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阁,因着苏呦往日并不怎么管束鹿鸣阁的下人,因此平日里阁中总是能听见侍婢们嬉闹欢笑的声音。
可今日一回来,苏呦便对着春兰大发雷霆的事情,叫所有人都看在了眼中。
是以,一时间,众人无不轻手轻脚,战战兢兢。
而院子内,春兰也是硬气,从正午回来后便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到此此刻酉时止,丝毫没有开口求饶。
因为她知道,如今这已经不仅仅是关于一个责罚的问题了。
她今日向容侧妃示好,那么在此刻,受罚越是严重,那届时消息传到容侧妃处后,才会更知晓自己心之所向,也会更安心的用自己,助自己成就往上。
因着心中这一信念,她哪怕浑身都酸软不支,双腿像是要废掉了般,也不曾开口求饶一句。
她知道,自己能挺过这一次,那定然就可有机会飞上枝头!
而这时候,院落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她睁着迷迷糊糊的视线侧首看了眼,便见得是先前出了门的瑶光回来了,便也不在多看。
瑶光进了院子,便看见院中那浑身都在瑟瑟发抖的春兰,不觉也有些不忍,可想到对方今日的确是触怒了苏呦,她也不敢说什么。
和几个交好的侍婢打了声招呼,便忙朝正房而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她扭头看去,便见得春兰居然晕倒在了地上,可却无一人敢上前搀扶她,都或远或近的指着她小声议论着。
瑶光愣了愣,没有多看,赶紧入了内,便见冬儿侯在门口,忙唤了声:“冬儿姐姐。”
冬儿神色不变,冷冷的‘嗯’了声,然后转身往里走:“随我来。”
入了里间,见了苏呦,瑶光赶紧行礼。
苏呦这才抬眼看向她,问道:“如何?”
瑶光有些忐忑的将先前宇文翳的态度说了便,便见苏呦听了这话,坐在那里,神色丝毫不变。
苏呦一听宇文翳这话,就明白过来了。
她此番令冬儿送这东西过去,便是意指试探宇文翳的态度。
可无疑,宇文翳的态度很清楚明了,他不会管这事,除非自己某日实在是忍受不了,前去求他,那便如了他的愿了!
想到此,她心中淡哂一声,神色不动的浅浅敲打着桌面。
既然宇文翳如此有闲心,那她定也不会如了他的意。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们之间,谁会忍不住先一步低头。
不过,这态度却不能太过硬朗了,要好生筹谋一番才是。
想到此,她眼眸闪了闪,突然问瑶光:“方才外面生了何事?”
瑶光赶紧道:“是春兰姐姐,不,是春兰姑娘晕倒过去了。”
“哦?”苏呦饶有兴趣的笑了笑,起身往外走:“随我去瞧瞧。”
苏呦领着冬儿与瑶光走到晕倒的春兰跟前不远,她垂帘打量着发髻凌乱,浑身汗津津的春兰,淡淡吩咐了句:“打盆冷水来。”
冬儿立刻应是,安排人去打了盆冷水来,苏呦看了眼,扬了扬下巴:“泼过去。”
侍婢不敢耽搁,咬着牙“哗啦”一声泼过去。
这冷水乃是从深井里面打出来的,加上此刻本就夜色降临,晚风习习,被这一泼,春兰瞬时惊呼一声,浑身打着哆嗦从昏迷中醒来,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抬头,便见苏呦站在暖黄的烛光里,将她婀娜身姿映衬的勾魂夺魄,却看不清她的脸。
她张开干枯的唇瓣,哑声唤了句:“夫人。”
苏呦垂眼盯着她:“春兰,现下,你可知错了?”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春兰想要开口求饶,可顿时,想到日后的前程,她已走了九十九步,最后这一步,如何能够倒下。
便是死,她也要咬着牙迈步跨过去。
于是,她神情柔弱迷茫,却又坚定道:“回夫人的话,春兰不知错在了哪里。”
“呵呵。”苏呦淡淡一笑:“你倒是有几分执着。”
见她这个样子,苏呦也明白她的选择了。
不过这样正好,恰合她意。
是以,她目光平视四周其余人等,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道:“春兰不敬主子,忤逆尊卑,今与重罚,且从今日起,为鹿鸣阁下等侍婢,空出来的位子,便又瑶光顶替。”
话落,她淡淡看了眼春兰:“若你能跪至子时,便饶你一命。”
说完,这才领着冬儿与一脸茫然的瑶光入内,后者直到他人前来道喜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成了主子的贴身侍婢了。
她忐忑的跟着苏呦入内,欲言又止:“夫人……”
苏呦笑了笑:“跟着我,日后便好生做事就成。”
瑶光赶紧应是,苏呦见状,这才挥了挥手:“行了,你退下罢。”
待瑶光退去后,冬儿才道:“夫人,那接下来春兰,该如何处置?”
