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城可比象石城热闹多了。
街道边叫卖声络绎不绝,人来人往。各商家开门做生意,进进出出。不过这城里的阴气隐隐压过人气,你看那人虽在笑,却感觉冷冷的。东北方向,浓浓的怨气,令人毛骨悚然。
晃晃悠悠,闲庭信步。三人像是随意找了个热闹茶馆,点了些茶水稍事休息。
花籽拉住了小二哥,“小哥哥,打听点事呗。”粉唇白牙,甜甜糯糯。
“姑娘,愿意为您效劳。”白巾儿一甩,小二哥殷勤咧笑,脆生生的答,他们本就是这地界擅通消息的人群。
“我呀,想打一个首饰盒,我们那儿的店铺工匠手艺太差了,听说你们洛河有个能工巧匠,专擅此道?”小花姑娘歪头眯眼笑,在托盘上放了锭银子。
“哎哟,姑娘说的是茗轩阁的赵师傅吧?”小二哥手法迅速,一看就是练过的,银子一稍便入袋,概不退还。
“对对对...就是这茗什么的,谢谢啊,小哥哥。”花籽睁眼说瞎话,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问到了,眨巴眼,小哥哥喜笑颜开的退下去了,美姑娘忒大方。
“这茗轩阁多俗啊,满大街都有,早知道挨家问了。”双梨大王觉得那锭银子实在花的冤枉。
花籽哼哼曲儿,喝茶,摇头晃脑,只当没听到。稍时,便出了店,直奔茗轩阁,小尾巴们还在。
茗轩阁很好找,一路有人指着过来的。
进去后,店中无客人,大门一关。废话不多说,直接让小青蛇先震慑住掌柜,撬开嘴,塞了粒药丸,两女山大王霸气登场,拿出木盒,问是谁人定做的。
掌柜的是个凡人,饶是阅人无数,也没见过这架势。小心翼翼的拿过木盒,仔细翻看,又拿出客人录簿本,划呀划,点呀点,翻了几页停住,赔笑小心的指给两大王。
为了维持土匪般的霸气,这次换双梨做主角,她冷眼一斜,拽过录簿,还斯拉坏了一角,掌柜小抖,娘呀,好看的女娃娃好...粗...鲁。
沈家四少爷,沈涟之。
对上了,就是那个什么涟之的。顺利找到了人,好像有点儿太顺利了。
两人不动声色,互换眼神。示意小青松开掌柜,开门,飞快出走。
掌柜的慌慌的在后面叫着,“哎,姑娘,姑娘,解药,解药……”
没过一会儿没声音了,花籽她们头也不回。
“蠢货!让你告诉他们,也没让你这么简单,起疑心了!”店内走出几个人,为首的啪的直接给掌柜一巴掌。
掌柜的跪地抱着那人的腿,哭声哀求,“风爷,给小的解药吧,是我大意了,风爷……”
风爷一脚踢开,“从哪找的这蠢东西!还□□!人家唬你呢!”后面出来一人告罪,便把掌柜的拖下去了,掌柜朝风爷的后脑勺深深望了一眼,嘴上还求着饶。
“陈家那两个败事玩意,鬼迷心窍,招了这三个来路不明的妖回来,哼,想查鬼,就让见鬼去吧!”风爷冷笑,暗处走出一人,领命退下。
溜溜达达,打听到了沈家是何人家,花双二人有些退缩,从进了南诏就感觉不舒服,人心难测。
一想到老山槐的死,咬咬牙,把小青蛇放在一处客栈里,让他别乱跑,两位大王决定来个夜探沈府。
守在沈府附近,等待天黑。
天色一点一点,变得幽暗无光,隐藏着的丛丛险恶,在等待着伺机而动。两只来自偏远地界的小山头的山大王们,就在别人的狩猎里。
暗夜是罪恶的保护色,是鬼物的乐土!
