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不惧

申俊哲这几年过得风与生活使他看起来临危不惧,这是一种好品质,但在犯罪的领域,他这种品质顶多算的上是丧心病狂和麻木不仁。

金振轩第一句话问的不是关于他是否犯罪的任何一个问题,而是“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申俊哲抬眼的目光有些疑惑,显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不问他们警察最想知道的东西。

金振轩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放在桌角,任它燃烧。

“你知道么,三年前上帝给你的一次机会让你重新开始,而你把这弥足珍贵的机会当烂泥一样踩!”金振轩话说得轻细,但包含着痛惜:“你有没有想过,犯罪的代价是什么?如果你喜欢一件东西,你可能一辈子没办法碰它了知道么!”

申俊哲古怪地笑出声来:“呵呵……呵呵呵呵,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来的及这样审我吧,什么感觉?不爽还是可惜?”

时间和一无所有真的能让人变得无所畏惧,申俊哲早已不在乎这些了,他被抓的时候就已经认了,如果当真这辈子过着心惊胆战,猫捉老鼠的生活,他倒觉得被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知晓结果的情况下,他还有什么可怕的,被终身□□或是被执行死刑之前能有人跟他谈一场话,算是了了他被赶出家门后和能别人好好说说话的愿望了。

“你还是那么看不惯有钱少爷,相比之下,你应该对我还算是有一点同情,毕竟我现在一贫如洗。”

金振轩在往昔酒吧突袭扫黄,抓的全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家里有钱任其挥洒的那种,申俊哲也在场,他很幸运,总共三次,每次金振轩带队突袭的时候,他刚好才进门,除了被金振轩驱逐,剩下的那些被抓到的人,全都被骂的狗血淋头,当时申俊哲看金振轩的眼神中就有嫌恶的鄙夷。

桌上的香烟烧到靠近中间部分了,燃烧过后的烟灰渐渐没了明火然后掉落在地上,跌入死亡的命运。

“没错,我对你的偏见从目中无人的富家子弟变成了罪恶滔天的凶手,而且,对我来说,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申俊哲抿着嘴不可一世地一笑,双手互转着彼此腕上的手铐。

这些小动作在申俊哲的身上已经不具备判断他是否紧张的行为了,韩信杰鹰一样的眼神将他从外剖到内,体无完肤之后的结论是申俊哲破罐子破摔了。

韩信杰动了动喉,问道:“为什么杀韩秀英?”

申俊哲眼睛一滞,自言自语:“原来她叫韩秀英啊,真是个……婊|子名字。”

金振轩不说话,韩信杰也任由他辱骂。

“她一个卖肉的凭什么瞧不起我,她的一身光鲜亮丽又是什么换来的?”

“你认识她?知道她是做什么的?”韩信杰说。

“谁认识她?像她这种货色的,只是垃圾,我是出来卖的六个字写脸上了。”申俊哲有些咬牙切齿。他一想到那个女人那晚对自己尖酸刻薄,淋透辱骂的脸,他就恨不得再踩上她两脚。

看来对她身份的误打误撞是申俊哲自主意识的认知而已,金振轩又问:“那你拿她钱包了吗?”

申俊哲瞪大了眼睛:“当然没有,那是她想陷害我,她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假装擦肩而过然后将钱包塞进我的口袋里说我偷她钱,我没有,我不会!”

申俊哲越说越激动,双拳紧握:“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若她那日没有出现在美丽来,或许就不会死。”

韩信杰道:“说说你是怎么杀死她的吧。”

杀死她的时机仿佛天赐的机会,韩秀英本来因为这件不愉快的小事要走的,突然一个电话打来又让她在这停留了一会;她把电话那头的人骂了一顿,之后又折回来去洗手间补了一下妆。

“厕所最后一个窗户后面就是荒废的建筑工地,我把她打晕,从窗子里扔了出去,然后我又爬出去,将她拖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我想上她,但她实在让我恶心,我放弃了。那晚的风有点冷,我突然清醒过来,紧张地推开她,那时我真的很害怕。”

申俊哲平淡如水地说着,没有任何地方波澜起伏激起他的情绪。

“可是我后来还是杀了她,因为她太贱了。”

