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买卖

“站住。”林飞吊嗓般怪气的声音叫住他,语气冲人,让人很好猜到他接下来讲的话并不多好听。

“莫寒,你已经不是街舞社的人了,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既然当初滚了,他日就别再回来。”

莫寒顿住了脚步,心一冷,但他没有回头,侧着边说道:“如果你想继续当社长,我劝你收敛一下你的脾气!”

什么!林飞眉头皱成长峰山川,心头之火下涌聚到手掌,但中午艺术楼的隔壁有人,他只好将这股不满和愤怒的火苗控在拳头中,五指生生抠进肉里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莫寒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林飞现在的脸色有多精彩。

敌人都爱用狠厉,威胁的话语来攻击人,以达到期望的令人战栗的结果;若本身把控不住,让敌方的心理攻击入侵,那么唯一的结局就是惨败,一败涂地。

莫寒深谙其中道理,也正由于身边有池越这么个人,他在台球厅上班,那里乌烟瘴气的环境中最不缺的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垃圾话。

莫寒耳濡目染,多少学了点,练就了一身不悲不喜,敌若入侵,反攻其地的本领。

“你……”林飞沉下眸子。

莫寒打断:“别,林社长,生气对身体不好,留点力气放在练舞上面吧。”

用脚轻轻挪开道中间的垃圾桶,莫寒转瞬消失在门口,林飞不及捕捉,只能瞥见飞扬、好似在嘲笑他的一块黑衣衣角。

*

莫寒走出艺术大楼,看着充满建筑美感的校园,弯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想当初,他还在街舞社任职社长的时候,林飞曾三番两次找过他,想在下一次的留任大会上获得当社长的机会,可莫寒每次摇头否决,不留余地。

想必从那时起,林飞就种下了对自己怨恨的种子。

“嘿,莫寒,你怎么在这?”

午时放课后的校园空旷,还好莫寒有特殊原因能瞅见这只死了还不安分到处乱飘的鬼。

“不是让你跟着小南吗,你过来干嘛?”

“哎,”池越挠挠头,一口醋味:“我来看看我家那位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烂桃花。”

凡是找上门挑衅打架的,或是暗示去小树林表白的都属于烂桃花。

莫寒不以为意,哼哼道:“还真有可能是烂桃花。”

池越这下装逼失败,天空劈来一道雷,炸的他满头起鸡皮疙瘩:“啥,谁?你敢背着我和别人私约?”

莫寒伸出一根手指头,道:“非也非也,私约算不上,倒是欠了一笔钱。”

“欠钱?你干嘛了?”

“没干嘛,就是一时佛祖附身,救了一只柴犬,现在医院躺着呢,我得拿钱过去带它回来。”

池越前思后想,没听说莫寒喜欢猫猫狗狗的宠物啊,难道是为了寄托念想?那几日不是自己死了嘛,找个伴陪陪也在情理之中。

但事实不是这样啊。这桃花是池南的,烂摊子却是莫寒收拾的,那日被池南气得半死,也鬼迷心窍,心想着他可能喜欢这条狗,于是才会自讨苦吃将狗擅自抱到医院做手术,打疫苗什么的。

“我没钱,想来这边街舞社看看有没有商演什么的,呵,被赶了出来。”

回想林飞手拿战矛,坚甲强盾对峙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

池越娑娑下巴,问道:“急需钱?”

“可不是。”

“我有法子,就是不知道你好不好意思。”

莫寒忍不住打他,但一拳打了空:“你都好意思了,我还不好意思?说说。”

池越笑的张扬:“行啊,不过今天下午别上课了,我带你去挣钱。”

“逃课?逃课要记大过的啊。”

“你还在乎你班主任能把你腿打折了!”

这倒不会,瞧瞧老班和蔼可亲,加上微胖的身材,一看就不是会体罚学生的人,他经常挂在口头的一句话就是:“我也是从学生过来的,我最懂你们心思,你们不就是年轻嘛,我心不老,咱们和谐相处,除了别人身攻击,其他百无禁忌。”

唉,莫寒既无奈又觉得庆幸,人在青春的时候遇到这样时髦的学习领导人,也是一种苦水里面的甜吧。

两人出了校门,听池越的话打了车开往市中心的繁华地带。

十几分钟的路程,莫寒明白了池越所谓的挣钱的法子——赌博。

“你不是在逗我吧?!”莫寒惊呼。

司机受惊回头,连忙问:“怎么了?”

莫寒意识到情绪没控制住,不好意思朝司机解释:“没事没事,不是说你,刚听到一条消息。”

司机放下了心,道:“小年轻别学神婆一惊一乍的呀,我的心脏好,心脏不好要被你吓死啦,这可是在开车,分神容易出事的啊。”

“是是是,不会了。”

池越一旁没良心的笑,一边笑一边口齿不清道:“我说你怎么这么逗啊,你反应也太大了一点吧。”

莫寒无辜,他还反应大?他还未成年好吗?赌博有罪,只是知法犯法。

池越没读过太多书,单页知道些常识,他明白莫寒担心什么,安慰他,让他放宽心。

“绘娱城里面的台球厅,推开一扇门,里面就是一个小型赌场,规模不大,没事的。”

“咱们又不是专职做这个,放轻松,英国那边还流行赌博呢。”

“聚会娱乐项目,别太当真。”

池越好说歹说,打消莫寒的顾虑,闲聊之余,已到达目的地。

市中心繁华一条街,各大娱乐场所争奇斗艳,百花齐放。这里白天静默,到了晚上,便是有钱人的天下。

不论驾车来这里玩球也好,唱歌消遣也好,唯一的目的就是忘记,忘记白天所有烦恼,让之随烟花美酒烟消云散。

这里常年徘徊着肉食工作者,美艳的,清冷的,每配对成的有缘人,绝对能享受极致服务,永远忘不了这心灵悸动的感觉。

这是夜城的魅力,也是一些心无归宿、徘徊在城市边缘迷茫的忘忧城。

还没到晚上,池越领着莫寒去到台球厅客户休息区坐下。

一人一鬼刚坐下,厅里的服务人员就迎了上来:“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池越道:“这是休息区,你可以要点喝的和小吃。”

莫寒领意:“有白开水吗?”

