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即死

“连望舒,你快点,徐楚哥哥等着急了。”硕寒早就收拾好了肩包,在楼下等了将近十分钟,还不见他那狗腿哥哥连望舒下来。

也不知道他在磨蹭什么,不就看个电影,充其量带个背包,装点薯片糖果什么的。连望舒在房间待那么久,难不成想背个炸弹出来?

“连望舒,车在门口等很久啦……”

“知道了知道了!”

终于在硕寒叫最后一遍的时候,连望舒从楼下下来,什么东西也没带,空着手出来的。

硕寒一脸不可思议,道:“你什么都不带?”

连望舒整理好脖子上的红围巾,说:“你带就好了。”

硕寒石化。

“放心,我不跟你抢吃的,再说我也不爱吃这些东西。”连望舒以为硕寒担心他的零食被自己吃了,解释道。

谁在乎这个?关键是他两手空空,是干什么磨蹭那么久才下楼?

看着硕寒沉下去的眼神,连望舒一把搂过小孩的肩膀,往外推,边推边说:“好啦,我这不下来了?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

他才不好意思告诉弟弟真话,因为这件事听起来特别像个笑话,你能想像一个成绩好但不爱学习的人会在休闲时间写作业?况且接下来还有玩乐活动的,传出去只能得一个反应:假正经。

没办法,连望舒就是假正经,他回家趁着还有点时间,做完一套数学卷子,虽然小菜一碟,但是早写完早空点时间出来玩。

说白了,他写作业还是为了不写作业。

几近推搡着将硕寒塞上车,连望舒他妈担心道:“看完提前打电话,我让金叔接你们。”

“好。”连望舒应。

这阴雨绵绵,黑天看不见的,他妈是万个不愿意让他们出去瞎跑的,可是硕寒非要去,硕钟云又不在家,两孩子固执劲她又拗不过,只好随他们去了。

硕寒从车里面探出头,笑嘻嘻地说:“妈,不要担心,我要是丢了,你就责罚连望舒,谁让他带我出来乱跑的!”

连望舒哼哧一笑,一手拉开车门。“那我可担当不起,你还是现在下车吧。”

硕寒:“连望舒。”一字一顿,气得俊眉变形。

不能打你,比谁能更气人,这不小菜一碟的事。连望舒打小明面暗地对他弟做的气死人的事不少,这方面,他早就刀枪不入了。

母亲还在站着,连望舒正色:“放心。”

他母亲的性格,连望舒十分了解,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姑娘,即使成家,也总是喜欢依赖别人,以前依赖他爸,现在粘着硕钟云。他知道他母亲一个电话打给硕钟云,硕钟云就会派自己的保镖暗地全程保护兄弟俩。

不过有时候,他转头的瞬间,母亲总是慌乱地别过眼神,不看自己。

“走吧,金叔。”

“好。”

硕寒从包里拿出一个棒棒糖递给连望舒,香橙味的,他哥一贯的口味。

连望舒接过,没拆,放口袋里了。

车子在路上稳当开着,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可以感觉外面大风呼啸的样子,橙黄的路灯光将冰冷的路面照亮,路两边的树随风摇曳,被风打出簌拉拉的声音,地上被灯光倒影的树影摇摆不定,变化无形。

连望舒安静地斜睨着窗外,眼神无焦。

金叔上了大路,挤进了磅礴的车流量中。

连望舒直起身,透着漆黑的玻璃窗往外查看。

“金叔,这不是去电影院的路吧。”

“哦,这样,去凤凰电影院经过香光小区那边的街道,嫂子嘱咐要我绕路走。”

连望舒会意。看来这命案发生的地点近,连他母亲都知道了,这样小心提防。

金叔接着说:“是啊,凤凰区这边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提心吊胆的,保不准就……”

硕寒吸着嘴里的甜糖,天真地说:“反正我不怕。”

连望舒:“是,天下就你胆子大。”

硕寒:“是你说过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那是你的事。”

