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将青蓝色的烛火妩媚地凑到自己面前,一不小心蹭到了自己的鼻梁。
“靠。”他低声骂了一句。池越连忙将手中火种转移,揪心道:“咋啦,烫着了。”
钻心的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池越低于常人温度的手抚上莫寒的鼻梁,瞬间缓解了灼热感。
莫寒瞄了眼楼下被吓得半死的澜哲,还好那孙子被整的魂都丢了,没注意到自己,否则就半途而废了。
莫寒清清嗓子,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做的事,要我替你说出来吗?”
澜哲头发被汗水浸湿了,仿佛掉水里洗过一样。他哆嗦着,却依然绝口不提那事:“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你们想吓我,没门。”
哎……为什么坏人在面临威胁的时候,总是不能坦诚一点呢,还要多费口舌逼迫,真是麻烦。
莫寒头往左偏了一点,池越心领神会,将跃动的火苗掐灭。他们这丝青蓝的火种,是从孤儿院厨房偷来的,弄了点一氧化碳,装进铁管里,做成人工气体打火机,运用池越鬼魂的优势,制造恐怖灵异现象。
可哪想到,做了这么大功夫,表面上像是吓到了澜哲,却不料他死不承认,就是不愿说他与付烟远的事,果真和孬种没什么区别。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莫寒心道,谁让你动的是我的朋友。
他拖着黑色披风,从楼上下来,池越拿着木桩在旁边一起走,莫寒每下一节楼梯,他就用木桩狠狠撞一下台面,发出震耳欲聋,捣鼓心的声音。
澜哲害怕地往后躲,绊到茶几,摔了个仰面朝天,但他不停歇,撑着胳膊,坤着腿往后退。
“你害怕不是吗?因为你心虚,你不敢说,你也怕遭报应是吗?”莫寒尾音厉声,停止的一瞬,堂顶的水晶吊灯嘭的一声巨响,从高处落了下来,砸在澜哲的脚边。
澜哲双腿乱打,张惶瞎叫。
池越举着木桩轻松将水晶灯捣落后,将其抗在自己肩膀,像看只可怜的蚂蚁,轻蔑了他一眼。
莫寒阴冷一笑,回头看了眼池越,池越领命,领着他瞬间移到澜哲面前。
澜哲缩的跟个兔子似的,莫寒在他耳边说道:“你是不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的存在,所以你并不怕我?可我告诉你,你不知道的可多着呢。你澜哲遇事推卸责任,大丈夫敢做却不敢当,畏畏缩缩,唯唯诺诺,伤害一个宁愿为了你放弃梦想的人,你真行!真他妈行!”
莫寒情绪有些激动,池越拍拍他的后背抚慰他,为别人的犯错气自己不值得。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你根本是人,你不是鬼。”澜哲叫嚣道。
莫寒勾着阴狠的眼神,池越上前掐住澜哲的脖子,将他举到了半空中,从外界来看,澜哲被一股看不见的无形力量控制,挣脱不得。
“你可以不信,但我可以存在,既然你不知悔改,我劝你以后睡觉别关灯,也别抱着娃娃叫妈妈……”
莫寒眨了一下眼,池越摔下澜哲,架起媳妇溜了。
一楼二楼的灯恢复光亮,澜哲惊魂未定。此时门外又响起滴答滴答的门铃声,紧接着一楼二楼的灯又灭了,不一会,灯又开了,门铃又响了,灯又灭了……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凌晨四五点,澜哲早被吓的厥了过去。
……
后来,澜哲的父母丧着脸来学校办转学手续,校长好言好语相劝,还是没能留住这座金山,他们执意要走,以后这学校也少了一位财大气粗的金主了。
叶夏叶被闷在鼓里,还奇怪怎么好好地就转学了,旁边有个看热闹的八卦道:“听说澜哲现在躺在医院里,睡睡醒醒,一醒来就胡乱说有鬼有鬼,估计是看鬼片被吓傻了。”
叶夏叶差点喷出早饭:“这孙子不是有病吧,没事看什么鬼片,这么想不开。”
“谁知道呢,二傻吧。”路人评价。
“靠,死狗子,过来,女超人点名了。”有人拉着嗓子喊道。
“来了,靠,你他妈的能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叫我好吗!”
“好你妹啊,滚过来。”
……
路人踩着旋风跑开,莫寒插着兜,轻笑道:“我做的。”
叶夏叶骚气地搓了搓头:“啊?什么你……等等,你做什么了?”叶夏叶头伸出栏杆看了眼还在学校听着车子跟校长你侬我侬告别的澜哲父母,手指着莫寒道:“是你吓得澜哲?”
“为什么?”
