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孟丽君从梦中醒来,苏映雪已经把她要上朝穿的服装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孟丽君心中一暧,自己和苏映雪只是挂名夫妻,但她的确就像是一个无微不至的妻子嘘寒问暖,事无具细地关心照顾着她。
孟丽君绑好束胸,轻快地从床上一跃而下。苏映雪打来一盆水,笑道:“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哎。”
孟丽君一摆头,说:“我从来不为昨天的烦恼而烦恼,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苏映雪抿嘴笑了笑:“是啊,又是崭新的一天。咦,不知道昨天晚上哪只怀春的猫,一直往我怀里蹭,蹭得我都差点睡不着了。”
孟丽君心中咯噔一下,昨晚她的确做了个梦,梦到她仰面抱着一树芬芳的花香,可着劲地闻。那些花,甜甜的,软软的……
孟丽君面上一红,嘴上却不饶人:“我梦到有只熊要来吃我,我抱棵树想爬上去,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苏映雪“唔”了声,没毛病。
孟丽君匆匆洗了脸,苏映雪替她梳洗完毕,给她穿上官服,一个年轻俊俏的青年站在眼前。
孟丽君出得门去,拉粗嗓音:“娘子,我去上朝了。”
苏映雪高声应了句:“官人早去早回。”
九王爷呼哥赤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在院外了,听到小俩口的对答,九王爷挑开车帘,笑骂一声:“什么早去早回,不处理完政事,不许回府。”
孟丽君恭恭敬敬地作揖:“给岳丈大人请安。”
九王爷笑道:“快上车吧。”
孟丽君应了一声,乘上官轿。
九王爷满意地上下打量着她的乘龙快婿。
“明堂啊,你什么时候跟素云给咱王府添个丁啊?”
孟丽君从容不迫,低眉道:“时机到了,自然瓜熟蒂落。”
九王爷拍手笑道:“好一个瓜熟蒂落,明堂,好好干事,将来这大元的天下……”
九王爷故意停顿下来,双眼直视孟丽君。
孟丽君假装不解,应了句:“岳丈大人放心,小婿一定竭尽所能孝忠皇室。”
九王爷扫了孟丽君一眼,嗯,这小子,假装听不懂,好在够圆滑。他日我若能独登大宝,这小子定能助我一臂之力。还有,他适才说的什么“孝忠皇室”,也许就是在给自己表忠心。自己堂堂九王爷,自然就是“皇室”无疑了。
一众臣子浩浩荡荡进了皇宫,却见那铁穆耳已经正襟危坐在龙椅上。九王爷微微眯眯眼睛,若有所思。孟丽君不慌不忙,用手轻轻拂了拂官袍,镇静地站在一众官员的前列。
众臣子山呼万岁,行完跪拜之礼后依次站好。铁穆耳嘴角略翘:“嗯,皇甫将军今天为何没有上朝呀?”
吏部尚书连忙出列向皇帝奏告:“启奏陛下,皇甫将军昨天不慎落马摔伤,告假一月。”
铁穆耳身子往前倾了一下,面露疑惑:“皇甫将军武艺超群,以一抵百,怎么会如此不慎啊?”
九王爷嘎嘎笑上几声,出列道:“皇上日理万机,想是忘记了皇甫将军昨日是受皇上指派去执行任务的。莫非从马上摔落是假,另有隐情是真?”
铁穆耳面色一沉:“皇叔此言何解?——”
九王爷又是呵呵笑上几声:“本王只是随意揣测,皇上万勿见怪。”
铁穆耳嘴角又是一翘,笑道:“朕也是随口一问,皇甫将军既然受了伤,那朕对于有功之臣自然是要去看望一番了。”
九王爷心中冷哼一声,心想当日要不是皇甫少华碍事,救下微服私访的铁穆耳,现在坐在龙椅上的就应该是他呼哥赤了。
孟丽君暗暗思忖,呼哥赤野心勃勃,铁穆耳高深莫测,这二人一个是自己的挂名岳丈,还有一个是自己的结拜兄弟,自己还是尽量不要搅到洪水中去才好。
“郦爱卿,退朝之后,你跟朕同去看望皇甫将军可好?”
铁穆耳目视着孟丽君。
孟丽君低头领命。
铁穆耳嘴角又绽出若有若无的笑容:“既如此,各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群臣鱼贯而出,孟丽君战战兢兢站在大殿内。铁穆耳从龙椅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台阶。
“四弟,你的神色貌似不太好,是不是也在为三弟担心?放心好了,有二哥在,你跟他都会平安的。”
铁穆耳的目光象要把孟丽君看穿。孟丽君抬头望了铁穆耳一眼,诚惶诚恐又低下头去,小声说道:“皇上您贵为天子,我跟皇甫将军现在都是你的臣子,万万不敢谮越。”
铁穆耳大力用手拍着孟丽君的肩膀笑道:“天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四弟,你若为女儿身,我自不会拿你当兄弟的。哈哈哈哈。”
孟丽君心知肚明,此刻的铁穆耳早就怀疑她是女扮男装。也难怪,连皇甫少华那个呆木头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更何况这位城府极深的当今天子。作为忽必烈的孙子,皇太子真金的第三子,年少时就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皇太孙后,总兵镇守蒙古汗国故都哈剌和林。忽必烈去世后,力败长兄晋王甘麻剌争取了王位,并在其母阔阔真可敦与大臣伯颜等人的支持下即皇帝位。即位后立即停止对外战争,杀伐果断。致力整顿国内军政,减免江南部分赋税。采取限制诸王势力、新编律令等措施,已有成效。
初相见时,孟丽君以为吹笛人是铁穆耳,满腔芳心都暗许给了他。到后来才知道皇甫少华是自己的真命天子,有婚约在身。加之铁穆耳已经娶了皇后,孟丽君才不屑与后宫争宠,与别人分享爱人呢。何况皇甫少华本来就那么好,一直不能忘情于他的孟丽君,一直心心念念在寻找他的孟丽君。两相比较,自己还是更爱皇甫少华多一点。
铁穆耳看孟丽君眼珠转个不停,心想这个小精灵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样的方法来搪塞我,也罢,朕现在就带她去皇甫少华的将军府。亲眼看一看,朕的好四弟与三弟究竟是什么亲密关系?