真有理儿。早知道在他小时候就不该跟他说这些,省的他别的记不住,净记得一些能用来反驳自己的话。

不出几分钟,连望舒看到了站在路边,拿着三瓶橙汁的徐楚。

带着棕色的围巾,穿着浅色的大衣。徐楚个子高,条段好,穿什么衣服都显得高挑,脸长得也干净漂亮。话说都是外籍学生,都是中国来的,都有优秀的中国基因,这好的东西全搁徐楚身上了,真叫人好气。

连望舒和硕寒下了车,挥别了金叔。

见到徐楚,硕寒吃人里扒人外的性子又露出来,高调夸奖:“徐楚哥哥长得真是帅极了,比连望舒好看多了。”

从硕寒记事开始,连望舒就一直过着弟损的生活,隔壁家阿姨的孩子连他哥面都见不着几次,逢人就吹捧他哥多帅多厉害,就硕寒巴不得的全世界都认定连望舒是个坏人,要多损就有多损。

之前跟他绊几句嘴,后来骂他几句不识好歹,事情就这么算了。

“走吧。”徐楚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弯成一道弯月,睫毛浓密,特别好看,在这冷风嗖嗖的黑夜里,送出温暖的意蕴。

晚上看的电影叫《青欢》,说的是一群人青春时候的故事。三四成群,有男有女,拉帮结派,初恋情人,就像钢琴的琴谱构成了整个青春的乐章。

最后的结局很普通,离别加死亡。

还记得女主角临死时说了一句话:我希望和你的爱情能发生在战乱时期,无论是三国也好,民国也罢,这样看来,爱,它真挚,也悲怆。

就像一根糖果,含着也好,掉了也罢。

我们都知道是注定的,但或许可以挽救。

……

第二天,香光小区街道。

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现场看热闹的人也还不少,挤得警戒线外水泄不通。

李天泽和韩信杰早早拿着特批书来到现场,围起了警戒线。他们找到了当时的报案人员,了解情况。

保案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几个月前刚来这边工作,在香光小区租了房子。

李天泽拿着记事本,问道:“你能具体说下当时的情况吗?”

女子点头,回忆道:“我当时下楼扔垃圾,正巧楼下的垃圾桶被清洁工拉去清理,我就想着去栅栏外扔垃圾。其实扔垃圾的时候我没有发现那绿化带里有个尸体,是回来沿路往回走,借着余光,我似乎隐隐约约瞥见栅栏那边有东西,灰色的,仔细一看,是个人,还有血,我胆子小,尖叫了一声,赶紧打电话报警。”

年轻女子神色紧张,像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心有余悸,说话还有些颤抖。

韩信杰问:“你们楼下的垃圾桶是定期有人来清理么?连桶都一起带走?”

“是的,因为还要清洗垃圾桶。”

李天泽刷刷用笔记下来。

“你认识死者吗?”

“不认识。”女子摇摇头。

韩信杰抬头查看这里的构造。这里是居民楼,除了楼和基础设施,没有别的东西。

他抬眼撞见了安放在拐角的摄像头,或许该去别地问问。

韩信杰感谢道:“谢谢您的配合,打扰了。”

“没关系。希望尽快找到凶手,不然我们这些人还是害怕的。”

“会的,您放心。”

李天泽跟后面问:“接下来去哪?”

韩信杰:“金队还没来?”

李天泽:“通知了,一会儿就到。”

“那好,你去保安室问问监控录像的事,我再去现场检查一下。”

李天泽领命去保安室,韩信杰戴上手套,仔仔细细地查找,一个小点都不放过。

“呦,韩心理学家仔细啊,找到什么了?”

河正秀夸赞的声音传来,金振轩,朴辰曦都来了。

韩信杰知道她开玩笑,反馈道:“比河法医差多了。”

“谢谢。”

金振轩看不得他们一唱一和,搞得跟敌对一样,夸又不真心夸,藏着一肚子坏水。

“尸体不是在鉴定科放着,你还来现场做什么?”

