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偷钱

一个人的信仰如同一朵芳菲绯红的花,生物学上说一朵花呈现的颜色是它讨厌的色彩,却不妨碍有人去喜欢它。大多数人认为花本身和他们一样喜欢这样的美丽,但风雨几度,什么样的爱恋只有它自己知道。

莫寒从不提起退社的原因,因为他所执着的,占据心灵的重量未必被外界认可,也未必能得到同情,他不需要别人去明白,与其扰乱人心以至于获得适得其反的效果,不如让他们随心所想,也还能给自己一个交代呢。

心中永远有一处私心是满足自己小小愿望的。

莫寒才不在乎会被人说什么闲话,或许时间久了,沧海桑田,谁还会记得发生在学生梦想时代的小插曲。

池越的心底长出了一根藤蔓枝桠,从胃底沿着每一根神经伸展,如同高速公路上飙野的赛车,疯狂加速,连带动荡的情绪,最后在心房开出一朵美若毒|药的花。

他不知道莫寒学街舞是为了他,从第一次看他拉韧带,学姿势,只以为这是他的爱好,没有什么临时任务能让莫寒在学习的过程中痛到流汗,只有为了池越,他可以做到。

原以为莫名其妙的开始,只是他被蒙在鼓里罢了。

“莫寒,我从来没想过……”心底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他不擅长矫情的情话,他比较喜欢提枪上阵,只是现在五味杂陈,一股脑地争先恐后往外涌,堵住了他的喉咙。

“总有些东西是我想展现给你的,而且是唯一的。”

属于他们之间,即使大众也独特的甜蜜。

“我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早知道我就不退社了。”话锋一转,莫寒又换上调皮的语气,鬼俏地说。

“你知道我是怎么当上社长的么?”他抛出一个问题,还在愣神中的池越忙说:“什么?”

“靠,你不会感动了吧。”莫寒一副吃惊的样子。“我告诉你啊,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别一个激动就对我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池越诡异波动不定的情绪带来的伤害还少吗,他都有条件反射了。

“为什么不感动,老子生前都没这么感动,心有点胀胀的。”鬼无七情六欲,还能有感觉,真是奇迹了。

“膨胀了啊。”莫寒逗趣。

“通货膨胀也就那回事儿,对了,你刚才说你为什么能当上社长?”

“竞选表演才艺,我踩爆了七辆自行车,就选上了。”莫寒双手一摊。

池越怀疑自己没听清,是街舞社竞选,不是杂技社竞选?

“前任社长认为我脚功好,跳舞不会差,就直接定了,话说我还准备了一小段不成文的舞蹈表演,没用上,可惜了。”

听语气,还悔不当初是吧。

未来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们的选择都是被安排好的。

“回去吧,这里蚊子太多了,你这招蚊虫体质,不出一会就被蚊子抬走了。”池越拽着莫寒起身。

莫寒一个转身扑过来,跌进池越怀里:“你着什么急,蚊子又咬不到你。”

“我是在保护我的粮食,我可不想我的粮食还没吃就被别的东西占了便宜。”池越贫嘴。再说蚊子吸了你的血,身体里就流着和你一样的血,寓意多不好,跟怀了孕似的。

“今天没吃到泰国料理,不高兴。”

“明天守着门去,没开砸了也要吃到。”

“得了吧,明天都周末了。”

“几号?”

莫寒盘算着日子,说:“明天25号,还有一星期的书要念,不过我不念了。”

“干嘛。”池越捉着莫寒贼溜溜的眼珠,真忍不住想亲上去。

“我请了假,写了请假条,让老叶给我带给班主任。”莫寒一个眼神凑得很近,喷出的热气融化了池越天生的凉骨。“假期是十三天。”

柔情暧昧的语气似乎在暗示池越做点什么,才对得起将近两周的假期。

“你请这么多天假?”临关高考大事,他班主任也真胆儿大。

“这叫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周末两天还不够咱两逃得够远?他不允许也没辙。到时候我把手机关机,谁还能找到我?”莫寒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也不枉他这天才大脑。

池越道:“小南怎么办?”

那家伙现在可向着莫寒了,找不到人闹进警察局也说不定。

“我跟他说了。”

一切尽在掌握,莫寒早就安排好了。

“你衣服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池越问。

“都收进行李箱了,我还准备了很多——糖!”莫寒奸诈的微笑,让池越这个鬼背后都生出些凉意,难道说这是一场非走不可的旅行,莫寒早就计划好了的。

“你真行。”

“不不不,”莫寒似乎有更好的见解。“这叫男友力max,摊上我你幸福了。”

池越对这话倒是很认同:“是挺□□的。”他还特恶劣地朝莫寒抖了抖魁梧的身躯,惹得他浑身一抖,一声不吭往前冲。

*

莫寒伴着月色回到孤儿院,还没进门,就看到门口一个人影在那徘徊,他放慢脚步定睛一看,是保安室的大叔。

莫寒几步跨到门口,喊了声:“大叔。”

大叔面色凝重,眉头挤到一块,语气出奇的焦急。“莫寒啊,你可回来了,出事了。”

大叔很少有这种看起来像异形入侵的表情,直觉告诉莫寒,出事的点是在他身上。

“怎么了?”

大叔说:“曹主任丢了二十多万块钱,然后在你房间发现了一张银|行|卡,他查了下,刚好是二十多万块,现在正在你房间,所有人都在,准备质问你是不是你偷的。”

怎么会这么巧,曹主任刚丢了二十万块钱,后脚就查到了自己的头上?

