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use。”
“停顿。”
“depressed。”
“抑郁的,沮丧的。”
“thhly。”
“彻底,完全。”
“scarce。”
莫寒沉默了好一会,直视不讳地瞅着池越。后者举着高三英语课本,书怼到脸上,一个一个报着英语单词。
说了一个单词后没听到回答的声音,池越把脸从书后面亮出来,说:“怎么了,不会了?”
莫寒没搭理他的揶揄,说道:“高考不考这个的,亲。”
若有哪年高考英语是考单词意思,就不会有人英语只考十几分的了,除非他们懒,高考前临时抱个佛脚,英语这门科目也正式从拉分科目中排除。
“不会就不会呗,找什么借口啊。”池越说话带上了笑意,在他眼里,莫寒聪明是聪明,不过难免会遇到几个生词,或者脑子一时短路,记不得很正常。
莫寒一把夺过他拿在手上装模作样的英语书:“跟你这市井流氓说事实,白开了我这张金口。”
池越莫名激动了:“要开你这张金口很容易,我撬开过很多次,你要再试一次吗?”
莫寒一本正经拒绝:“古人圣人云,白日不宣淫。”
池越眼睛往上翻,在记忆网里搜索:“是吗?”他在桌上一本一本找着莫寒的语文书,边翻边说:“我要是没找到这句话,你就是诈骗。”
莫寒皮笑肉不笑,白日宣淫多是朝代圣上留恋温柔乡,不光夜夜笙歌,日日也不理朝政,白日宣淫之由来此,而白日不宣淫则多朝中大臣上书劝谏皇帝的话,言语血泪忠诚,苦口婆心,天地可鉴。
“耍流氓啊你。”
池越胳膊枕在一摞书上,早晨九点钟的阳光清新透彻,毫不保留地洒在他的身上,尤其将他妖精似的眼睫毛映衬的更长。他歪着头,笑着说:“流氓还行,我当你夸我了。”
莫寒翘着二郎腿靠在窗边的椅子上,忍住把他大卸八块地冲动,朝他挥挥手:“起开起开,别打扰我背书。”
池越重新在那堆书里翻找,两根手指将那本语文书一夹,荡给莫寒:“又跟诸葛亮过不去呢。”
语文书准确无误地飞到莫寒的腿上。《出师表》确实闹他很久了,最后弄得他现在一本崭新的语文书,随手一翻就翻到了《出师表》那一页。
莫寒就不信这个邪,他这个绝顶聪明认得清各种化学反应,物理现象,怎么连全是中文写的文章不会背,好歹此生为中国人,得无愧华夏儿女的名声才行。
“没,我可喜欢他。”莫寒脸不红气不喘,说起谎来找不出破绽。
但他这个谎也没什么用,准确来说也不准备起作用,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有点自暴自弃的味道,跟女生经常说“我其实一点都不生气”一个道理,莫寒的言外之意是“我他妈讨厌死他了。”
“如果放三年前,我肯定能一字不落的在三分钟内背出来。”提到以前,莫寒也是人人称赞的神童,他眼瞅着池越:“难不成我真老了?十八岁是个分水岭。”
池越点了点他的额头:“智商和老没关系,你就是缺根弦。”
莫寒看着密麻黑字的文章,有点恼怒:“我还非得背下来,缺根弦?管他琴弦,琵琶弦,补不好我给你操一百遍!”
池越正吞咽口水,听到这话差点没换过气呛到了气嗓,他眼放精光,急需确认道:“操一百遍?”
“啊?嗯……”莫寒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池越这个禽兽,说这话简直狼入虎口,但当时脑子极端想要背熟文章,只能想到一个背不出来的大恶惩罚,就是,眼前这个禽兽,所以要想不被蹂|躏,只能竭尽所能努力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池越肆无忌惮的狂笑:“那我去超市。”
“干嘛?”