“凑热闹。”

说得一本正经,理所当然,找不出丝毫破绽。

“现场有什么发现吗?”金振轩打断他们。

韩信杰把手上沾到的血迹给他看。“除了发暗的血迹,没有什么特别的。”

“脚印呢?”

河正秀道:“金队,这里每天人进人出的,脚印可多着。”

“没错。”韩信杰说。“不过这里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是的,没有人会在小区边上动手杀人,虽然当时夜里人不多,但是这样被发现的风险太大,如果凶手聪明一点的话,就绝不会选择在这里杀的人。

倘使判断错误,那么凶手,第一,是个新手,第二,即兴杀人。

不过这两种猜测完全可以否定,因为经调查,当晚死者回家的路线并不经过香光小区附近。

韩信杰说:“还有一个疑点,死者的耳环没有找到。”

根据死者左耳的伤痕,她当时是戴着耳环的,既然耳环被撤掉,那么很可能是留在了案发现场,而抛尸地点并没找到耳环。

金振轩:“找仔细了么?”

韩信杰:“方圆圆周内,都找过了。”

金振轩戴上白手套,蹲下身,用手碾磨砖石上的灰,绿化带上几处还有几滴暗红的血液。

他不禁想像,昨日刮风下雨,凶手将被害者的尸体抛至此处,断然离去的场景。

李天泽一路小跑过来。

“金队,韩哥,我问了监控的事,保安说摄像头前天中午的时候就坏了。”

“没人发现吗?”

“他说这一带一直比较安全,监控平时没人去看,所以坏了的时候不知道。”

众人沉默。

“有些奇怪。”金振轩说。

“如果凶手是蓄意谋杀的话,能解释他破坏小区这边监控的问题,但是他先杀人后抛尸,而尸检报告鉴定的死亡时间为前天夜里十二点二十分,那他为什么前天中午就破坏了小区监控。”

时间提前了,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凶手是神,他知道自己晚上会在香光小区这里杀人,然后提前做好了准备。

不对,根据现场痕迹分析,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凶手就更不可能算准了去破坏这里的摄像头。

可,到底为什么?

金振轩想不通。

——

“确定小区监控是被蓄意破坏的?”

“没错。”

从此看来,凶手必定是个难对付的人,不是心理素质强,也定极为聪明。

“天泽,辰曦你们俩去查一下死者的人际关系,还有前天她在什么地方,做什么,都要查清楚。”

“是。”

金振轩点了根烟,吞云吐雾的模样万分性感,河正秀有时讨厌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至极,却又不得不为他的性感慵懒着迷。

金振轩不过二十六七,人帅办事能力强,围他身边的野花蜜蜂不少,他一边散着迷人暧昧的香味,一边又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令林间的芬芳们都不知所措。

他本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河正秀笑道:“金队长真是个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金振轩无所谓道:“是个男人就会抽烟,你抬举我了。”

河正秀扑哧一笑,韩信杰一脸黑线地看着他们,这是欺负自己不会抽烟啊……

“抽烟喝酒会影响我的思路,特别是烟雾,迷惑我的视线。”

韩信杰深意地抵挡来自他们有意无意的含沙射影,坚决维护自己的原则。谁说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就不是男人了,这是对自身健康负责。

韩信杰以前就说过金振轩,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肺以光的速度黑化,等到老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金振轩无所谓,还回了一句:自然界中花是靠香味来吸引人的,而世界男人是靠烟味来吸引旁人的。

这句话没把韩信杰恶心死,那时他就知道,自恋不是一个形容词,自恋它就指的金振轩。

好皮烂香蕉一个,谁稀罕。

河正秀一直保持笑意,稍会说道:“回去吧,这里没什么线索。”