莫寒深呼了口气,逼出胸中的闷气:“烟远辍学不是因为作弊,是因为他。”
叶夏叶没摸明白,这什么跟什么,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烟远和澜哲在一起了,相互喜欢……不,应该是单向付出,两人事情被学校发现,澜哲将过错全推到了烟远身上。”
叶夏叶听得直抽气,这该死的禽兽,他一拳打在墙上:“怎么没把他吓死,这个杂碎,猪狗不如。”
“你也别坏了猪狗界的名声,他不配。”
仗势仗财的下流公子,被鬼吓得连爹妈都不认识,窝囊,懦夫,烟远没跟他继续是对的,这种人以后也不一定能靠的住。
没担当,没胆识。
莫寒静静看着天空云深处被挡住的一丝光晕,无论如何努力都挣脱不开,厚厚的白云积累,再也没有照耀的可能。
池越撑着头看着自家媳妇,很小心,很温柔地在他额头亲吻一口。
白天风和日暖,莫寒还是觉得额头被轻绵地碰了一下,然后他露出春风荡漾的微笑。
他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如果一个人真正爱你,即使天空乌云密布,即使流言蜚语遍体鳞伤,他就算变成了鬼,也会守护你。
蓝天没有了太阳的照耀,他深陷黑暗,也要做你的太阳。
莫寒从口袋掏出一颗糖果,是门口小卖铺进的新货。他悄悄把手伸到背后展开,池越瞧了一眼,嘴里像塞了蜜,甜的开了花。
小样,还买糖给我吃,他想。
*
后来莫寒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去了一趟付烟远的家,家门紧闭,窗户也被糊上了一层厚厚的纸;他家门前摆放的簸箕,腌菜罐什么的,都还歪歪斜斜得倒在地上,蜘蛛网生根发芽,似乎被遗弃了很久。
问了周边的街坊邻居才知道,付烟远随着父母搬家了,星期天就走了。邻居知道的一些真相仿佛是从水里伸出来的水藻尖,片面不全。
“听说他家小孩考试作弊,今儿在升旗大会上被点名批评并勒令退学,我家狗蛋儿说的。”
这莫寒当然知道,不过是穷人斗不过有钱人,法判还向着有钱人罢了。
*
南水街区道路两旁长了一排的小紫果,果体小小的,核就占了一大半,这小玩意长得不结实,风刮的有点猛了,或者用点劲一摇树,小紫果就哗啦啦的往下掉,小孩走路都喜欢低着头,找小紫果,一脚踩一个,嘎嘣一响,嘻嘻哈哈笑着开来。
莫寒也喜欢踩这小果子,一踩嘎嘣响,听着清脆炸裂的声音很舒服,池越经常说他幼稚,他自己说幼稚也是一种回忆,不像某些人长大后就要被社会腐蚀了。
池越不服气,逮着机会就要向他展示自己男人味的一面,比如打跑凶猛的狼狗,还有街头不念书不打工的混混仔,他要好教教莫寒,真正男子汉是强壮霸道而不是低头踩着果子的幼稚鬼。
莫寒那时清冷不叛逆,经常被街头混混找麻烦,池越就当着他的面,将那些混混揍了一顿,然后潇洒转身,心头飘扬起香港大哥见义勇为时放的歌曲。
英雄的自我良好驱使他走路都比别人占得场子大。
可后来……池越对这件往事的提起是极不乐意的,尤其损了自己的面子。
在池越春风洋溢地自以为在莫寒心中肯定是个无敌英雄时,他就看见莫寒徒手将经常堵他的混混打的鼻青脸肿,一只脚还踩在他们身上,气势逼人,就像武侠小说里面深藏不露的大哥,威风中带着讽刺,讽刺中带着不屑,不屑中还含着关爱智障的神情。
那时候,池越才知道,莫寒根本不是什么斯文人,也不是泥石流中的清流,他就是一个妖孽风的流氓,动手打架,光荣黑使个个能上南水街区风云榜。
可就这样一个流氓,就让池越爱的不行。
也就是莫寒这个人,若是将他身上的闪光点甚至不优秀的点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完完全全复制,池越都不会喜欢。
南水这个地啊,大千世界不计其数,但她不一样的,是这里有恰逢好时光的人。
*
莫寒踩着太阳落山的点回院里,就看见一个玻璃杯摔过来,差点弹到自己。
怎么了,这么火气。
孤儿院的一个五岁大的小姑娘在旁边哭的歇斯底里,泪水糊了满脸。
莫寒走过去,奇怪地问:“怎么了?”
哭成泪人的小姑娘不停地抽嗝,抬手擦眼泪的时候,莫寒看见她手上起了不少红疹子,密密麻麻累积在一块,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烧饭阿姨起先听小姑娘在叫唤,说身上难受,嘴巴委屈地撇成一条线,遇到后来,小姑娘不停地在身上挠,都挠出血红,这才感觉不对劲,发现姑娘身上起了好多红疹子。
小姑娘五岁半,脾气不小,身上难受,也没人管她,气的摔了阿姨好心端给她的水杯。
莫寒左看右看小姑娘身上的红疹,判断道:“这是过敏了吧,她吃什么了?”
“不知道啊。”烧饭阿姨整天忙着进出厨房,哪还顾得上这些。
“阮阿姨呢?”莫寒问。
“软阿姨今天不在,不知道去哪了。”
莫寒靠近姑娘蹲下,想看看她手上的红疹,烧饭阿姨一把拉住她:“你别碰她,小心传染。”
“没事。”莫寒盯着这些红疹子,每个红包上都有个小水泡,估计是这个水泡作怪,小姑娘才老是喊痒。
大概是过敏了,莫寒轻声:“很痒,疼吗?”
姑娘一边抽泣,一边小猫似的回答:“抓的有点疼。”
“送医院吧。”莫寒道。
“不等曹主任过来看看嘛?”阿姨说。
“还等,到医院再打电话给曹主任。”
莫寒不由分说,背着小姑娘就出了院门,叫了辆计程车,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