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南诏国·洛河水(五)

痛,窒息,挣扎。

花籽没有死,还是躺在那个冰冷的的地上。心中暗骂陈家兄弟,有这么对待可以循环利用的食物的吗?她要求不过分,好歹铺点草也行。她试着动动,身体软绵无力,手腕伤口处隐隐作痛,万幸的是两只小伙伴就躺在身边。

可怜的小青蛇成了红紫色的了,由于陈家兄弟的那帮跟班都是颜控,所以他幸运的只是被毒打了一顿,并没有遭受异于常人的待遇。

地牢里静悄悄的,也知道什么时辰了,花籽饿的迷迷糊糊间,有人敲打了下牢门,放了一盘食物在口处,“这两个小姑娘,什么人物啊,昨晚大爷和二爷,后半夜兴奋的不行,西边那边关着的直接被弄死好几个,听说场面惨不忍睹,今早打扫冲出的血水都……”声音顿住了,是他旁边的人捣了下他,“嘘……别说了。”那人立即紧张的四下张望了一番,便不再作声,快步走开了。

花籽睁开了双眼,勉强翻了个身,狼狈的爬向食物,拿起就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没有流出来。收拾了下情绪,扶起双梨,让她靠在墙壁,塞了个吃的到她手里,虽然眼中带泪,还是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双梨双眼无神,努力的维持着骄傲,抖着唇角微扬,给了花籽一个“我没事”的表情。花籽又给小青蛇喂了些吃的,这次他没有掉金豆豆,大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奖励。

花籽心中暗定,一定要逃出去,就她和双梨这小身板,在他们还不爱护的情况下,够喝几次的,真是的,也不知道给她们好好养一养,家禽还养肥了再宰呢!

驱鬼派,一处暗室中。

陈家黑胖兄弟二人垂头丧气的跪在一位老者面前,他俨然就是那日将花籽他们带进门的管事。

“老祖宗,是我教子不严,还请您责罚。”陈门主恭敬的站在下首处,面上带着愧色。

“哼!两个小儿胆子还挺大,我看中的猎物都敢抢!”老者如看蝼蚁般看着跪在前方的兄弟二人。

听着老祖宗的话,两人瑟瑟发抖。这两个小东西仗着自己是陈家这一代里唯二的血脉,这几年来做事越发张扬,不知收敛,平日里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她们两个血脉有些不一般,常人难以控制。她们正好可以做用来炼制九阴丹的炉鼎,以助我大道功成!以后,这南诏还有谁是我陈家的对手?”说完还嘎嘎的笑了两声,而后冰冷的扫视两兄弟,“去领罚吧,那两个小丫头,你们就不要再动了。”

陈家兄弟听到罚字时,身子忍不住的打了一个颤,可也不敢违抗,低声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陈门主面有不忍,老祖心中不屑,要不是他这个当爹的烂泥扶不上墙,他也不至于恩宠两个小毛孩子,还要帮他处理这些琐事,真是耽误他修炼。

外间惨叫声乍起,一声一声的哀嚎传了进来,陈门主紧握手心。老头冷漠以对,更是向众人传达,他依然牢牢把控着这里,整个驱鬼派依然是他说了算,谁也不能挑战他的权威。

这时,门外有人禀告,说沈家来人,需要门主去接待。老者闭眼不语,陈门主尴尬一拜,低声告退。

进了自己地盘的陈门主这才变了个脸,显露怒色,“蠢货,都是蠢货!”也不知是骂谁。

“陈兄,这是怎么了?”一位身着青色儒衣,面貌平常的青年,缓步走了进来。

陈门主一见是他,立马起身相迎,给屋子里的守卫使了个眼色,后者们都退了下去。

“云兄……唉!”陈门主欲言又止,青年摆衣而坐,轻声浅笑,“陈兄不必紧张,还不信小弟我的本事?”甩手,一道结界便布下。

“这倒也是!哼!这个老不死的!”陈门主松口气后,又显恨色,咬牙切齿的。

“这次一定不能让他练成九阴轮,不然整个南诏都要生灵涂炭啊!”陈门主悲天悯人道。

“陈兄放心,这沈家已经被我收拾的差不多了,那帮心狠手辣的人鬼不分之人,真是可笑,竟然对自己的血脉如此重视。”那位云兄嗤笑。

原来,这位云兄便是出现在沈家巷口的那位云爷,花籽他们走后,便带着杀人凶手李诠回了沈家,一个沈涟之便让沈家家主崩溃,实在是不可思议。当然,李诠也牺牲在了沈家的怒火之中,那位还动用了锁魂链,要将他日日折磨,以解心头丧子之恨。

沈家整个注意力都在沈涟之之死上,云爷正好将自己的人手全部安插进去,只待时机,不过快了。

“人的心再怎么恶如鬼,只要是人,便还是有弱点的。”陈门主叹了口气,有些理解。

“哼,因果轮回,他们犯下滔天罪恶之时,便要想到今日之果,沈家不足为虑,已然在我的掌控之中。”云爷掷地有声,一派正气。

陈门主眼光微闪,心下暗惊,连忙站起来,与他身前一拜,“还请云爷助我,还我驱鬼派,一个清明干净。”云爷上前虚扶,“陈兄这是说的哪的话,你我同为庆王做事,王爷为的不就是还南诏一个清明天下!我等自当是竭力为之。”

