉强强养出来的灵力这一次过后怕是会一滴不剩。
“不啦。”阳南打着哈欠道：“说不定七皇子就喜欢熬夜下命令呢。”
“外面星空也挺好看的。你多睡会吧。这舒舒服服的床指不定你以后就没机会啦。”
于思齐道：“睡山洞？借鉴一下话本。”
“噗呲。”阳南带着笑意道：“感觉蛮新鲜的？”
“你明天想去哪玩？”于思齐突然问。
“我们去悦楼看看好不好！”阳南异常激动，青楼诶，以后换背景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
于思齐笑声听起来很好听：“哎呀，我还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好好好，依你。其实去悦楼，更多的是听歌识曲，太过风雅，且——”于思齐拉长了语调：“花钱太多了。”
“二哥给我的零用我还没拿到手啊。”
阳南也笑：“思齐兄破费破费了啊，等他日，我挣足了银两——”她学着于思齐拉长了语调：“请思齐兄吃烧饼。”
“着实破费。阳南兄太大方了。”于思齐从被窝里爬出来，也不点灯，和阳南一起望着那片璀璨的星空。
一室寂静，月光依旧。
于思齐好似笑了，声音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