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小少爷脸上的表情绝不是喜悦,和上次被七皇子当众拂了面子的表情更像,只是这次他手上只有擦汗的帕巾,所以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坚硬了起来。
衬得七皇子笑得愈发满面春风。
“思齐兄。”阳南用感叹的语气道:“七皇子殿下好贱啊。”
这个“贱”字阳南倒没有带着恶意,只是单纯陈诉事实,就像用“low”形容前几天那场在七皇子口中也有着“滑稽”定义的选拨。
于思齐敛了笑:“阳南兄,这可真是个大麻烦啊。”
赵家少爷包了惜春楼请人吃饭,七皇子这只大虫拔完小猫胡子就走,临走前还把胡子塞给了过路人于思齐。
整顿饭吃下来,被赵家少爷目光扫射的于思齐冤得不行。他突然就明白了,在皇室长大的七皇子手段怎么可能不圆滑?
现在你瞧,三言两语就祸水东引,把谢家少爷气得不行。
于思齐在最旁边落座,秉承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他一边吃一边给阳南描述惜春楼菜色的口感。阳南吐槽了几句,也就试图用耳朵吃完所有菜
“谢家小少爷他瞪了你一共有七次了。”计数君阳南特别称职。
于思齐蘸点盛在莲瓣小碟的醋。
“第九次了,他眼睛好凶哦。”
于思齐拿起白瓷染青花的酒壶。
“哇哇哇,他喝酒都是一碗接一碗的诶,喝了好多……要上很多次厕所吧?”
于思齐把筷子搁在粉枝缠绕的筷架上,拿起调羹去盛鸡汤。
“他过来了!他直直地走过来了!还摸了摸他自己的剑。”
于思齐火速把口里的鸡骨头吐到旁边的碗里,装模作样地用帕巾擦了擦有些油光的嘴唇。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夹肉,斯文地吃饭。
“谢兄?”于思齐做作地问。
虽然于思齐刚才背对着其他人,拿着大鸡腿在啃,但他看起来非常人模人样。谢家小少爷的视角看来,刚才把酒当水喝的他怒火更加旺盛。
阳南觉得他下一秒拿着刀架在于思齐脖子上也特别正常。
谢家小少爷用尚存的理智挥退身后的人,他把剑从腰间取下来,“膨”地一声放在桌子上。于思齐没喝完的鸡汤洒了出来,他暗暗可惜了一下。
还没可惜上一秒,谢家少爷的拳头就直接朝于思齐脸上挥了过来,于思齐一个下腰躲开。又是一个拳头带着疾风呼啸而来,于思齐以掌卸力,化解了这一招。随后他抬起脚,用脚尖踢中谢家少爷胸口,把谢家少爷打了个踉跄。
等到于思齐直起身子时,依旧端正地坐着,除了额上的碎发稍显凌乱,他整个人再无变化。
“谢兄这是何意?”于思齐看着神智稍稍清明的谢家少爷,问。
一众一起玩乐的世家子弟被这个变故弄得有些傻眼,但很快都反应过来。因为谢家小少爷的爹比较厉害,好几个人都拿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气势,扶起谢家少爷后就站在他身后,可能是决定和谢家少爷一起挨打。
七皇子太狗了!阳南仿佛从于思齐眼神中解读出这个意思。决定权都在他手上,他想怎么bb就怎么bb,这么狗的人怎么就是个皇子呢。
“闲话少说。”谢家少爷站直了身子:“我知你武功不错,我一人打不过你。”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加上我身后这七个人。你要能都撂倒,我便心服口服。”
“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把群殴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阳南觉得自己道行还是不够:“诶?思齐……?”
于思齐把刀从腰间取下,起身把阳南轻轻地放在椅子上。
他说:“好啊。”
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特别真诚。
然后他揍了个爽。
一盏茶下来,“尸横遍海”。每个没怎么打过架的公子哥“诶呦诶呦”的叫痛声此起彼伏。谢家少爷捂着自己的肚子,弯成虾状,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标准忧伤。
阳南很快又回到了于思齐的腰上。
“谢兄?”于思齐脸上笑容愈发欠扁,他一字一顿地压低声音道:“你好弱啊。”
谢家小少爷实在太爱面子,虽然可以仗爹压人一头,但他不愿意!今天这场群殴说出去又实在丢人,他默默咽下了想要吐血的冲动。
被嘴炮攻击了一波,谢家小少爷不甘示弱:“不就是把破刀!还成天挂在腰上炫耀!”
“不挂在腰上难不成要架在你脖子上啊。”沦为吐槽担当的阳南尽心尽力。
这最后的嘴炮让人摸不着北,于思齐对阳南说:“七皇子跟他说了什么?跟你有关?”