“买点肥皂,各种香味的,接下来的一百次,我得保证自己是香的。”
莫寒都懒得鄙视他了:“你真没脸没皮。”
“我可是一字不落的会背出来。”
池越:“我等着。”
果然,池越潇洒地出门,拎着钱跑去超市挥洒,房间里,莫寒心无旁骛跟《出师表》作对,一遍一遍地看,一遍一遍地背,根据人的记忆神经,多次看读的内容,会在短时间内存在脑海,并保持一段时间。
一字一句都是中国文化,逻辑记忆法用的好,还有什么理由背不下来。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直到池越乐颠颠从超市回来,莫寒将《出师表》全篇背的滚瓜烂熟,顺风顺水,一字不差。
莫寒看着池越气得扔了一地五颜六色的香皂,为了不显得胜利者的过分骄傲,降低愉悦的语气:“有气也别拿香皂发火啊,乖,拿到浴室,能用好多天呢。”
池越反驳也反驳不得,反正这誓言也是莫寒提出来的,他做到了,怨不得谁。
有时真恼火莫寒的脑子,聪明人也不带这么聪明的,破灭了自己美好的幻想。
池越的脸五颜六色十分精彩,莫寒三步并作两步靠过来,提议道:“正好一不做二不休,我觉得咱们应该有恋爱三原则。”
池越:“什么原则?”
“控制发情,心甘情愿,才能你拥我抱。”
“啥意思?”
莫寒整理整理发型:“就是说,你要控制你自己,不要随随便便跟个泰迪似的,注意身体;心甘情愿是说你想要,我也想要,咱两心甘情愿,前戏做足,才能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我举手,有疑义。”要一个每时每刻处在荷尔蒙爆炸边缘的男人控制对离自己不远处散着香味吸引的另一个荷尔蒙不动心,是绝对实现不了的事,这种情感不受理智控制,存于灵魂深处,这怎么能忍。
“你的疑义不被居委会通过,没用。”当机立断,当不给机会就不给机会。
“我会憋坏的。”池越委屈死了。
莫寒语重心长:“我是为你身体好,你上哪找到我这么会照顾人的对象。”
池越想了一会开口:“那,考完了有没有福利?比如,你,嗯,我,嗯?”
“我考试哎,你找我要福利?”
“那我给你也成啊。”
莫寒白了他一眼:“不要不要。”
对于床上运动这种犹如一枚毒气弹的运动,它伤身伤肺,又耽误事,莫小寒同志想尽了办法逃避,可有时候反应不及,被勾去了魂魄,也愿意沉沦,清醒过来的代价是腰酸背痛,人生,他感叹,还是理智点好。
*
因为早上的三原则,在池越那里就是恶魔条款,池越气的四不像,他是下定了决心生气不搭理莫寒,但是莫寒一叫他,他忍不了不理他,只能表现的应话语气不客气,看人姿势傲人点,眼神飘忽不定,让人觉得他在生气。
莫寒全都给无视了,一门心思专心复习,调笑他两句,也不深究这件事。
为了明天的高考正常发挥,他万事俱备,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虽然只有短短两天,他也不想负自己,尽管在别人眼中,高考是自己的事,特别对他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来说,多多少少没有太大的压力,至少没有家长给的压力,但他不是一个人,不能吊儿郎当的时候,他有肩负责任的决心。
身为男人,他可以有和别人不一样的爱情,但同时天下情侣都有的甜蜜束缚也会有,他不脆,他希望自己能肩负。
枷锁长出了翅膀,挣不脱,同样能飞翔。
*
高考很快降临,第一天,池越送莫寒去考场,候场外站着好多家长,他们都是来陪考的,等学生进入考场考试,不管外面烈阳有多残忍,他们都会寸步不离,直到铃声响起,在门口看见自己孩子的那一刻。
这一去寄托了他们的希望,也是受到录取通知书喜悦时该经历的一步。
莫寒走进门后,又折了回来,对池越道:“抱一下吧。”
池越笑得灿烂,大怀一张,一个拥抱献了出去。
“我怎么一点也不紧张呢。”他说。
莫寒捶了他一下:“我考试,你紧张什么。”
“多半是因为你比他们都聪明,我放心,要不是你今天早上设置的那个闹铃,我都不知道你今天高考。”
