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将碗收拾进厨房,回餐桌旁狂拽地挑起书包,往背后一撩,潇洒踏出家门,动作一气呵成,不见拖泥带水。
莫寒看准时间点,草草扒完早饭,端着碗去厨房。路过防盗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莫寒心里嘀咕怎么不把门带好,免得巡楼大叔观此进来做一番安全知识讲座。
若平时在家大门没关好,莫寒会随手把门关上,今日多留了个心眼,他将头伸了出去,先探一下,没想到看见了背贴白墙,拱着大长腿的池南。
他环抱胸口,侧脸对着莫寒。楼道唯一一道窗将外面几许阳光收敛进来,全部献给这位少年侧脸杀手。池南面部轮廓削挺,睫毛弯弯,鼻梁的线条姣好,嘴唇勾起来如弯月,一笑似有令人动心的魔力。他身上的每一处组成部分,都如漫画里边拥有恰到好处的粗细匀配的美少年。
安静待在一边的时候,充满遐想。
莫寒不觉吃了一惊:“你没走?在这干嘛呢?”
话问到这,莫寒恍惚记起好像这几日都是自己先吃完,等着小南一起走的,今天自己弄得慢,该不会他是在等自己吧。
池南正视了他一眼,开着尊口:“你不走?”
此话翻译过来是这样的:废话,看不出来吗?我都在外等你这么长时间了,你有空废话问我,还不收拾收拾赶紧滚出来一起走!
莫寒揣测不了正经少年的语意,快进似的缩回头,只听几种杂音交响错响后,莫寒人模人样地拎着包出来,朝池南吹了声口哨作为示意,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大门。
早晨路上走着零散几个路人,都是这一带的上班族,每天起的跟上学的学生一样早,掐着表,小跑几步,赶公交车。
五月的清晨,还不算太闷,不过鹅黄似的阳光已经跳跃在这条学生,上班族的必经之路上,调皮地将林荫小道点缀成自然的抽象画。
池越跟屁虫似的悠闲漫步在这道上,狠狠呼吸着没有汽油味的空气。
“真好,只有这条道上的味道是没有变的。”他说,以前总是为了工作奔波在城市中心,每天都要嗅着形色各异的人群身上的味道和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释放的尾气。
莫寒静着耳朵听,小南在前面,他不能和池越搭话。
“哎?我记得这儿有个大排档吧,卖肥牛汤面的,味道好,而且地儿干净。”
莫寒心里回应:怎么,你还想吃啊!
估计一个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唱的不顺,池越停下聒噪巴拉的嘴,目光转到身高快与莫寒齐平的池南身上。
他道:“没注意啊,小南都跟你差不多高啦,我记得他才十四岁啊,刚过。”
莫寒冷哼一声:你们家的基因都有毒,个个跟变了异似的。
池越接着道:“看来这样子,要是你和他打起来,你恐怕不占优势吧。”
什么人啊,盼着我跟他打架呐。
可事实说不定真有这种可能,莫寒前后思量,饶有想法地点了点头。
旁边一辆骑单车的少年风似的飞过,没有预兆地踩着地停了下来。
“莫寒,你想什么呢,走路还点头?”这位脚踏单车,背戴着鸭舌帽的小年轻是莫寒的小伙伴,从小玩到大的,感情好,同一年级不同班,一身的“臭味”照旧和莫寒投的来。
“小南,你看你丫哥发神经呢,一个人在后面头点的跟拍篮球似的,不会得了帕金森什么的吧。”
莫寒头上一排乌鸦取笑飞过,他眼神一记飞刀射过去:“叶夏叶,今天出门又忘刷牙了是吧,欠调|教?”
叶夏叶的名字诗意中带着一丝诡异,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人家喜欢的紧啊,关键是跟别人打赌输了不怕,大不了把名字倒过来念,这特么的还是叶夏叶。
叶夏叶从单车上下来,推着车跟莫寒一起走,他贴在莫寒的身边,正好将透明的池越挡住,池越发不出火,只好在莫寒憋笑的眼神中换到了另一边。
叶夏叶精神昂扬,逗趣回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出门特地算了一下,关键词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欠调|教!缘分呐,看来你是我命中注定的S了。”
说到最后,他还一副傲娇小媳妇的样子,依偎在莫寒的肩膀。
莫寒像见了屎一样避之不及,一拳塞开他:“滚,大爷我可没兴趣,你要是寂寞了,回去自己玩自己去。”
叶夏叶:“这多不好,要不然你不愿意S,我S你也可以啊。”他抛了个媚眼,自以为相当撩人。
莫寒不吃这套,笑里藏刀道:“你是想再见识一下我是如何用脚放你车胎气的吗?”