就在这离沈府十步远的小巷口里,呼呼的夜风夹卷着阴气,发出仿佛来自地狱般的吟唱……花籽的心血从胸腔出发四散直奔脑门,疼而麻。旁边的双梨粗喘着气,咚咚的心跳声快要跳出来。
一人抽鞭,一人握剑。鬼物无声,切莫回头。
手心冒汗,嘴唇发干。冷静,冷静,花籽默念,两人侧靠墙根,屏息凝神。
脚下一片湿冷,一条黑色的河水涌了进来,忽的一下就漫过膝盖处,寒气通身,两人无处可躲,“这里有古怪,先回去。”花籽拉着双梨趟着河水想要离开这个巷子里,奔跑着,耳边是呜呜鬼叫,哪知前方无路,乃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
嗓子发干,双梨转身抽剑,剑光在黑夜里闪过,徒劳而无用。暗色与黑水相交融合,扑面而来,弥漫着整个鼻息,腥臭!咕咕灌入胸腔,作恶!脚蹬不着地,溺水,奋力挣扎!
花籽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在这暗河里苦苦游浮,阴暗,恐惧,脑子进水,无法思考,如死亡就在眼前,令人窒息。
双梨呼吸渐浅,挣扎幅度越来越小,握的手越来越松。花籽脑子轰的炸成了花,不能,不能就这样,要活,不要死!
全身乏力虚软,就要随着这肮脏无比的黑水不知尸落何处,咕咕……意识越来越无,不,不,不,疼……
铃铃铃……耳边突然传来铃声,花籽一个激灵,睁开双眼,“啊!”
潮水退!一切都是虚幻!
“呼呼呼……”捂着胸口,大大的喘着气。查看双梨,她昏迷过去了。花籽运气,要赶紧将她叫醒,对方这样弄不死她们,肯定还有后招。
静悄悄的,死寂。
花籽放下双梨,握鞭,人未转,鞭先到!刺啦,吓死猫了!一竖排恶鬼,乌央央的,就那样静静的凝视着她。
全身炸毛!原本安静的恶鬼们忽然亮出獠牙,扑面而上,花籽一鞭六轨,唰唰唰。恶鬼动作敏捷,忽闪忽躲。众鬼围斗她一人,没过几招,稍落下风,身上原来的粉衫,已污迹般般了,杀了一批又来一批,搞批发的呀!
鞭风噼里啪啦,恶鬼呃呃,拧脖咔咔,每一声对花籽来说都是心颤。双梨这个没用的,怎么还没醒来!谁来救救美女,从天而降的英雄呢?来个狗熊也是好的!
无论她的心理戏有多足,她所期盼的都没有!不过万幸,双梨扼住喉咙,咳咳的不停,醒了!
一边与恶鬼打斗的花籽大叫,“快来帮忙!”利落的斩下一只小鬼。“这帮死鬼,不乖乖去投胎,还在这危害人间!本喵今夜就让你们连阎王都见不到!”花籽来了劲,杀杀杀!
双梨连忙挥剑加入战斗,两个人虽然配合略带生疏,但是还是很厉害的!
左右夹击,上跃下跳,掌风凌厉,剑气鞭风齐鸣,不要钱的批发恶鬼们,终于知道她们两个筑基期的不好惹了!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发丝凌乱,衣衫破乱。
就在对方势要把车轮战进行到底的时候,一阵铃铃声响,花籽心中一动。
恶鬼退后两步,像是不甘心般,低吼了两声,急速退去。
双梨与花籽松了口气,但未放松警惕,两人背对注视四周。
这时,从巷口处走出了一个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一位提灯笼的随从,手里拿着个锁魂铃,就是那白日里铭轩阁的掌柜!
年轻男子,模样清秀,脸色有股病态的白,身子羸弱,披着一件灰白狐毛披风,给花籽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一时又说不上来。
“两位姑娘,是来找孟义兄的吗?”微光下的男子有股清冷厌世。
“你...是沈涟之?”花籽很不礼貌的直勾勾盯着他,稍稍迟疑。
“是,鄙人沈复字涟之。”这位沈兄仪态端庄,微微拱手鞠躬。“孟义兄,他……怎么了吗?”沈涟之脸上闪过一丝哀恸。
“你不知道他怎么了吗?!”花籽不答反问,语气很不友好。双梨亦配合冷冷注视。
沈涟之身经百战,“他死了…我知道,只是不只两位为何找他?”