苏呦笑了笑:“如今我当着众人的面彻底让她没了机会,狠狠的落了她的面子,冬儿,你且好生盯着她,想来,如此之后,要不了多久,她或是某些人便该有动作了。”
冬儿应是,随后退了出去。
如今他们身边人手少,这事自然也只有冬儿亲自去做才行。
……
春兰一直跪到了子时之后,苏呦便也没在为难她,这才由着人将她搀扶下去修养了。
不过从此后,她在鹿鸣阁为下等侍婢,若是没有任何机会,怕也就仅止于此。
接下来几日,整个摄政王府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里却是波涛汹涌。
各自人皆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琼华宴与宇文翳的生诞做起准备,而因着有那日苏呦被众人联合起来欺压的事,后续却见宇文翳那处并没有反应后,其他人等就纷纷变本加厉的指使起苏呦来。
今日要她绣多少个荷包,明日便要她又做多少个花灯。
这些事情,苏呦哪里不知对方是来为难自己的,她却一声不吭,全都接下来了。
而至于交上去的东西,到底是她自己做的还是其余事等,那就由不得别人来说什么了。
而春兰,因着那日被受罚后,她在鹿鸣阁的地位远不如前,可往往暗地里便有人悄悄的给她送各种各样的补品药膏,而至于这背后之人是谁,春兰自然是一转念就有了猜测,也是由此,她才在修养了差不多七八日后,总算是好了许多。
不过这却令她有些焦虑起来,因为这些日子来,背后之人一直不曾唤她私下见面。
要不是因着那些补品之物还在暗地里送来,她怕是要以为对方已经放弃了自己。
而就在这日,她忙完了活计,浑身酸痛的回到房间后,刚刚关上门,便听有人敲门起来。
她顿时一惊:“谁?”
她在鹿鸣阁人缘并不好,基本上没什么人来找她。
外面那人却没说话,而是突然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张纸条,便隐去不见了踪影。
春兰警惕的看了会儿,见的确无人后,才眉眼一转,心中升起丝丝期待来。
她赶紧过去捡起了纸条一看,见到了上面所写内容后,不由眼眸一索,浑身都激动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而后缓缓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在屋内焦急煎熬的等到了月上中天,这才悄悄的出了房间,从一个隐秘的狗洞出了鹿鸣阁。
在她方才离开后不久,冬儿便从一个隐蔽的角落出来,看着春兰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而后转身一跃,继续跟了上去。
春兰一路偷偷摸摸,紧张不已的来到一个地点,果然便见有一中年女娘在此。
她仔细看了眼,顿时认出,这人便是容侧妃身边的侍婢,白芷。
她心下一喜,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见过白芷姑姑。”
白芷‘嗯’了声,上下打量她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可有人注意到你?”
春兰忙道:“白芷姑姑放心,奴婢所出之地,决然安全。”
白芷这才道:“既如此,便随我来罢,没得让娘娘久等。”
春兰乖乖应了声是,跟着白芷七弯八拐的去了一座隐蔽院落,进了屋,果然便见容侧妃一身华贵的坐在高座,淡淡的转眼看来:“春兰是吧?”
春兰赶忙应了声是:“正是奴婢,奴婢给娘娘请安。”
容侧妃和颜悦色的点点头:“不用紧张,今唤你来此,却是有一事问你。”
春兰早做好准备:“娘娘请问,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容侧妃笑了笑:“放心,此事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春兰垂着的眼帘中顿时闪烁出精光。
容侧妃道:“我且来问你,听闻你也是金玉馆的头牌之一,此次万花魁斗会名列第四,长得也是貌美如花的大美人,怎会甘愿与苏夫人做个侍婢。”
春兰道:“娘娘明鉴,此事却是奴婢做不了主的。”
“哦?”容侧妃一挑眉:“怎么回事?”
“这……”春兰状似迟疑了片刻,随即才犹疑道:“此事,却是要从昌元候说起。”
然后,她大致将事情说了个遍,却是故意扭曲了是自己联合昌元候之事,改为了而是苏呦见她得了万花魁斗会第四的名额而心生不满,因此才从昌元候处威逼她就范。
至于真假,她却是不虞的。
上次的事,也就他们几个人知晓,昌元候就指望她帮衬自己令苏呦在摄政王府呆不下去,而其余夏竹柳妈妈等人见她得了势,只会更帮衬她。
便是容侧妃这里真知晓了又如何,容侧妃之所以会帮衬自己,只怕也是为了针对苏呦。
容侧妃果然听的眼眸直闪,并不在意这些,而是询问道:“依你说来,这昌元候与苏夫人,可是有事?”
春兰迟疑道:“娘娘明鉴,这奴婢,却是不知了,只不过……苏夫人的确未入王府前,与其关系匪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