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好好的,一坐到出租车上,报了地名儿,元宵就开始呼呼大睡。琴也不管了,直接丢给金敏抱着。
金敏倒是完全清醒了,看着窗外依然飞舞着的雪花,脑中一直想着刚才两人躺在雪地里的事儿,那样安静地看一场雪,平生还是头一次,扭头看看睡在身旁的元宵,好像另一个自己,一向孤独倔强地活着,竟然也能长到这么大,还那么帅。
不过,转而想到那一男一女,又忍不住偷笑,不知道大爷后来怎么处理了,听说这么偷偷摸摸搞对象的事儿总能逮到几次,今儿算是碰着现场了。
城里城外多少公园、商场,不去,非要躲在学校里吹冷风,还不如去山顶上呢?那更凉快!简直傻地可爱。
司机稍垫了一脚油门,上了一个小坡停了下来:“到了,十九块钱,下车扶好人拿好包,路滑当心!”
“哎,”金敏递上钱,弄醒元宵,“到了!”
元宵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从车上下来:“钱给了吗?”
“给了,”关上车门,金敏把琴包挎到元宵肩上,“自己能找到吗?”
“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元宵走了两步,回头,“不去家里坐坐?”
一半是好奇,一半是不放心,金敏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追了上去:“算了,看你迷糊成这样,还是送你上去吧。”
元宵也不是非要睡,就是一阵阵地发冷,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小区在城里算是中等层次,但放在旧城区,和毛纺厂的大院比,可谓是豪宅了。至少带着花园和喷泉。
进了门,脚边一双拖鞋都没有,金敏有点不知往哪下脚。
“没事,门口垫子上随便蹭蹭就行,”说着元宵自己扑进大沙发里,埋着头,衣服遇了热气,湿哒哒的,“反正我一个人住。”
金敏关了门,把琴包往墙角立了立,这屋里也就门口那点儿地方还算整洁。客厅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cd、书本、杂志,不知道是洗过还是没洗过的衣服也随处可见。
“还以为你是一个挺讲究的人呢。”
“嗯,”元宵翻了个身,把外套脱了,一起身,牛仔裤也扒了下来,一条和蓝不蓝绿不绿一样颜色的平角内裤赫然出现在眼前,他随手拿来一条运动裤套上,“对外一直挺讲究的。”
“呵呵。”金敏迷之微笑,绕着客厅转了一圈儿。
西边大橱里摆着各种照片,没什么灰尘,看来还是有人常来打扫的。照片多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父母都是长相俊美的人。其中有一张十二、三岁的元宵搂着老爸脖子的照片,金敏拿起来看,父子两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嘴巴咧上了耳根,身后的条幅上写着“XX空手道XX赛”。
东边贴着墙壁,放着一架钢琴,金敏指尖在琴盖上一划,也没什么灰:“你还弹点儿琴呢?”
“没,那是我老妈的,她以前是个音乐老师,”元宵说着,从自己屋里的衣橱里取出两条裤子,比了比,把黑色带白条的丢给金敏,“咱两身材差不多,换上这个吧,配你的夹克不赖。”
“呵呵,”金敏点着头微笑,“敢情你的讲究全都集中在穿衣打扮上了?”
“必须的!除了这张脸,也没什么能在二中混的资本了。”说着,元宵背过身,进了厨房,“快点换啊。”
金敏打开琴盖,在大G上按了一下,声音有点大,猛抬头,窗外一片漆黑,他才意识到已经很晚很晚了。
厨房里有开灶的声音,金敏解开皮带,换上裤子,湿漉漉粘滋滋的感觉不见了,顿时爽快了不少。
不一会儿,元宵端出一锅泡面,两只碗:“饿了吧?随便吃点。”
“你倒是懂得待客之道,”金敏拿过碗挑了一筷头儿面,吹了吹,吸溜一口,“操!你特么真是人才,煮泡面也能这么难吃!”
“不能够吧!”元宵半信半疑,反正,一般煮面都是靠手气的,莫非今儿又发挥失常,吃了一口确实难吃,像是浆糊似的,又不愿意承认错误,指着半个黄不见了的荷包蛋,“那你吃这个蛋吧!”
“算了,不吃了,也没什么胃口,”金敏放下筷子,摸出烟盒,看了元宵一眼,又把烟盒揣回去,“你说你一个人住?”
“昂,吸溜……”元宵又吃了一口面。
“还打扫着卫生呢?”金敏扭回头看身后还翻着琴盖的钢琴。
“没啊,从来不打扫!”元宵说的理直气壮,吃了点面,感觉身上暖多了。
“我说,你妈呢?”金敏本来不打算过问家事,可看这小子太不明事理才想友情提示一下。
“你管她呢?我都管不着,”元宵丢下筷子,抽了张纸抹抹嘴,“跟人跑了!”
“呵,”金敏从一家三口的照片中全然看不到元妈是会跟人跑的那种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说?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儿多了?”元宵突然横着眼,双脚一蹬,椅子往后移了一截。
“你都快高考了,谁家妈妈舍得让儿子一人独居,所以……”金敏重新拿起筷子,想了想还是准备把那半个黄不见的荷包蛋吃了。
“咱两才认识几天呢?你就想管我,管得着吗?”
金敏咬了一口荷包蛋:“还行,这个勉强能吃。我就是觉得,父母在身边比不在身边好。”
“得得,”元宵起身离开,冲着钢琴走过去,啪地盖上琴盖,“你要是想管我,咱可交不了朋友!”
“呼,”金敏咬着牙,把剩在碗里的半个荷包蛋吃完,当着元宵的面,换回湿漉漉的牛仔裤,“那行吧,我走了之后,你摸摸书橱上的灰。”
说着,他就真地开门走了!
速度之快,令元宵震惊,话是那么说,他可真没那个意思。
不过——碰——门关上了。
元宵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像是等待奇迹降临一样,希望金敏能转身回来,可等了半天没有动静,这门从外面锁上,只能从里面打开,而金敏没有钥匙。
想着想着,元宵拉了灯,一头扎进被窝。
从元宵家出来,雪已经停了,路上的雪边攒边消,踩上去水嗒嗒的。金敏后悔自己逞能换回了裤子,这大冷的天,到家估计就成了冰棍。
……
三天假的最后一天,元宵睡醒已经到了大中午。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头痛、恶心,好像还有点发烧,果真,立刻就开始喷嚏连天——感冒了。
准备掏出手机点外卖,手机却怎么都打不开。在桌子上磕了几下,屏幕居然彻底碎成渣渣,一片一片地掉下来。
“我靠!”元宵把手机丢到一边,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
回想起前一夜从幼儿师院的墙上摔下去,那酸爽,敢情手机就是那个时候彻底摔坏的吧。
“金敏,你得陪我部手机!”元宵勉强支撑着,从床上爬起来,餐桌上,泡面锅还在,两个碗两双筷子还在,可那种期待着与人分享的快|感一点儿都没有了,“你特么是上天派来整我的吧?”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金敏那张嬉笑着的帅脸——美少年?我的名字叫专治美少年!
摇摇摆摆地爬到钢琴前面——我走了之后,你摸摸书橱上的灰——什么意思?
元宵挣扎着站起来,在西边书橱前抬高手一摸,竟然一点儿灰都没有!
“你特么是男人吗?心思那么细!”元宵自言自语,打开琴盖,端坐起来,脑海中顿时有了一段旋律。
这旋律不关乎今年的第一场雪,不关乎新认识的几个人,不关乎去了从没去过的地儿,而关乎某一个人,那个人,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