金振轩点头同意。

三人同坐一辆车疾驰离去,把刚发生命案的地方甩的远远的,像开始很多次案件一样,看过了就没有纠结的必要了。

几个人坐在车里,在这样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他们心有灵犀地回避了自制队重组的问题,包括两年前的案子,包括当时每个人的选择和为什么。

窗外淋淋淅淅好像下起了小雨,河正秀贴着车窗,瞻仰着雨滴滑落玻璃留下的细小痕迹,像一道新鲜的伤疤,也许这个伤疤很快就会消失,但这无法掩盖曾经受过伤的事实。

河正秀闭上了眼睛,韩信杰一直目不转睛的眼神动了动,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他很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窗外呼啦啦的声音愈发的大了,金振轩开了雨刷,扫了一段路发现,呦,又下雪了。

雪花飘的很大,下的也急,等他们车开到警局门口时,警局门外的花坛上已覆上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金振轩小跑至大门台阶,望着被雪朦胧的美景,仿佛置身于肃立的雪山山顶,眺望远方,空灵曼妙。

他垂眸回头,想到,这或许是个重新开始。

雪,洁白圣灵,它能掩盖真相,掩盖过错,让罪恶随着层层冰霜一同被埋葬。

河正秀的手冻僵了,带上皮手套的动作都不利索了,韩信杰救兵似的递给她一杯水,河正秀接过,一股看不见的暖流自上而下侵袭全身,连她似冰的眼眸都被融化了。

金振轩揭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死者毫无生气的脸展现在他眼前。

“死者后脑受到重击,这是致命伤。”河正秀扶着死者的头颅轻轻翻过指给他们看。

“看起来像是磕到某个坚硬物体上了。”金振轩分析道。

“这么说,死者和凶手生前发生过争执,推搡过程中,导致死者死亡。”韩信杰接道。

“那么所有人都有可能。”不分熟人或是陌生人作案。

金振轩眼神扫着尸体身上其他的伤口。肚子上有个宽约三厘米的伤口,应该是类似于刀之类的利器所致。

凶手身上随身带着刀吗?这种刀径和深浅度,应该不是长刀,而便于随身携带。

“藏刀。”金振轩轻说出声。

河正秀一只手带着皮手套,一只手端着热水杯喝水,听他说这话顿了一下。

“好像是某种便携式的利器。”

“嗯……”金振轩看向韩信杰,问:“你怎么看?”

韩信杰不说话,他站的方位正好对着尸体的头部,更精确来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尸体手上的左耳。

“你们不觉得左耳有些奇怪?”韩信杰说出自己的问题,若单是从医学上分析,她受伤的左耳确实是拉扯伤,货真价实。但是此时此刻,韩信杰想到了三年前的一桩案子。

三年前发生在南州市卞西区的一宗杀人案,死者左耳的耳环不翼而飞,耳朵上也有这么一个拉扯型的伤痕。

“三年前南州卞西的杀人案,死者的左耳也有同样的伤痕。”韩信杰回忆道。

“而且我们在现场也没找到失落的耳环。”

金振轩也想起了三年前的案子,记得那案子是由他们刑侦队接手的,后来审案的时候,案宗连同犯人都移交给二队处理,至于最终处理的结果他们一队都没再参与其中任何程序。

韩信杰将两起案件结合起来的话,只想猜测凶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河正秀想不通,道:“可三年的沉寂,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年他们抓到嫌疑犯,还没来得及审就连同手上的案件一同移交了。

“从犯罪心理学上讲,一个凶手若想重出江湖,沉寂多少年都可忽略,因为这些年里他们都在策划杀人的每一个步骤,企图做到完美。这样有三个目的:宣告成功,向敌人炫技,引起社会恐慌。而在这背后驱使的动力也有三个:欲望,快乐,和寂寞。”

欲望引发快乐,快乐导致寂寞,而寂寞是报复之后快乐渐渐变淡的失落。

金振轩抽出一支烟,被河正秀阻止了。

“验尸房禁止吸烟。”

韩信杰慢悠悠地向前走了几步,道:“我们在现场不也没找到耳环么?”