陈门主讪笑,连连称是。“既然那两个姑娘是他的药引,不如陈兄将她们……”陈门主做了个咔擦的手势。

云爷心中不屑,面上不显。“陈兄有法子把她们交于我吗?我来处理,这两个丫头,庆王……”云爷点到为止,陈门主一副了解,了解,也不知他了解什么。

“老祖每日亥时便要去后山那块龙脉的所藏之地吸取阴灵之气,那时便可动手。”陈门主低语,眼中带光。

云爷不露声色,点点头。这驱鬼老头还真是胆大包天,窃取龙脉乃大罪!眼前这位不过也是一丘之貉。

为了查清南诏洛河阴鬼聚集,怨气冲天的原因,南诏国主之弟庆王便派他来此,蛰伏数年,终于摸清惨烈真相,这才不得已要与这种人合作。不过,现在首要的是要救出那两个无辜的小姑娘。

云爷陪着这位平日里遭受不公平待遇的无权门主唠了会嗑,安抚了他暴躁的篡权之心。

等待,是最熬人的,花籽他们也正在等待一个重见天日的时机。

三人团坐,互相取暖。花双两王皆失血过多,唇色发白,面色带青。忠蛇小青还是没忍住掉了金豆豆,虎背一耸一耸的在抽泣,责怪自己没保护好大王。他身体壮,那几个人要是再来,一定让他们喝自己的!他暗自下定决心。花籽大王随他去,这次带他出来也是想让他见点世面,不过有点玩大了,但孩子终是要学会长大。

时间悄悄流逝,亥时已到。

那两个孽子被那个老不死的带坏了,向来不把他放在眼里,今天被罚了,也被警告过了,肯定是没精力去找那三人的,陈门主对两个儿子是又爱又恨。

在云爷的帮助下,他将地牢守卫换上了自己人。

地牢确实是在那片桃花林下的,桃木辟邪。陈家两兄弟不知怎的就沾染上爱食纯元女子的血,据说可以增长功力。大肆坑蒙拐骗女子,还发展了一些被害人家的家人,这世道还真是人心难测。

陈门主领着云爷打开机关,走进地牢,阴森寒栗,浓重血腥味扑面而来。那些女子目光呆滞,了无生气的蜷缩在各个牢笼的角落里,见了他们也没有反应。

一路走到关押花籽他们的房间,这才停步驻足。花籽他们抬头瞧了一眼,是陈门主与一个没见过的青年。

呵,还带客人来吸/血啊!花籽嘲笑的看着二人。小青蛇突然爆发,一个箭步走到门口,抓住门栏,大喊,“喝我的血!喝我的!”

牢里牢外的都被他这架势惊住了,陈门主尴尬的瞟了一眼旁边的云爷,只见对方微惊后,便面无表情。他只得露出了个善意的笑容,“这位小兄弟别激动,两位姑娘,我待犬子向你们赔罪,他是受我家那个走火入魔的老祖宗的蛊惑,才伤害了姑娘,请你们恕罪!”说完还跪地嗑了个头,毕竟以后可能是庆王的人了。

三人惊呆,这,这又是玩哪出?这洛河人真特喵的喜欢父代子过!

久久没得到对方回应,陈门主盯着地面,转了下眼珠,自己站了起来,继续赔笑,“两位姑娘别害怕!我与这位云爷都是来救你们的!”

花双二人互视,一脸不信,相互扶持的站起来,将小青拉至身后,“呵,你们又想玩什么花样!”

这时,一直沉默的云爷开了口,“两位姑娘,不必惊慌,陈兄说的是实话,我的人已经包围了这整个驱鬼派,我确实是来救你们的!”清冽之声犹如乐符在跳动,说出来的话那么的如天籁,不是好听,是像救世主。

陈门主惊讶的看着云爷,“什么!你带人……”话未说完,就被那位云爷打晕过去了,这位门主确实是个草包,要不是他是嫡系陈家人,估计也轮不到他做门主。

挥手间,牢门已打开,拿出了三粒药丸,递给他们,花籽迟疑接过,看着他如泉般清澈的眼神,心一横,吃下!另两位看着她这般也都吃了,瞬时身体暖流涌上,内力回转。

“多谢!”话不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那位云爷也不废话,直接将他们带出地牢从另一处密道送至了山下。

“我知道几位有很多疑问,但这并不是两位姑娘能够解决的。”云爷看出她们的心事。

“可是……”花籽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姑娘,时间不多了,我就你们送到这里,你们赶紧离开这儿吧,回你们该回的地方。”云爷打断花籽接下来的问话,转头要走。

花籽与双梨上前一步,停了下来,颓然放下。青年脚下顿了顿,还是回头,“一,那位李公子的父亲没有死,与他接头的人啊我,我找了个罪恶深重的替死鬼交给了沈家人,沈涟之本就是必死之人,不可任意改命,死在李孟义父亲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二,沈家有棵老槐,据说当年是与你们迷雾林的那位一起从灵山逃出来的,后来有些往来,被沈家人知道了,那位老槐是被沈家请人弄死的,精元全部强渡给了沈涟之,后来又把主意打到了你们那位身上,就有了你们知道的事儿。”

“关于李孟义,我请了得得道高僧替他往生净魂了。”这位云爷,语速极快,得得叭叭叭的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三人在夜色里吹着冷风,目瞪口呆,脑子一团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互相抱着蹦了起来,乐颠颠的庆祝这劫后余生。

洛河一行对他们来说,虽然不至于九死一生,但也算是惊心动魄。

那些姑娘,逃出地牢时,那些一张张无望又期盼的脸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沈涟之的哀,他的怨,他的恨。

李孟义的傻,他的飞蛾扑火,他的爱……

李父的拳拳爱子之心……

还有那些活在他们口中,或者死在人鬼手上的可怜人,那些受尽折磨化为厉鬼的人……

那些埋藏在洛河城下的残暴,冤孽,噬血的罪恶。沈家及与他们沆瀣一气的世家,陈家兄弟,陈门主,那位老祖的下场,结局都将与他们无关了,却又似有关。

经历,才使人成长。夜风生凉意,三人相扶,踉踉跄跄走着崎岖的新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