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便是柳妈妈纵横风月场半生的眼光,也不由的怔愣了刹那。
虽然她仅仅只是从苏呦露出的眉眼就可猜测对方姿容出色,却也完全没有想到,不过十三四岁的人儿,竟也生的这般令人……难以忘怀。
可想而知,若是待她长开后,那该是何等的绝色。
也是由此,柳妈妈知晓面前这位少女的野心从何而来。
可有姿色有野心的人,柳妈妈见得多了,并不少苏呦这么一个。
但她还是收留了苏呦,这么多年来,捧在手掌心疼着宠着。
毕竟,不论苏呦究竟能不能那般好运攀上高枝儿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入了她这金玉馆,仅凭着这份姿色,也同样可当她的摇钱树了。
当然,若哪日苏呦所言的那天到来,她也自然乐的欢喜。
昌元候的出现,无疑是令柳妈妈又惊又喜的。
可她也没想到,苏呦心气儿居然这么高。
她看中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位。
……
在这期间,类似于今日这样的事情,苏呦自然见过不止一件。
虽然苏呦不是被迫入了这金玉馆,可从高高的云端跌落凡尘,那样的痛苦她却感同身受。
所以,在苏呦初次见闻卖入金玉馆在暗房被调/教的姑娘时,她就同柳妈妈用自己一大笔的银钱替那位落难千金赎了身,并赠与了对方一笔银钱去外面重新开始。
可苏呦根本没有想到,不是所有人都有如同她跌落泥泞后,还挣扎求生下去的勇气和本事。
第二日,那位被她高价赎了身的千金,被人发现在一条暗巷凄惨死去。
据说,是被人劫掳后强迫而死,还扒光了衣物抢了银钱弃尸。
这件事情,沦为她一个好心的笑话,在金玉馆流传至今。
也从此,成了她心中除复仇外的一根刺。
正如柳妈妈当时似笑非笑所言:“你要想清楚,她这样的千金小姐,虽然入了我金玉馆也会痛不欲生,可终究,她会活下去。若是今日你放她走,他日你是否会知她再次遇难时,是不是会怨恨你?”
……
金玉馆如今除了只接昌元候一位客人的苏呦外,还有梅兰竹菊四位色艺双绝的当红头牌。
开口说话的这位,便是其中的秋菊,她生的杏眼红唇,瓜子儿脸,眼角勾勒的瞬间清纯与妩媚并存。
若是男人见了,铁定勾了魂儿,可她面对的是苏呦。
苏呦回眸侧望了眼,淡淡一笑,根本不予理睬对方话语中的冷嘲热讽,对着冬儿道了句:“我们走。”
自从家中遭了剧变以来,她性子就变的冷清了许多。满心满眼更是只剩下复仇一个念想,其余事情,皆不入她眼。
也因此,即便这么多年下来,她跟金玉馆其他头牌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泛泛。
照理来说,他们都已是习惯了的,可苏呦当着其他几位头牌的面,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中,还是令秋菊有些难以接受,面上下不来台。
是以,她当即脸色一垮,径直拦在了她跟前:“苏呦!你什么意思?这么久以来,你仗着昌元候嚣张跋扈也就罢了,可如今你还没进侯府呢,装什么腔作什么势,好歹我们姐妹在馆阁中也是你的前辈,你就是这样面对你前辈的?”
“还请秋菊姐姐明言。”苏呦却答非所问,平视着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秋菊一噎,扫了眼其他几人看好戏的模样,顿时声音扬起几分激烈恼怒:“给我道歉!”
苏呦听罢,不由‘呵’的声:“无聊,让开。”
“今天你不道歉,就休想走了!”秋菊也起了真火,横眉怒眼的。
“不让?”苏呦颔首,侧身唤了句:“冬儿。”
“是!”话语刚落,众人只觉一阵风带过,紧接着便闻听‘砰’的声,冬儿单手掐着秋菊脖子将她抵在墙面上高高举了起来。
另外三位头牌也不觉惊呼一声,齐齐领着侍婢后退了步。
秋菊则难受的脸色涨红,不停的挣扎拍打着:“放、放开、我……”
她的侍婢醒悟,急急上前想要帮忙,被冬儿侧身一脚横扫踢飞了出去。
还有其他人欲冲上来时,又见冬儿长剑一横,幽幽泛着的寒光令众人不觉脖颈微凉。
场面顿时一静,片刻后,其中的春兰出来劝和,柔柔道:“苏妹妹,秋菊妹妹想来不过是一时嘴快,并无其他心思的,看在大家这么多年姐妹的份上,便放过她吧。”
此人姿色乃是四位头牌中最出众之人,性子也是柔善可加,至少表面上如此。
苏呦却并不吃这套,淡淡的看了春兰以及夏竹、冬梅一眼。
昌元候收到消息前来,苏呦想想,也大概能猜到,那递消息之人,估计就出自竹兰梅菊这几人中。
毕竟,自从听闻自己会前去万花魁斗会后,这些人表面虽然不说,可只怕心底都将自己排外,恨不得自己就此随昌元候入侯府,也没得到时候跟他们竞争万花魁斗会的名额了。
她并不介意有人竞争,可私下里作弄手段到自己头上来,尤其是在这关键时刻,她就绝对不会容忍。
正好今日借此机会,给他们各自一个警告。
苏呦缓缓踱步到秋菊身侧,视线却扫过其他几人,淡淡道:“我来金玉馆,不是跟谁交朋友的。你若看得过眼,你我便井水不犯河水。你若看不过眼,那就在看见我的时候,好好儿的把眼睛给我闭上。秋菊姐姐,听清楚了吗?”