莫寒心中没有恐慌,他只想说曹主任终于有动作了。

告别大叔,回到自己房间,果然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连收拾好的行李箱都被翻得一地衣物,池越见这等狼藉,愤怒地想给这孙子一个耳光。

曹主任手里拿着那张银|行|卡,池越带莫寒从赌场赢回来的钱都在里面,他平时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这银|行|卡也就放在他的笔筒里,一直忘了收起来。

书桌上的书被翻得褶皱,床上的被子也蹂|躏在一块,衣柜的门还没关好,显然是被翻过了。

房间里除了有曹主任,还有院长和几名负责后勤工作的阿姨,从莫寒进来的时候,他们的眼光就一直放砸他身上,以莫寒敏锐的直觉,那是不善的来意。

池南听到莫寒回来后,才从自己屋子里出来,跟着莫寒一同进房。

曹主任挫矮的形象特别不配冒着火的眼睛,愤怒产生的强烈气场在他身上也显得极其猥琐,但是众人不明真相的围观倒给了他很大的靠山,他上来就给了莫寒一巴掌。

清脆的掌声响彻在屋子里,莫寒纯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片。这一掌可不轻,莫寒被扇扭头的时候,都撇到了颈骨,回转的时候有点疼。

还没有人当着面打莫寒,池越爆冷的脾性瞬间涌生,他的眼睛充满暴戾和寒霜,瞳孔裂成许多细小的冰块,酷暑的夏天,闷热感一瞬而散,取而代之的是顺着脊背往上攀爬的寒凉。

在池越蓄力准备捏碎曹主任头骨之前,莫寒轻轻不被人发现地握住他的手。

莫寒手心传过来的温热缓和了他身上的冰冷,池越看了他一眼,莫寒用眼神传达,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莫名其妙的凉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打了个寒心颤,莫寒蹭了蹭有点刺痛的脸颊,凝视着曹主任,说道:“请问曹主任,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

曹主任明显做了准备,直直面对莫寒的提问:“莫寒,我该问问你这张卡是怎么来的吧,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手脚这么不干净,竟然偷到我头上来了。”

他泄愤似的将银|行|卡丢到莫寒脚边,嚷嚷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优秀的孩子,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说,你偷我钱干什么?”

曹主任步步紧逼,言语之间坐实了莫寒盗窃的罪名,有这么多人在场,他们都拥有和曹主任一样的想法,毕竟莫寒才上高中,吃喝住宿都花的孤儿院的钱,根本不可能有二十多万块钱,就算打工挣钱的话,也不可能会挣到如此程度的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偷的。

无风不起浪,恰好曹主任丢了钱,恰好又在莫寒的房间发现了这些钱,那结论不是他偷的还有谁?

莫寒不知这场意外是曹主任故意安排,还是机缘巧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曹主任是想弄死他,最坏的结果就是把自己赶出孤儿院。

“钱是不是我的,但绝不是曹主任的。”莫寒说。

曹主任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想曹主任这么精明的人,应该不会把二十多万装袋子放家里吧,如果不是,我又从哪偷你那二十万,你不会是想说你放卡里的钱会被我偷吧,可我并不知道你的银|行|卡密码,若曹主任想说我通过非正常手段盗取了你的密码,那你就太低估自己的防范措施了。”

曹主任有点恼羞成怒,他不是傻子,莫寒很明显就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他,说他自己若不是防护不周怎会被盗。

“那你是承认你偷我钱了。”

“不,我是想说钱不是我拿的。”

曹主任哼笑:“你这行李箱也是收拾收拾准备跑吧。还有这一地的糖,没想到你买这么多!”

怪不得曹主任敢这么笃定是自己偷了他的钱,本来只是来他房间找找把柄,没想到正好让他找到了银|行|卡和一个收拾好了的行李箱,两者串通一想,再否认也没什么用了。

也难怪曹主任怎么敢惊动院里的其他人,都是想让别人来为他这个“受害者”做目击者,见证人,好找机会将自己赶出去。

院长一直没吭声,这时清清嗓子,站出来问道:“小寒呐,是不是做的?是的话就承认,下不为例,将钱还给曹主任,过几天就要高考了,考完后你就离开我们生活了,大学学费和生活费我们照常负责,你只要坦白就行。”

其他人虽没有说话,但眼神流露出来的同情和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震惊,让莫寒明白,他们只在乎自己亲口承认,根本不想深究。

这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除了莫寒,池越,还有池南,其他人的心中都认为钱是莫寒偷得,他们不去想偷钱的原因是什么,也不想听他辩解,他们只要一个结果。

或许他们一致串通。

莫寒辩解无出口之日。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他们预期的结果,就是将莫寒逐出孤儿院,因为还有一个两全的方式就是报警,但是他们深知报警就陷害不了莫寒,反而会折损了曹主任乱指罪的面子。

这不是他们要的。

所以一切要莫寒来承担。

“承认了就让我走吗?”莫寒轻声道。

院长叹了口气:“没让你走,就是让你明白做事敢作敢当。”

莫寒摇摇头:“院长,我有个要求,我收拾箱子是想出去玩一次,回来后我就搬出去住,孤儿院养我长大,我以后会回报。”

“这是做什么?”

莫寒说:“只是给孤儿院带来了这么多负担,我不想再麻烦你们。”

池越一边憋着气,一直想暴走,可莫寒总是握紧他的手,不松开,也不跟他说话,挺起腰背面对曹主任等人的质问。

恍惚之间,他的注意力全被莫寒握着自己的手吸引,或许这是个新的开始。

莫寒在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