“这个应该要问你吧,你的孟义兄做了什么让你这个将死之人而未死呢?”花籽咄咄逼人,更近一步,对方闪过一丝慌乱,脸色充血,剧烈咳嗽起来,随从连忙上前抚背顺气。
“呵呵,终会有人要问的,他哪里得罪姑娘了吗?”苦笑跃上他的嘴角,大抵是抵不过命运的玩弄,他倚墙喘息。
“用他的命,换来的不过就是苟延残喘罢了。”闭目,一粒泪珠滑下,这个世间对他来说每活一日便是煎熬,偏偏有人想让你活。“两位,若是与他有仇,他已不在人世,你们若是不甘心,我便替他还债。”
“哼,不在人世?他的肉体不在人世吧!死后化作了厉鬼,为祸人间,残害生灵!”花籽厉声,山槐惨死的模样刻在她的脑海里,不能忘,只能藏。双梨拉了拉她,示意她冷静。
沈链之吃惊的看着花籽,满脸不相信,“怎么可能?他虽然,虽然……但是他及时收手了啊!他向我保证过,不会害他人的命的啊!姑娘!我与孟义兄乃至交好友,他不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他没杀人,你的这颗心,从何而来!”花籽甩开双梨的手,指向沈涟之的心脏,颤抖!双梨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后退一步。
沈涟之亦退一步,眼神惊恐,捂住心口,“不,不,不,他们跟我说因为孟义兄帮一个将死的槐妖做了件事,为此付出了性命,那个槐妖自愿将心给我的。”
真相就在眼前,还隔着一层纱,有人死死拽着,拨不开。
“将死的妖?呵呵呵,他是从一个活生生的妖身上挖下来,给你的!就凭你这短寿的命相,若不是有福泽在身的妖心给你,你怎会,怎会……”那笑都带着泪,梗着咽喉,话都说不出。
双梨上前抓起沈涟之,以肘扣喉,“说,他是跟谁做的交易,他们是谁,是你们沈家人,对不对!”嘶哑低沉。那名随从上前拉住双梨,被她一掌推开。
花籽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哈哈哈哈哈,你们杀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孟义兄,你为何要这么做啊?我不值得,不值得……”沈涟之哀哭,他沈家罪孽深重,死后那十八层地狱都不能呆的,洗不清的罪恶。
“姑娘,我劝你,不要再问了,那些人你惹不起,我这条贱命给给你们,就当,就当给那位赔命了,好吗?”最后一句,轻声,求死之心,坚定而决绝。
“我们要你的命,跟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我要知道这背后的人,我要他们一个一个为我的家人偿命!”脸上恨色,咬牙切齿,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猛然爆发。
“也罢,来这世上一遭,不就是要对的起自己的心吗?”沈涟之无力靠墙滑落在地,那位随从不知为何未上前相扶。
花双二人怒视着他,虽然也知道他也是可怜人,可有些东西牵扯其中,那些恨,那些怒,怎能割舍开。
“我沈家立足这南诏洛河,已然千年余载,光知道我父辈这一代,手上沾的人命,估计都能建一座城了!他们豢养恶鬼,养蛊,种蛊毒。抓捕壮丁少女,壮丁做药人,在他们身上养蛊种毒,死后变成厉鬼,锁在人间再为他们所用。”
“少女,呵呵,可以送达官显贵和利益相关的人,可以自己玩,虐待,花样多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用完后,没死的,可以继续做药人,结果都是一样的,比男人受的折磨更多些。”
幽静小巷,沈涟之轻声的讲着这些令人发指的弥天罪恶。
“这些人表面上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实则都是些变态恶鬼,他们才是人世毒瘤,人心似鬼,不,不,他们比鬼还恶毒,哈哈,我的身上竟然留着他们的血液,哈哈哈!”沈涟之激动咆哮。
“老天开眼,他前面三个儿子全死了,就剩我一个了!他们当然不会让我死啊!我是他与...”话未尽,沈涟之惊讶看着胸口的匕首,淬了毒的,不解又似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