清醒过来的申俊哲瘫坐在一边喘气,没有给衣衫不整的韩秀英重新整理好衣服,不出一会,韩秀英醒过来发现申俊哲在旁边,自己还衣不蔽体,于是大怒朝他大喊大叫。

前面的工地或许还有人,被别人听到了就麻烦了,因为这个念头,申俊哲捂着她的嘴,韩秀英又用脚蹬他,申俊哲急了,一只手制住她,另一只手在身上摸索,摸索半天摸到了一把刀,他慌不择路,拔开刀鞘就朝她肚子上捅了进去,韩秀英痛的弯下腰,申俊哲顺手一推,不小心将她推到了一块尖石上,后脑磕到了,当场没了气。

“我背着她沿着黑暗走,走到尽头没路了,我就出来,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不管有没有人,我都假装跟她说话,让别人以为她喝醉了,我背她回家。”

大概是香光小区的那段路,金振轩忽然想到了李天泽给自己的那张简图,上面香光小区与华明路之间的似乎有一段用虚线画的路。

韩信杰听完,身体往前倾,道:“你明明可以控制自己的,有段时间你不是清醒了吗?”

申俊哲摇摇头:“我控制不住,我害怕,暴躁,而且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又没有后顾之忧。”

“后悔吗?”

“有用吗?”申俊哲反问,当然答案是明显的,申俊哲不知为什么所有审问过程中都要加一句是否后悔,如果说后悔,能得到什么?心理上的忏悔?这样有用吗?死到临头被逼出来的伪善有何意义?

申俊哲不后悔,后悔也是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时他真的后悔,不光那次是他第一次杀人,还有他杀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女朋友,曾经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女朋友。

爱情这东西说不明,它可以是无坚不摧的,又可以是被任何其他事物所动摇。申俊哲后悔,是后悔他爱的不够深。

看着申俊哲陷入深思,金振轩弹开烧尽的香烟,烟草的迷雾笼罩着台灯的光芒,一团一团,像是永远解不开的迷雾。

“香光小区的监控录像是你破坏的吗?”

“不是。”申俊哲回答的很快,也不像撒谎的样子,一个连自己是杀人的事情都承认了,对毁坏监控录像这点小事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会是巧合吗?可人为破坏监控难道不是为了犯罪而准备的吗?

将申俊哲留在审讯室,韩信杰和金振轩走了出来,站在审讯室外面的单向玻璃前思考,李天泽顺势跑过来问道:“怎么样了?他认了吗?”

韩信杰点头,李天泽高兴地不得了,要是他敢不认,他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巧合吗?”金振轩开口。

“人到了这种程度是否还会撒谎?”

韩信杰不禁陷入脑海里看过的心理学书籍,但书籍里得出的结论都是大部分人的情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有人之将死拉人垫背。

亦真亦假,不得而知。

李天泽顿觉气氛不对,试探说:“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金振轩回头看他看了好久,说道:“你不说话我都忘记你了。”

“什么意思?”李天泽蒙圈地问。

“去把连望舒招来。”

韩信杰吃了一惊:“你要找他?让他来帮忙?”

李天泽更是惊得不比韩信杰少,他说:“不是警局内事不让外人知道吗?”

金振轩道:“那谁之前偷偷将警局案件告诉他的?再说我们自制队也不算警局里的人好吗?”

说的也对,但好像有点莫名的可怜。

李天泽应道:“那,好吧。”

临走的时候,金振轩又嘱咐了一句:“让他直接来警局。”

——

连望舒接到李天泽的电话的时候感觉像是接到了法院的传票,这结局他还没想过。不能去打死也不能去,去了母亲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天天唠叨,担心来担心去。

“天泽哥,我又没犯错,干嘛去警局?”

李天泽一改之前对他和和气气的态度,叫嚣着要是他不来就到家里接人去,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

“你上课去我就去校门口接你,你要是腿疼找借口,我绑都要把你绑来。”

看来金振轩和连望舒,李天泽果断选了金振轩,自己家的头能不听他话吗……

晚上十点,连望舒非常不情愿地来到了警局,他还骗自己母亲,说去同学家学习,真是笑死人了。

进门的一瞬间,韩信杰第一个和他对上眼了,连望舒叫道:“杰哥好。”

金振轩坐在正中间,连望舒就是个待审的小鬼,阎王爷亲自审你,还需静声凝气。

连望舒指指墙上的钟,说:“十点了,我还在长身体呢。”

有什么事赶紧说!