“我觉得我们应该向组长申请查看三年前的案件卷宗。”

一颗砂砾也可以是破案的关键,它可以是堵住洞口的中心石,把它取走,流水会源源不断涌出来。

金振轩思忱,确实三年前那件案子是自己的心头刺,自己不知道结果,就像是没抽完的烟,食不知味。

金振轩和韩信杰出了验尸房,一路上路过几个人,有新来的,有熟悉的面孔,然而,那些新面孔特别恭敬地朝他们问好,而那些熟人却把他们当透明,忽视掉。

金振轩心里清楚明白为什么,事情过去不算太久,他只当做不在乎。

“头儿!头儿!”

金振轩刚坐下,李天泽的大嗓门百里外就能听见。

“怎么了?”

李天泽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兴许是一路跑来,他什么都没说,拿起桌上的水就喝了下去。

“干嘛,你慢点。”

韩信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着眼,静静听着。

李天泽喝完水,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了,说道:“钟华集团的大公子失踪了,组长说让我们放下一切工作,务必找到人。”

“谁啊?”金振轩查案子还差一步就能见到光明了,被这么一搅,着实不悦。

“钟华集团老总的儿子,连望舒。他母亲刚刚报案,说他儿子五小时没回家了,学校没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人,你看,就是照片上这人。”

金振轩接过照片,少年青涩俊朗的脸庞映入眼帘。

看了很久,金振轩像是要被照片吸进去,李天泽连声喊了他好几声。

金振轩道:“不是过24小时才算失踪案吗?五小时算什么?”

一旁的韩信杰出声了。“你没听到是钟华集团的太子爷啊,估计是上头招呼过了。”

李天泽绝顶佩服韩信杰的聪明。

“全对,厅长亲自打招呼了,组长不敢怠慢啊。”

“这需要我们去找吗?警局不还有其他队闲着?”

李天泽摸摸脑子,不清不楚:“是啊,我也疑惑组长怎么把这找人的事交给我们,但是组长指定了,没办法啊。”

大家都知道,在这朴华道,有钱人昭示着有势,有时候,这岛上的政府都要靠有钱集团撑着,他们要想政府办事,也就一句话的事,暗中合作,非痛快不做。

“行,一会你和我去连望舒家,信杰你和辰曦再去找死者的朋友同事聊聊,查卷宗的事,过一阵子。”

李天泽听到门道了,不解道:“查卷宗?查什么卷宗。”

金振轩看看手上的腕表,七拐八磨都快十二点了,他起身拍拍李天泽的肩膀,道:“开车去连望舒家,卷宗的事路上跟你说。”

连母哭的十分伤心,硕寒平时见到连望舒咋咋呼呼,如今哥哥可能失踪这个情况,他头一次遇,毕竟是兄弟,他的内心相当害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连望舒告诉过他,男子汉大丈夫,摔跤也不能哭。

硕寒朦胧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母亲偏头看到他在看自己,抑制不住悲伤,紧紧抱着他不松手。

硕钟云稳重平静地坐在另一边的沙发,对于自己妻子伤心欲绝的哭泣,他无动于衷,没有大声呵斥,也没有出声安慰。

在商战混了这么多年,别人从不可能在硕钟云脸上看到任何情感,这倒不是连望舒不是他亲生儿子,若今日今时换做硕寒失踪,他也不会有任何不理智的动作。

坚硬,这是治软肋的药物。也是他一贯的风格。

——

路上,金振轩简单地跟李天泽说了要查三年前案子的事,同时也一并把韩信杰对三年前那个未知判刑的犯人的心理建像说了出来。

见惯了各色各样的杀人犯,李天泽五味杂陈地感叹他们变态的心理,同样也发怵他们形形色色百变的假面。你永远不知道在街上与你擦肩而过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或许他正是多年前未解之案的犯罪嫌疑人,因为他的精明,逃脱了警察的追捕,法律的制裁。