想当年,莫寒身怀一招绝杀,以脚为支点,踩在别人的轮胎打气嘴上,发力旋转,不费力气,将人车胎气给放没了。
在学校里的某处自行车位,他曾用这招在一分钟之内,拥有放完四十八辆自行车的成就,令人瞠目结舌。
从此有自行车的小伙伴再也不敢挑衅莫寒,为保自行车小命。
果然,叶夏叶一听这话,刚下车没走几步,瞪得飞车离去,不带丁点犹豫的。
莫寒知道这话对叶夏叶来说有多么管用,当年他的辉煌战绩,叶夏叶就是见证人之一,要不是连续放那么多自行车有点累,四十八个才不是他的底线。
叶夏叶逃命似的离开,莽莽撞撞差点碰到池南,惹得他秀眉紧蹙。
“为什么你放他车胎气他要跑啊?”池越问。
莫寒的这一皇冠,池越是不知道的。
“因为他怕。”
与其骑着轻车如同快乐的鸟儿自由飞翔,也不愿拖着一个没了气的累赘徒步走去学校,反正贪图一时嘴爽快,承担要命后果,不是给自己不痛快嘛,何必呢。
莫寒用行动教他什么是大爷!什么是菊苣!
发生在上学路上的小插曲在被恐吓中结束。林荫街道上肉眼两个人,实际阴阳三人。一个漫画少年,一个天赋之子,一个傲慢鬼魂。他踩着他的影子,他踩着他的影子,消失在街角尽头。
上午头两节课,语文老师因去外地学习,由班主任看管上自习,反正离高考还有四五十天的时间,大家做的只有死命刷题了。安静无人讲话的课堂,只听到笔尖与纸亲密无间发出的摩擦声。
莫寒假模假样写了两道题后,就开始飘了,他转着手里的水笔,托着腮,头朝向坐在窗边晃腿的池越。
手挡着半边脸,不被同桌发现,莫寒咧着笑脸,给池越送去一个爱的么么。
池越伸出手,将么么抓住,两手指轻佻放到唇边,轻吻一下又飞了回去。
莫寒不敢太大动作,就张着嘴将飞回来的么么一口吞下。
俗话说,人一高兴,容易乐极生悲。这不莫寒张口吞咽的动作被千转百转不知疲倦看堂的班主任逮到。
两人四目一对,浪漫炸成了烟花。
老班抿着一张意味深长的嘴,死神一般一步一步像他靠近。
“看什么呢?饿啦?”
莫寒真想告诉他如果他不过来的话,他方才位置的右边站着一只鬼。
当然,莫寒不可能这么傻去说一个在别人听来很幼稚的借口。
“没,有氧呼吸。”
老班带了几届学生,最懂他们的心思。
“呼吸?呼吸回家呼吸去,不好好做题,发春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小年轻,什么是我猜不透的?我告诉你啊,还有最后几十天的时间了,你给我好好稳固发挥,高考考完爱怎么呼吸怎么呼吸。”
莫寒频频点头:“是是是,您说得对。”
班主任那威猛挡手机信号的身躯一离开,莫寒就看见了歪着头欲冒火的池越。
莫寒也歪头看看班主任的动向,然后刷刷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举给池越看。
怎么了?
池越当即牢骚一出来:“靠,你班主任厕所墙般的身躯,我在后面完全看不见你啊。”
莫寒又写:厕所墙?哈哈哈,我喜欢这个比喻。
池越叹了口气:“好无聊啊,好像到晚上啊这样什么也做不了,神烦。”
莫寒一点通,跟他在一起九年,还能不了解他的意思,可摊上了这家伙,无论如何都要受着了。
对了。莫寒提笔又在纸上飞快写下几行字。
中午,你跟着池南回去吧,我有事,可能要很晚回来。
池越:“做什么?”
——你别问了,我自己解决。
莫寒转头对同桌天空小声说道:“阿天,待会放学的时候,要是看见小南,跟他说一声,让他先走,不用等我。”
“好。”天空答应。
池越满腹狐疑,想到这家伙该不会应了什么人,去打群架吧?又或是,有什么人是我不能见得。
莫寒八成知道池越开放脑洞胡思乱想,于是写到:大哥,你可以留着你的脑细胞拯救你原本就没什么智商的大脑了。
真是……逮着机会就损人……这张嘴……
中午放学后,池越自己回去了,而莫寒则去了学校的艺术楼。
艺术楼是学校各个社团的聚集地,莫寒以前是街舞社的社长,后来因为某件事辞职不干了,这次来艺术楼,还是去找街舞社的人了。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拥有伟大抱负的前社啊,稀客稀客。”
此人语气挑衅意味十足,从他对莫寒说话的语气中,可以知道此人尖酸刻薄,一脸狼顾之相。
莫寒并不在意,淡淡地说道:“林飞,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可以改天再谈,今天我来只是想问问,社团最近有没有商演?”
学校的所有社团活动除了外联部拉赞助,其他成员的活动都是志愿,免费的,而商演则是与其相对立,指社团成员皆学校以外的活动,赚取资金,为个人所有,也可献给社团当资产。
林飞阴阳怪气道:“怎么,你都退社了,还想从这挖利润?我告诉你,没门!”
自从莫寒辞职后,林飞顺理成章地当了社长,他管理社团严谨达到严格格式化的程度,他给社员作总结也是将“以社团利益”作为首要目标来开展的,而在此讲解中,莫寒则被他作为一个反教材中的反教材来举例的。
可见林飞对莫寒的排斥严重到宇宙不容的地步。
莫寒并不在意:“哦,好,我知道了。”
他和林飞合不来,就根本没必要花口舌去辩解,他人不领情不说,还浪费自己的精力。
算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莫寒想,不过最迟今天晚上,他必须将柴犬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