铁穆耳与孟丽君猝不及防的来访让皇甫敬大吃一惊,邵骅也觉得匪夷所思。在邵骅的记忆当中,自己就没有见过厅级干部以上的官员。这可倒好,昨天不小心亲吻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郦丞相,今天,马上就要见到当今中原最牛皮哄哄的人了。
邵骅和衣躺在床上,从昨晚到今天,她已经喝了两顿中药,胸口没有那么闷了,也再没有咯血。看来老祖宗的这些玩意儿还是比较有用的——你不喝也没辙儿,现在这个世界哪里来的西药?这要继续扛着,只怕连半条命都保不住了。她还想活得好好的,等养好伤了去找她的小筠呢。
“皇甫将军,可大好了?”摒退众人,铁穆耳大踏步走了进来。
邵骅一愣,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定神仔细一瞧,浑身战栗。陈小元?他怎么来了?他竟然也穿越了,还变成了元成宗铁穆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邵骅噔的一声从床上跌落下来,大叫一声:“陈小元,你还我小筠!”
铁穆耳也愣了,这皇甫少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敢直呼自己的汉人名字,还要他“还他小命”。自己昨天派人伏击皇甫少华,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想让他知难而退,不要跟自己来争抢孟丽君。真正聪明的人,是懂得打落门牙往下咽的。可这个皇甫少华,油盐不进,还当着孟丽君等人的面大呼小叫不知死活,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孟丽君心中也是一凛,铁穆耳微服私访时惯用汉人名字,想来这陈小元三字应该是常用名字之一。只是这小云是何等人物?让皇甫少华几次失去理智。莫非皇甫少华心中既没有她孟丽君,也没有什么刘燕玉,而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这个小云姑娘。
皇甫敬连忙和孟丽君将邵骅扶到床上,皇甫敬怕邵骅还会乱说话,乘众人不注意,手上一使暗劲,点了邵骅的昏睡穴。
皇甫敬自以为没人看到他的动作,任邵骅昏沉沉睡去。孟丽君和铁穆耳都是习武之人,早就将一切收入眼中,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没有挑明。
铁穆耳道:“看来皇甫将军伤的果真不轻,也查清楚了是一个叫什么陈小元的人在幕后指使。郦爱卿,你是我朝之栋梁,皇甫将军也是我朝之栋梁,请你务必调查清楚此事。朕还有事,先走了。”
明明知道是个烫手山芋,孟丽君也不得不接。
铁穆耳怒气冲冲离开之后,皇甫敬轻咳一声:“魏公子,皇上交给你的任务,你有十足把握吗?”
孟丽君睫毛低垂片刻,复又猛的抬起头,眼睛不眨的盯着皇甫敬:“皇甫伯父,你可知道少华口里的小云是谁?”
皇甫敬一脸懵逼,片刻回过神来。面前的这个人,如若不是孟丽君,又为何如此关心这个所谓的皇甫少华口里的小云姑娘呢?如果只是简单的解释为表弟对表姐的关心,询问的语气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看来交谈是不能好好继续下去了,皇甫敬咳了一声:“皇上不是已经让你着手调查这件事吗?我觉得,凭着魏公子的聪明才智,完全能够查清你所想要知道的全部真相。”
“也包括皇甫伯父为什么突然点了少华的昏睡穴吗?”孟丽君突然出其不意的单刀直入。
皇甫敬不可思议地盯着孟丽君,这还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有一点点调皮的孟家小姐吗?几个月的朝堂生活就让她变了一个人似的。惟愿此人是友不是敌。
“我只是怕少华会胡说话。”皇甫敬回答说,略一迟疑,从袖子里扯出那张皇甫少华写给他的密信:
“爹爹,郦明堂实为我妻孟丽君,丽君有险,请速告之。儿少华上。”
孟丽君心中倒海翻江,面容却是波澜不惊。从刚才皇甫敬的霎那间迟疑,她就准备好了迎接一切秘密的被揭露。何况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心上人的父亲,也是自己未来的公公。自己一直没有吐露身份,只是怕连累他们。迟早有一天,即便他们不来揭穿,自己也会主动告诉他们:我就是孟丽君,是你们皇甫家未过门的媳妇儿。
“郦明堂?”孟丽君做出沉吟状:“就是那个愿意让我冒名顶替的郦明堂吗?他怎么突然又变成三哥的妻子,变成我的表姐?易容?女扮男装?”
皇甫敬快要被孟丽君的胡搅蛮缠搞崩溃了,冷笑一声道:“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你若有难言之隐我也不逼你。作为一个父亲,我只是怕少华以身犯险都是为了你,为了保护你,甚至连他的命都不要!”
说到这里,皇甫敬哽了一声,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他还得把戏继续演下去。凭他的直觉,儿子是死于权贵之手,只有孟丽君才能深入的调查下去,也只有孟丽君才能创造出报仇的机会。只是,少华那么爱孟丽君,孟丽君爱少华吗?她究竟对少华有没有半点情分?她如此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究竟为了什么?
皇甫敬拂袖离开。
孟丽君听完皇甫敬方才的一番话后柔肠百结,坐到床头,情不自禁的拉过邵骅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