他们就像暗洞里的老鼠,在暗处瞪着那双反侦察的贼眼,寻找这一切能钻隙的漏洞,一旦得逞,便将腐难之气带到社会。当正义满世界奔跑,他们伪装成善良,在明亮的高楼上扯出胜利的微笑。

凤凰区,富人别墅楼。

李天泽下车抬头望一眼,心里小小嫉妒了一下,住这么好的房子,他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了,虽然他几年前存的钱也不少,但相比这里,实乃小巫见大巫。

金振轩与他对视一眼,上前按了别墅的门铃。

硕钟云家栅栏外的门铃连着堂屋的提示铃,外面有人拜访,屋里的铃音会响。

管家快步从别墅里出来,给他们开门。

金振轩掏出警察证件,说明了来意,管家将他们带到堂屋,连母情绪稍微平复一点,看到警察来,一把激动地抓住金振轩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警察先生,你们……你们终于来了,求求你们,一定要把我孩子找到,我……你们……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金振轩理解她的心情,但如果不了解失踪的情况,着急也没用。

他扶着连母的胳膊,安慰道:“夫人,您先别激动,我来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您能提供关于连望舒的失踪前的情况,我们会尽力将他找回来。”

连母泪眼婆娑地点头,她也知着急没用,但自己的孩子,不见了如何不着急,眼下她只有冷静下来好好协助警察办案,这样才有机会再见到连望舒。

硕钟云从沙发上起身,整理坐皱的衣角,同金振轩,李天泽握了握手。

硕钟云请他们同坐,并让管家为两位警官倒了茶水。

硕寒安安静静地盯着他们,金振轩一个目光扫过来,硕寒心间掠过一丝波澜,眼神移开,撞上李天泽。李天泽天生友好的面容,朝他露出和谐的笑容。

金振轩清清嗓子,询问一些情况。

“硕先生,您儿子失踪前有什么异常吗?”

硕钟云如实回答:“大多时间我都在集团,他的事我不大了解。”

“望舒没有异常,他只是今天早上说要去学校练琴,然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打电话也不接。”

连母道,仿佛连望舒早晨走时朝她打招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他和什么人来往,与哪些人有过节?”

“望舒一直很乖,从不惹事,之前就没有发生过什么让我们担心的事。他的朋友我大都都认识,没听说和谁有过节。”

李天泽一字不差地在记事本上记下关键信息,金振轩接着问:“他昨晚在什么地方?有不正常的举动吗?”

“没有,昨晚他和硕寒出去玩了,和朋友一起看电影,看完后就回来了,有保镖跟着,没异常。”

金振轩抬眼看向硕寒,核实连母口中出现的硕寒这个名字。

硕寒轻轻点头。道:“我和哥哥还有徐楚哥哥。”

“徐楚?”

“嗯。”硕寒说。“我们经常在一块玩,他是哥哥的同班同学。”

金振轩说:“能详细说一下昨晚的事吗?”硕寒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连连望舒被路边卖花的小姑娘调戏的事都告诉他了。

李天泽强忍憋笑,硕钟云面部紧绷,似觉连望舒这个行为丢尽了作为硕家人的脸面。

听完硕寒的说词,以金振轩多年的经验,两件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连望舒失踪到现在不过才六七个小时,对这种案件的发生不好定性,他现在有两种猜测。第一是连望舒并不是失踪,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暂时回不了家,也联系不到家人;第二,连望舒可能被绑架了。

后者发生的概率在他心中占比大一些,因为连望舒是硕钟云的儿子,钟华集团的大公子。

钟华集团实力强大,难免有市井小徒觊觎硕家的钱财或是竞争对手使的奸诈计策,想要借此来对付硕钟云罢了。

金振轩看了眼手表,起身告别。

“谢谢两位配合,两位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您们的孩子找回来。”

尽管这是安慰人的话,但现在连母不得不选择相信,孩子没回来,她依旧要提心吊胆,直到连望舒安全出现在她面前。

“麻烦了。”硕钟云起身相送。

走到门口,金振轩告别了硕家别墅。

两人上车,发动离开。

李天泽毫无头绪,他问金振轩有什么想法。

金振轩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没头绪。”

“你都没头绪?”