韩信杰走到连望舒身边,简明扼要:“凶手抓住了,有你的功劳,有几个疑问,想听听你的意见。”

连望舒谢绝:“杰哥,我只是误打误撞,没什么本事。”

金振轩起身,听不到他说的话似的:“犯人在审讯室,你去看一眼。”

“不要。”

是真的不要,虽说这样可能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很持才傲娇,但是他不愿去和犯人面对面交流,不是害怕,是心里有股压力,这种压力来源多方面。

有对逝者的愧疚,犯案人心理罪的苟同,还有自身心理的不平静。

李天泽以为他害怕了,安慰道:“没事的,你可以在外面看,他都已经被抓住了,跑不掉的。”

连望舒清水似的眼神望向他,让李天泽忽然觉得把他叫来是污染了清泉。

连望舒很干净,干净到一丝杂质都没有。

后来连望舒还是跟着金振轩和韩信杰过去了。

他站在玻璃前看了很久,不知是看里面的人,还是玻璃上隐约倒映出来的自己。

“进去吧。”

金振轩让韩信杰带着连望舒进去了,他则在外面监视。

申俊哲见来人是个少年模样的孩子,有些不可思议。他脑海里搜索着和这孩子相关的信息,不过应该和他没关系。

连望舒坐定,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申俊哲身上,他问的问题很偏,也很稳,看不出青涩的样子,倒像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司机。

“你一个人住?”

“嗯。”

“租的?”

“嗯。”

“家里乱吗?”

“嗯。”

“在美丽来打工?”

“嗯。”

一问一答,连望舒不多问,申俊哲也不多说。

连望舒问道:“离家多长时间了,在这有朋友吗?”

申俊哲如实回答:“三年,没有。”

连望舒白净无暇的脸庞在灯光下一览无遗,少年清澈的样子动人心弦。

“在店里和其他人熟悉吗?”

“不熟悉。”

韩信杰知道连望舒是想通过申俊哲的日常生活来判断他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连望舒问的让人莫名其妙。

“在哪个女人身上,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申俊哲似乎有些厌倦了,不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连望舒笑笑:“没有,就是和你聊聊天,你应该很久没跟人聊过天了吧。”

申俊哲心一抖,面上不为所动,顿了一会,将后背重重砸向身后的椅子:“没有。”

连望舒颔首,起身离开。

韩信杰目送他开门关门,跟后面离开。

金振轩见他出来,说道:“怎么样?还可以吧?”他在担心连望舒心里能不能承受的住直面犯人的恐惧。

连望舒深呼一口气,道:“我有话要说。”

晚上河正秀回家了,不然在场的话,她很想剖开连望舒的头颅看看他到底怎么长的。

剩下的四个人外加连望舒进了会议室,四个人坐一排,连望舒一个人坐对面。

连望舒道:“抓住他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金振轩:“做最后的现场指认,整理卷宗,写结案报告,交与检察处检察,然后入档。”

连望舒摇头:“我觉得还不能结案。”

“什么?”朴辰曦惊呼出声。

连望舒解释道:“韩秀英左耳有一条拉扯型的伤痕,那可以是人为的,也可以是意外,但是若现场没有耳环的存在,那么只能说明被申俊哲带走了,但是申俊哲说他没有拿走她身上的任何东西。”

所以丢失的耳环并不在申俊哲犯罪的圆圈之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天在犯罪现场,还有一个人!”

一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如同提线木偶师一样,玩弄着牵线上的木偶玩具的可怕的人。

“假设韩秀英耳朵上的耳环是故意被人拿走,那个人一直尾随着申俊哲,暗中监视他的一切行为,包括他与韩秀英的争吵,到杀人,到抛尸。”

“为什要这样假设?”李天泽道。

“因为这种假设凭空多出来的一个人可以解释韩秀英的两次电话之约,耳环消失,还有香光小区提前被破坏的监控。”

两次电话?金振轩奇怪他怎么知道韩秀英接了两次电话。对面的连望舒面不改色,坐姿优雅;整个会议室气氛安静却不严肃。金振轩想到了李天泽,刚才是他接的连望舒,说不定在路上嘴快就告诉他了。

金振轩心里骂道:嘴快的家伙!……忽然,金振轩一怔,又加了一句:该死的,又偷听……每次李天泽不参与审讯,他就躲在外面偷听。

“对方用公共电话已经足够说明他很谨慎,知道警察办案一定会查死者的通话记录。”

朴辰曦问:“那为什么不能说明是她的某个情人手机没带或是手机没电所以才打的电话呢?”

连望舒双手合十,道:“因为打电话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而在韩秀英与申俊哲发生争执时恰好打来电话让她留了下来。”

“另一个凶手一定就在附近,他想让申俊哲杀了韩秀英!”