莫寒嗤笑,昂头挺胸:“我走了,考完请我吃饭。”
池越目送他混进人流,渐渐消失在眼前。
校门被关上,池越张狂一甩头,掏着钱去附近的网吧上网去了。
网吧是游戏爱好者圣地,池越开了一台机子,玩起了射击游戏,他好久没碰了,一开始会被队友骂,玩了一个小时后,骂声依旧,不过都是我靠,尼玛,太牛逼了这种。
人间的游戏尚有趣味,池越玩入了迷,忘记了接莫寒。
莫寒上午考完语文,下午考完数学,在学校门口给他打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没人接,无奈自己先回了租房,以为会在租房看见欠扁的池越,不料,人影都没见着。
池越耳机塞着,哪还能听见啾啾啾的枪声以外的声音,后来天黑了,网管戳机器服务通知他,他才知道时间到了。
撩起衣服往外走,天黑的猝不及防,池越猝地骂了一句操,拿出手机一看全是莫寒打来的电话,心里直颤,忙一个电话回了过去。
电话通了,池越:“喂。”
那边传来一句:“不卖废品。”然后嘟电话挂了。
池越愣了两秒,然后又打了电话过去,这次电话一接通,他就喊道:“孤身一人,在外流浪,求包养。”
“有狗了,不养狗。”
又把电话挂了。
池越盯着恢复页面的手机屏幕,心想,好啊,我还治不了你。
电话又扫过去。
池越:“我他妈出车祸了。”
“我他妈这是精神病医院。”
毫无疑问,电话又被撂了。
不过三秒过后,莫寒重新打了过来,张口就说:“人死了没?”
“没。”
电话那头哦了一声,又有挂电话的趋势,池越逮住机会狂吼:“就脑袋被门夹了,车门。”
莫寒吃吃地笑,想了一会,道:“等着,老子开拖拉机来接你。”
“好嘞,领导。”
池越把手机揣兜里,蹲在门口等莫寒来接他。说来也好笑,人高考都是家长哄前哄后,当菩萨供着,池越这个家长做的一点也不合格,还让国宝来接他。
莫寒找了辆出租车回到考场附近,在车内透过车窗看见池越那么大个子蹲在网吧门口,颇为可怜,真像无家可归的狼狗。
他迈着长腿走过去,冷哼一声,池越抬头,一张笑脸,讨好地蹭他颈窝。
“狗爪子痒了,打游戏来了。”莫寒刺他。
“狗爪子很痒,摸不到你温热嫩滑的皮肤,只好摸摸鼠标消消痒了。”
莫寒不吭声了,掉头就走,池越哈巴哈巴的跟后面跟着,刚打车过来的司机还在那等着,莫寒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池越毫不犹豫,跟着坐了进去。
司机问:“去哪?”
莫寒道:“向前走600米右转行300米,有个宠物店。”
“买宠物?”
“不是,家养的狗子饿了,给他买点狗粮。”莫寒斜睨了一眼池越说。
池越没脸没皮,立刻汪汪叫了两声。
惹得驾驶的司机浑身一抖,茫然了许久。
*
游荡了一两个小时,两人吃了晚饭,回了家。
洗漱完,纷纷倒床呼呼大睡,池越倒也安稳,不乱摸,搂着莫寒的腰规矩的很。
一觉睡到天亮,池越睁开眼,莫寒已经考试去了,客厅桌子上有几片面包,微波炉里转悠着牛奶,冰箱上贴着一个字条。
——看到这张字条,说明你死过来了,千万别开冰箱,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
池越轻轻嗤笑,关了微波炉的按钮,取出里面的牛奶,估计只转了五分钟左右,热度不怎么烫嘴。
他端着牛奶走到桌边,掏出手机,发现还有一条短信。
莫寒发的。
——今天考完有聚餐,我晚点回来。
池越喝了一口牛奶,回了个好字。
面包有点硬,吃起来咯嘴,池越将塞嘴里的面包抽出来,古怪地看了两眼,此时,莫寒的短信又发了过来。
——对了,面包放了几天了,是不是有点硬了,反正我没吃。
池越瞬间脸皮皱到一起,冲进厨房吐了干净。
他的手机还放在桌上,莫寒又一条短信传过来。
——不用怀疑,我不是故意的。
信他就有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耶,终于高中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