“嗯嗯……”秋菊忙不迭的点头。
“听清楚了就好。”苏呦颔首,招呼了声:“冬儿。”
“是!”冬儿立刻将秋菊一甩,后者‘砰’的声被甩到地上,钗髻散乱,形容狼狈的捂着脖子,目泛惊骇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
苏呦见状,视线平静的扫过几人:“既然都没什么事儿了,那妹妹在此,就再同姐姐们说一句吧。各位姐姐们且要睁大眼睛提起心来,不会泅水就别在岸边玩火,当心焚了自个儿,尸骨不存。”
这意有所指的话,梅兰竹菊四人听罢,顿觉好似有只无形大掌掐住了他们脖子,一股子阴风从身后呼呼吹过,浑身都浸满了寒意。
一时间,四人面面相觑,颇有些哑口无言。
“哎呦喂!这又是怎么了呀!”正在此时,柳妈妈急忙忙赶来,想是有人前去通风报信的缘故。
“无碍。”苏呦淡淡笑道:“方才与几位姐姐们开了个玩笑。”
柳妈妈眼一扫,心中就大概有数,不过两边都是宝,她也不好过于偏颇,见苏呦这样说,其他几人却也没有反驳,自然乐的装糊涂:“那就好,行了行了,都散了吧,秋菊,还不快回房整理整理一下自个儿,瞧瞧你这像个什么样子!”
柳妈妈一出言,梅兰竹菊也只得将心中那口气咽下,齐齐应是,退走了。
待人都走后,柳妈妈才同苏呦一起离开,边走便询问:“苏娘子,怎么样了?”
苏呦知道她指的什么,点了点头:“妈妈放心,侯爷不会生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柳妈妈双手合十,对天连拜,眼微转,又奇道:“苏娘子,侯爷可说……”
“妈妈。”苏呦停下来,抬手沾了沾太阳穴,微微皱眉:“我有些累了。”
“……”柳妈妈一噎,知道苏呦这是不想多说,心下里有些不满,可也只能点点头:“那行,不说了不说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有劳妈妈了。”苏呦点点头,领着侍女冬儿悠然远去。
望着女子青衫窈窕,步步生莲,柳妈妈捏着帕子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要她来说,她是希望苏呦跟着昌元候入侯府的。
毕竟这位这一年多来,对苏呦的心思那是看的见得,入了侯府,不敢奢求什么正妻之位,可得一贵妾、宠妾的名分,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且昌元候权势不差,不论是于自己还是苏呦而言,都是不错的。
可惜,苏呦当初入金玉馆时就已明言心中早有了铁定的人选,那就是大殷那位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摄政王权势大不假,可其人暴戾阴狠,杀人如麻也是真!
即便苏呦真能入了摄政王府,来日前程能不能比得过入侯府,还未可知呢。
想到这些,柳妈妈颇是无奈,可苏呦不是金玉馆其他的姑娘,能够任她宰割,是以也只能期盼苏呦他日真能借由万花魁斗会功成吧。
……
竹兰梅菊远离了苏呦至一无人处后,秋菊才红着眼眶恨恨咬牙:“这个苏呦,欺人太甚!”
冬梅道:“那能怎么办呢,往日里没怎么和她打过交道,没成想,这人除了目中无人,居然还这般……”
说到这里,几人不约而同想到方才的场面和苏呦那意有所指的话,齐齐打了个寒颤。
秋竹心中一紧,有些忧心忡忡的道:“你们说,她刚刚为什么会说那话?难不成,是她发现了什么?”
“谁知道啊!”秋菊愤愤:“那昌元候也是个没用的东西!难道他就不怕苏呦借着万花魁斗会攀了高枝儿不成?!”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一直沉默的春兰轻叹了声,状若无奈:“苏娘子瞧中万花魁斗会已然多时了,定就是想要在会上大放异彩。说到底,这件事情也是我们做的差了,万花魁斗会,各凭本事罢。”
“谁说的。”秋菊眼眸微微闪烁凶光:“我听闻,这些日子,苏呦一直在外奔波,就是为了万花魁斗会在做准备。她不是很在意此会吗?既然昌元候治不了她,那咱们就让她在自己最在意的地方栽个大跟头!到时候,看她拿什么和我们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