连望舒的一番话让韩信杰确信了此案的发生一定与三年前的那起案件有关,当年即将拨开云雾见到真相的杀人案,因为权势人家的几句话就让凶手逃脱法律的惩罚,这不仅让正义的警察难做,更让死者的家属有苦难言。

那藏在申俊哲身后的人拿走韩秀英的耳环是否就为了让警察联想到实际上未了的案子,那么这个人和三年前死者是什么关系。

亲属,朋友,或是其他……

大家都不说话陷入沉思,连望舒不着痕迹地将面前的四个人从左到右浏览了一遍,然后说道:“可以方便告诉我三年前那件案子的始末吗?”

回忆未必都是好的,不堪的记忆总比那些美好的更难让人忘记。金振轩揪了一下自己的下颚,眨巴了几下眼,道:“是我们的错。”

明明已经抓住凶手却还是不能绳之以法,明明罪恶就该被唾弃,明明邪不胜正,明明可以给正义一个无可撼动的头衔,明明……

作为当年刑侦队的队长,金振轩无可否认的给自己安了一个无能的耻辱,尽管当年事不在他,可若他能坚持一点,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死者唐若贤,国籍中国,犯罪嫌疑人,申俊哲,事故类型公示为意外。”金振轩道。

连望舒眸子逐渐暗淡,嘴巴微微张开,听着金振轩平静的语气,周身的空气被凝固,像处在真空中,呼吸困难。

结局还没开始就已成定局,他知道警局高层面对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也只能叹她命运不好,然后各自忙忙碌碌谁都不记得谁。绑着重石坠沉大海的钥匙是最安全的,只要没人去捞,就没有围观者看热闹。

“找人吧。”连望舒说,他站起身,鞠躬,独自走出会议室,关上门的霎那,他深呼一口气,闭上眼,将所有的就此忘记,从现在开始,他不想涉及关于犯罪的任何事。

气氛突然就压抑了,以致于连望舒走了好像很久的样子,金振轩才让李天泽开车送他回家。

等李天泽匆匆跑出去的时候,连望舒早就不见了,他急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他,没人接,又发了个短信问他在哪,过了几分钟,连望舒回到安全两个字,心才暂时放下来。

连望舒不是杞人忧天的人,也不是忧国忧民的圣人,只是他听到自己故乡的人在别居受到此等待遇,他没有办法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就算是穷人,就算死去的人不是同胞,他也会为这场不公平的交易鸣不平。

大家都是生来被家人朋友疼爱的,凭什么要被别人糟践还不得个好结局。

大概人生来是平等的这句话根本就是不对的吧。连望舒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他现在还没办法回家,他得靠黑夜看不见一切的本事摆脱刚带出来的晦气。

今夜没有星辰,连望舒抬头看,黑压压的,像一只巨大的黑铁锅盖,将一切的,或是不一切的都一锅煮了。

风吹的有些凉,夜里无人很是恐怖,连望舒双手抱紧了自己,有些想流一了。

——

连望舒最终拨通了流一的电话。

流一晚上没睡意,趴在电脑前捣鼓一些看不懂的乱码,听到电话铃响了,来点提示是连望舒,乐呵呵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流一喂了一声,停顿了半秒,那头才传出声音,不过事情好像不对劲。

“我没有钱,大哥,大哥,我真的没钱,我手机也没带……不要……不要……救命啊……唔……”

“嘟嘟嘟”连望舒的声音被电话挂断的机器音代替。流一蹭的站起身,眉头皱到一起,立刻打开了手机里的定位系统。

手机上显示出了连望舒所在的位置,还朝着某一方向不停地移动。

百分百出事了,流一来不及思考,衣服都顾不得穿上,套个毛衣就出去了。

在冷风猖獗的夜晚,流一骑着机车一路狂飙,追着手机上的红点移动,车子进入南州市三线区域,没有繁华,没有高楼,到处是矮小的房屋和靠古董路灯指明的地方。

流一看着自己所在和红点重合的地方,也不顾三三两两的人,甩起长腿就往这条道看起来最黑最危险的巷子里跑。

“喂喂,哎哎。”含糊不清的声音,好像嘴里塞了东西在说话。

流一回头,连望舒手上拿着一串香菇贡丸,嘴里还塞着两个,或许丸子才出烤箱,他的嘴唇被烫的通红靓丽。

流一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他走近连望舒,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可爱的模样,有气也撒不出。

他不确定地问:“你不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吗?”在电话里听得那么清楚,甚至是一个喘息,流一都能从中听出紧张害怕。

流一将手里的香菇丸递到流一面前,道:“你吃。”

这是什么话?紧张呢?害怕呢?难道刚才都是假的吗?