“有的。”

“来一杯就好。”

“好的,请稍等。”

池越有些困惑:“你中午没吃饭,不饿?”

莫寒大大咧咧,没个正经:“巧了,今天刚好不想吃。”

池越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下午一点,离开门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什么时候开始?”莫寒问。

“还有五个小时。”

服务员端上了水,莫寒礼貌回句谢谢,端到口中喝了一口解渴的水听到这话差点全喷出来。

还有五个小时!他妈的五个小时他下午放学都有半个小时了,池越安得什么心,非要让他逃课。

池越嘿嘿一笑:“别紧张,就是上课无聊,出来活动活动。”

你他妈的活动活动,我却要过几十天就要高考了啊。

“阿轩,如果你是个纸片人,我一定把你烧了,老魏都没你这么作死。”

这位被提名的老魏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魏忠贤,就是因为作,才会死的惨。

自缢上吊,眼凸口凸。

莫寒不想和他说话,放下杯子,起身往外走。要等这么长时间,干坐着有什么意思,还是找点东西吃,填填寂寞。

*

时间过得挺快,莫寒从台球厅出来坐在一家甜品店待了一下午,眼睁睁地看着太阳西斜的。

街边的娱乐会所,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在黄昏时刻,象征着即将开始的疯狂。

池越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带着他重回台球厅。

莫寒按照池越教他的方法,通过了开门的问话,进入了隐藏在台球厅里的另一个天地。

别看进来的门挺小的,这里面的世界装修的倒是有模有样,无论是赌桌台的安置和摆放,还是服务柜台的摆设,都很有一种澳门赌场的感觉。

尤其是两边墙上还挂有旧时扮相的赌神,更有一种追溯历史长河的神秘。

因为仅供娱乐,这里的赌台只有十来桌,不同的赌台有不同的游戏内容,□□,□□,大小,摇银机。

每位赌台前站着一两位着装一致的工作人员,行里称“荷官”。

莫寒算是来的比较早了,可赌厅里早已来了不少人。

男人女人,看着华丽的衣裳,可知其low不到哪里的身份。

都是些寻欢作乐,钱多到无处可花出来肆意挥霍的“有志青年”。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项目,莫寒问道:“我们赌什么?”

池越:“猜大小。”

玩骰子猜点数,买大买小,赢了运气,输了正常。

莫寒对这个不在行,临阵前不确信地道:“你确定我能赢?我可一窍不通啊。”

池越笑笑:“不会,你脑袋灵光的很,玩一把就会了,我帮你。”

池越往猜大小的赌台走去,莫寒想问问他要不要先看别人玩一把,然后再下手来着,一八拉扯他的手。

池越回头,莫寒又惊,前后思量:“原来你晚上才会显行啊。”

白天能看见鬼样子,摸不到,只有晚上,才能既看见又摸着。

池越也不清楚:“可能晚上阴气重,和我比较合。”

果然老祖宗说的没错,鬼都是晚上出来的,这是有经验才会一代代流传下来啊。

池越带着莫寒在人群中挤压,好不容易到了猜大小的赌台前。

池越:“先看一局,下一局我们再来。”

赌台上有两个圆圈,一个代表大,另一个代表小,赌台边堆着一摞虚拟币,用作抵押真金的数量;赌台前围了一圈人,手里分别捧着自己资金的虚拟币,他们入局前早就跟荷官换好了前,现在只要发牌开赌,押大押小就可以了。

荷官熟练地将木碟里的两个骰子罩住,然后规规矩矩,正经地乱摇一通,最后快结束时,左三下,右三下,定住,放于赌桌。

赌局已定,围在桌边的人已经拍案买大买小了,有些看起来懂内行的人,闭上眼睛,回想荷官刚才的动作,听着骰子在里面滚动的声音,循着规律猜测。

买定离手。

池越在莫寒耳边嘟囔了一句:“这局大。”

莫寒一头雾水,为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出啊。

可下一秒,不出所料,荷官一开盘,两个骰子都是六。

现场一片哗然,这一局买小的人多,一局就刷掉了一大半的人。

赌台瞬间空隙下来,不那么拥挤。

池越在莫寒耳边提醒道:“跟荷官说,你要押金,先借十万。”

“十万?!”

池越:“十万最低价。”

莫寒一动不动,池越解释道:“会赢回来的,相信我。”

莫寒进了狼窝,还能走哪去?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心里憋屈着,这一辈子都沾不到边关系的赌博,哪想还要借钱来玩,幸好自己是孤儿,不然老爹老娘在世,活生生地被气死。

莫寒接到了金,湉着胆子上。

荷官重复摇晃骰子,几秒往桌上一放。

这一买,决定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