“信息太少了,而且这并不定性为失踪。”

李天泽点点头,继而又说:“头儿,连望舒的母亲是中国人。”

金振轩一点也不意外,道:“你不也是?”

李天泽低下头,摸摸鼻子:“没什么,只是很久没见过故乡的人了。”

金振轩理解,一个人不论在异乡生活多少年,骨子里的血液总是流向故土的,这是眷念。

“所以我们要等吗?等时间到了再去调查?”李天泽现在很想把连望舒救出来,他想如果连望舒真的被绑架了,那他现在一定很危险,而任何一个能去救他的人,都将成为他的希望。

“再等等吧。”

“可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等只能增加连望舒被害的危险。”

李天泽下意识的辩驳。

“你冲动了,现在时间还不够,或许过几个小时,会有绑匪打电话给硕家要赎金什么的,这是等时机。”

金振轩说的有道理,作为同胞的李天泽忽略了最简单的问题,大多的失踪案,绑匪都会向家属要赎金。

可这只也是大部分……

“等会你沿连望舒平常去学校的路径,挨个调查摄像头。”

“好。”

大海捞针,总比干等好。

仍旧未知处。

连望舒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原先铐在身上的手铐都给解开了,兰诗一脸不情不愿地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流一,你傻了吧,就因为他是你青梅竹马,一个院子长大的,你就这么放了他?”

“抓错人了。”流一拿过连望舒被铐许久的手腕,从左换到右,揉揉吹吹勒出的红痕。

连望舒像个死尸一样任他摆布,僵硬了那么久,血浆都成胆固醇了,他急需有人把自己当慈禧太后一样供着,垂肩揉背讲故事。

兰诗眼神被水润了一下,舔了一下嘴唇,道:“抓错就将错就错呗,撕票,直接撕票。万一他出去告我们呢!”

连望舒万只草泥马奔腾。

“你不会……真的想杀我吧?”

兰诗嗖的掏出手术刀,一脸像看着白痴的表情:“这还不明显吗?”

流一揉的连望舒很想睡觉,说的话都带上了困意。

“可不是说,抓错人了?”

“没有!”兰诗一口否定,他完全不理会刚和流一的对话,他不承认,只想骗连望舒,他马上就要死了。

“可流一已经把我放了。”流一的名字在连望舒嘴里说出来,别扭陌生,又春风似的好听,流一揉捏的动作顿了下,旋即继续。

兰诗自知瞒不下去了,气呼呼地瞪着流一,把拿在手上的两把手术刀互相摩擦,刺耳尖锐的声音挠人心窝。

“我不管了,烂摊子你收吧。”

兰诗扭头坐到刚绑连望舒的钢板上,无声抗议。

连望舒知道自己安全,他看着低头给自己揉手的流一,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就是有种感觉,在没遇到他之前,他的这种感觉是分散的,见到他之后,这种感觉从心里面毫无节制地涌出来。

就是很想他,很想他,很想,很想。

“我想睡觉。”

流一自认为他身上软骨散的效用还没散,说道:“难受?”

连望舒摇头,扯了一个极丑的嘴角微笑。

“你身上的安魂香做的好事。”

流一无耻地坏笑。

“怪不得你每次见到我总想睡觉。”

“你想睡我。”流一说。

兰诗喝进口的水喷的老远,流水极速流进未来得及关闭的喉管,呛得他面部通红,咳嗽不止。

连望舒内心呵呵哒,你以为我是想睡你?当然不是。我不要面子的啊!我不害羞啊!

“是。”

嘴上违心地承认了。

兰诗又一口压惊的水喷涌而出,他受到了敌方无耻的攻击,他血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