连望舒边嚼边说:“别紧张,我逗你玩的,找个理由叫你出来,请你吃烧烤。诺,给你。”说着又将手里的香菇丸往前递了递。

流一松了一口气,自然地舔上连望舒的红嘴唇,有他的甜味还有丸子的香味。

连望舒往后躲了一下,十分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脾气古怪地将香菇丸收了回去。

不吃拉倒!

流一眼疾手快将串抢了过来,嘬了一个到嘴里。

连望舒抿嘴笑了起来:“还没见过你吃东西的样子,真蠢。呵呵呵呵。”

流一和他一前一后坐到烧烤店外面的桌子上,桌上的烤肉都已经送上来了,热乎乎,香喷喷的。

“你这叫朋友出来的方式很特别啊,魂都被你吓没了。”

连望舒才不会这么无聊,他做这些都是有目的的。

“我只是给你打了个电话,你就找到了我的位置,你说你用这么特殊的方式监视我,我为什么不能用特殊的方式喊你出来。”

连望舒想试试流一到底是不是在他手机里安了定位器,正巧今晚无聊,就顺便检验检验喽。

“你怎么变得这么精。”流一不知该欣慰还是被揭穿后的心虚。

“我小时候初露锋芒你不知道吗?脑子不知道比你灵光多少倍。”连望舒逮到机会就使劲夸自己。

他还敢提小时候,小时候除了学习拔尖之外,不知道是谁一见到流一就躲,还被他骑身上乱画乱刻。

“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乱七八糟没营养的东西么?”流一记得他小时候家里不是很有钱,天天啃着个夹菜馒头。流一心好啊,见他那么可怜,总是逮着机会就给他好吃的,他呢,愣是不吃,看都不看一眼。

连望舒也不知怎么,就觉得这么晚了,就该吃些路边摊,这样有生活气息,再说,他沿着路边走,只看到路边的烧烤摊还在营业,上天的安排,他不照办岂不是不给老天爷面子。

连望舒慢嚼细咽,抬眸看流一喝啤酒上下耸动的喉结,问道:“阿流,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流一放下酒瓶,说:“酒吧,旱冰场,健身房,都是我的。”

“你开这么多店?”

流一解释:“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一起做。”

连望舒顿了顿,道:“上次那个人?”那个拿着手术刀表面白衣天使实则血腥暴力的“斯文败类”。

“嗯,有他,他叫兰诗,兰花的兰,诗词的诗。”

“他是医生吧,或是和医学有关。”兰诗那天拿在手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还历历在目,想忘都忘不掉。

流一举签串了一个肉送进连望舒嘴里:“健身房可有可无的后勤医生,不过大多数时间用不上他。”

对于像兰诗那样喜欢在肉体上捯饬的家伙,常年碰不到可供他研究解剖的尸体,当然会兽性大发见到如此肤白貌美秀色可餐的连望舒,这可比在健身房摆弄装饰品似的医疗用具刺激的多,只是天晓得百年难遇绑架一个人还是流一的青梅竹马。

流一不知疲倦的串肉给他的小宝贝吃,忽然想起什么的问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干嘛?”

连望舒想想最近和警局的关联,完全就像惹上了一堆麻烦事。

“惹了麻烦,没敢回家。”

流一不相信,连望舒那么乖的一个人,会惹什么麻烦。

“你能惹什么麻烦,该不会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吧。”

自己瞒着家里人出来去警局破案,隐瞒事实,确实算是偷跑出来的。

“阿流,如果我做了一件伤害到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流一从他认真的眼神中看出了担忧的神色,他奇怪连望舒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这是个永远不会发生的假设。”流一说:“你还能做什么能伤害到我的,就算在你认为里有,在我这里,你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什么能比你更重要的。”

连望舒听得肉麻,鸡皮疙瘩起一身。显然流一的回答放在所有恋爱中的人会是了不起的情话,但是流一不是申俊哲身后牵线的人,没有相同的性格,没有相似的经历,问他怎么会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还未成年呢,我情商不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流一假装傻不拉唧地回答。

“是吗,我看你智商挺高的嘛。”

连望舒不理他,挥手叫着老板:“老板,再来四串烤翅,外加两罐香橙汁。”

“好嘞。”老板不停地在烧烤架可店里旋转,不知疲倦,不费多长时间就将烤翅和橙汁送了上来。

流一双手枕着桌子,看连望舒开了一罐香橙,然后拿起一串烤翅。问:“你干嘛?”