所幸谢家小少爷非常给力,他冷笑道:“也不知道你那把刀为什么入了那位先生的眼。”
谢家小少爷对七皇子只做了表面功夫的尊敬,“那位先生”难不成是那个斗篷人?
阳南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斗篷人的人格魅力深深佩服。也是,谢家少爷那次对这个斗篷人比对自己亲爹还恭敬。
“难办。”自从七皇子搞事情以来,于思齐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不成不成。若只是想折辱我,倒还好。”于思齐皱着眉头对阳南说:“那个‘先生’怕是看出了你有灵智了,实在是我大意了。”
他带着歉意说:“又是我拖累你了。”
“打住打住。”阳南被他这个逻辑给搞懵了:“不是吧,这次很明显是我拖累你的。”
背锅这么开心吗??
于思齐抿抿嘴,不语。见他这个样子,阳南就知道是他的犟脾气起来了。
“谢兄。”于思齐放完嘴炮就开始圆场,他抱拳道:“今日有所得罪,他日请客赔罪。”
谢家少爷很有脾气:“滚滚滚!爷不稀罕!”
于思齐从善如流地滚了,还省下一顿饭钱。
×
郁郁葱葱的树叶掩住于思齐还在长个的身影,半个时辰前,他在周围无人时,又借助阳南的隐身诀,爬上了这颗树。
这不是一般的树。
这是一颗香樟树。
这颗树离临安城七皇子暂住的屋子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说来不太好意思,于思齐脑子还不错,但要让他弄懂那些弯弯绕绕实在太难。他贯爱打直球。
他在守株待兔。
这是一个非常粗糙且没有规划的计划。
于思齐只是凭着本能打探了消息,提前爬上了这棵树,至于到底要干嘛,他还在思考人生。
“你别冲动。”阳南此刻难得靠谱:“有灵智的器物确实难见,但一旦结缘除非缘分已尽,再无其他可以分割。”
不然的话,阳南在跟于沛结缘前也不会那么犹豫了。
“强行切断只会人器俱毁,他们应该不是存在杀人夺宝的想法。”她夸自己是宝夸得毫不含糊。
“是啊。”于思齐点了点头:“但世上总有人,爱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阳南一下子就想到那个需要吃药的七皇子。她无奈地扶着不存在的额,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酷:“你想怎么做?”
自从和于思齐结缘,又恢复了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后,她已经很少用这种声线说话了。
“只有死人才不会有威胁。”于思齐道。
“我倒是想这么说!”他烦躁地说:“我总不能直接干掉他吧?”
于思齐也是见过血的,在十五年的唐乐山。
但刺杀皇子这件事实在太莽,即便有阳南的法术护身,但一旦暴露,脖子上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七皇子看起来又很有病。看他笑的表情,感觉他不仅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为了看见别人吃瘪,说不定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都愿意干。
“打直球吧!”阳南扒出能让人失去一小段记忆的法术,现场开始学。
“傲娇怕直球,他一个病娇也没差啦!”
“等下,看看那个斗篷人是不是跟他一道回来的。如果是,我们就打道回府,不是……”阳南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不套出话来我就不信阳。”
于思齐把“阳本来就不是姓”这句朴素的真理咽了回去,他选择拍刀屁:“阳南兄真厉害!”
七皇子非常腐败,尽管在临安只是暂住,也住着一个豪华的大宅子,装潢就一个字:贵!还要贵得有内涵。他回府的时候还让人抬着轿子,看起来特别嘚瑟。
阳南确认了一下,那个斗篷人不在身旁,和于思齐交换了一下眼神,稳了稳于思齐身上的隐身决。
于思齐的老本行是什么?翻墙!
虽然他也很想有逼格地御剑……啊不御刀飞行地出场,但耗的灵力太多,并且阳南不愿意给他踩,刀鞘也不行!所以他们俩依旧朴素地潜入了七皇子的宅子里。
两个人一路旁若无人地跟在七皇子的身后,还评价起了这宅子的奢华,感觉就像参观博物馆一样,为七皇子的有钱而感叹。
于思齐突然问:“阳南兄,隐身决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基础小法术啦。”阳南随口说。
“那唐乐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用?”于思齐发出了直球攻击。
“诶?诶诶诶?”一旦触及这个知识盲区,阳南陷入了沉思。半响,她迟疑道:“可能当时我傻×了?不对,这个理由太奇怪了!”
“我为什么不用啊!大摇大摆地在他们面前走也太快乐了吧!”
在两个人开始探讨原因之时,七皇子阴晴不定地让周围人守在他院子外面,就自个儿进去了。
于思齐和阳南为这种给他们创造机会的举动非常感动、非常满意。这种场景非常适合干点不太好的事情。
谢谢七皇子,谢谢守卫们。于思齐走过院门之前,特别乖地对门外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颔了颔首,以示礼貌。
太顺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