“黑暗料理啊!”

“刷”的一声,连望舒将橙汁均匀地洒在烤翅上面,没有遗漏的地方。

流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连望舒将烤翅递过来:“给你,你最爱的香橙味。”

流一五味杂陈,闷声道:“我可以拒绝吗?”

连望舒意味深长地挑眉,流一认命地接过,却迟迟下不去嘴,香橙加烤翅,闻上去就能感觉到陡然升起的凉意。

连望舒偷偷嗤笑,为自己成功整上一会流一而高兴。

夜色深处,街道边上只有几家大排档和烧烤摊还亮着灯,在这寒冬的夜晚,缱绻的油烟与冷风相拥,消失的无影无踪。

流一将连望舒带到自己住的地方,旱冰场的楼上,流一的住所虽然只有一层空间,也给人一种在度假的感觉。

天蓝的窗帘,一面墙的落地窗,高档沙发,薄屏电视机,真钻吊灯。

为了照顾连望舒,流一骑车的速度很慢,到家之后,一摸连望舒脖颈,带着围巾都是冷的。

连望舒贴上流一温暖的手爽的一抖:“舒服。”

“你身上冷死了,快去冲冲,我去开暖气。”

流一拉着连望舒往浴室走,连望舒突然挣扎起来:“我不洗,我不洗。”

“为什么?”

“因为……因为……”

怕你冲进来。

“我没带衣服。”

“我有衣服。”

“你的我穿不了。”

“那你就光着上床。”

“那我还是穿你的吧”连望舒首怂,不过他身上烧烤的味道的确要洗澡冲冲味。

“你先把衣服找给我。”

“事儿精。”流一嘴上说着他,两腿不听使唤地去给他那衣服去了。

连望舒抱着流一给的衣服进了浴室,关上门后,花了十多分钟研究门锁,用尽各种办法堵住确定打不开门后,安心地洗澡。

冷天冲个热水澡那是十分舒爽,连望舒无人打搅的洗澡过程让他体验了极致快乐。然而,流一的衣服,好像有点大了哈。

流一比他早出生几年,骨架肌肉都比他壮,衣服不大倒显得不合理了。

可这衬衫穿着和没穿有什么区别,只有一颗扣子,还是扣中间的,上领那么大,露香肩了好吗。

流一一出来,看见连望舒扭扭捏捏一手摆弄衬衫下摆的样子,登时脑子发热。特别是上衣领宽大,露出他锁骨上黑色的羽毛族徽,流一就焦躁的不行。

如狼似虎的眼神激烈的被连望舒感应,他抬起头,淡定地拉拢肩上的衣服,踏着拖鞋进了书房。

不到一秒钟,他就被流一拎起来扔到了他的卧室。

“书房没床,你睡地板啊!”

连望舒眨巴眼:“有什么问题吗?你又没说不可以睡。”

流一气得把他推到床上暴打一顿,他绝对是故意的,天这么冷,睡地板第二天起来准得嗓子疼。

“你就老老实实睡床上,一会洗完澡我陪你。”

此话一出,连望舒一声不吭地就要下床。

流一双手并用将他牢牢压住,威胁道:“你若再不听话,我就了了你的心愿,省的你提心吊胆,完事了,看你还想什么?!”

可怕的男人,凶狠的眼神。好吧,连望舒臣服了。

流一洗澡去后,连望舒身子缩进被子只露出头部,一动不动。

流一擦着头出来,一把掀开连望舒身上的被子,连望舒吓了一跳,大叫:“你干嘛!”

“裤子脱了。”

“不脱!”

流一懒得跟他废话,一只手逮住他乱动的双手,另一只手脱掉他碍事的裤子,往地上一扔。做完之后将人重新塞回被子,弄得后者一脸蒙圈。

“晚上穿裤子睡不碍事啊,脱了舒服。”

连望舒很想说一句“我不舒服”,又怕他下一秒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只好闭口不语。

流一就比较狂放了,只穿了一个内裤就上了床。

“咱两都睡一张床了,夫妻之实,你就不要害羞了。”

连望舒辩驳道:“什么夫妻之实,睡一张床就是夫妻了?我还和我弟睡过一张床呢。”

流一俊脸变得比天还快,欺身压住他:“那我得做些什么,好证明我和你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