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面审是在一个小会议室进行。考生们按顺序坐在外面的长廊上。这个时候房门打开,一位魁梧的alpha结束了面审走了出来。

几个活跃的或者说坐立不安的考生顿时围上去,“怎么样?怎么样?是哪位老师啊?问得什么问题?”

“是裴靖裴少校。”该alpha神情恍惚地摇摇头,“我太紧张了,问的什么记不得了。”

考生们便住嘴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算竞争关系,不肯说也正常。

是他!黛玉刚听到裴靖的名字,脑海里便浮现出他的音容相貌,清晰宛如昨日方见。一个月前的记忆居然如此深刻。

室内,裴靖坐姿端正,腰背挺直。在休息的十分钟内仍没有放松。即便让最挑剔的人检视裴靖,也不会发现他有任何的仪容不整。

军帽规整地摆在左手边。正前方的光屏上发出的微光打在他的下巴上,明暗交错下勾勒出的面部线条干净利落。右手边是刻着兰花花纹的钢笔和记事本,这倒是少见,智能光脑会自动录入考生的语音转化成文字,准确率百分之百。但显然他还是想亲手记录以示郑重。

这是裴靖第一次当面试官,直到昨晚他还在修改问题。军校有一套大体的模板,但需要面试官在见到考生后自行调整。这不仅是对考生的测试,同时也是对面试官的一种考验。

“下一位考生林黛玉请做好准备。”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提醒道。

林黛玉?黛玉?裴靖顺手点开这位考生的信息,屏幕上顿时出现一张已经被他所熟悉的面容。素颜照显得十分清秀,嘴角微带笑意地看着他。原来她入京是为了考军校......

休息时间结束,黛玉紧张地上前按了按铃。“请进。”特别的清冷的声音,果然是他!

“林黛玉林战友是么,请坐。”裴靖主动站了起来,伸手示意黛玉坐下。

“教官日安!”黛玉想了想还是没有叫出他的姓氏,省的他以为自己在跟他套近乎,裴靖这么严肃的alpha一定不喜欢这样。

裴靖看向黛玉,身形比前一个月瘦了些许,眉眼之间也有一丝郁结之气。他眼神暗了暗,但没有说什么,眼睫微垂,看向屏幕。开始公式化提问:“姓名?”

“......林黛玉。”

“性别?”“beta女性。”

“年龄?”“18周岁。”

“爱好?”

“唔......”黛玉时刻提醒着自己这是军校的面试,她回忆跟裴靖几次短暂的接触,他会喜欢什么呢?“我喜爱运动、看机甲联赛,对帝国政策、时局经济也十分关注的。”顺着面试官的喜好说应该没问题吧。

可惜黛玉看不懂对面人的表情,只看到他专注地一字一字做记录。裴靖又问:“择偶标准?”

“啊?”黛玉一瞬间露出了迷茫的表情,连这个也要问么,果然不按套路出牌啊。其实她上一世受过情伤,这一世于情爱上期望甚少,对身边的异性也没怎么留意。真到了必须回答的时候,脑海里只能想起父亲宽厚的手掌来。

“不拘他是alpha还是beta,但希望他是个军人,居则有礼,动则有威。正义,刚强,坚定,有灵魂,有血性。”

裴靖的笔尖停住,缓慢地抬头盯住黛玉,黑珍珠般的双眸风起云涌。“有血有魂”四字正是帝都裴家的家训。黛玉在此时说这个......

难道——她看出了我的意图?这是在提醒我,身为一个正直的军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假公济私么?

黛玉觉得虽都是些套话,但自己说得相当陈恳,为何裴教官的眼神突然变得如此摄人?

其实择偶标准这一条是模板上本就有的,并不是裴靖自己加的。因为通过择偶标准还是能看出一个人的很多问题的。

但前几个考生,裴靖都没有问,因为他们看起来就是那种只有学习,没有青春的老实孩子。就算问了,他们也答不出来。但对着黛玉,神不知鬼不觉地,他就问出口了。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本能所控制。

裴靖仍是端坐,眉宇间仍是凌云之志,眼角却染上一丝温柔的情意,“受教了,身为alpha,我以后会更严格地控制自己的本能。”

可怕炙热的眼神消失,那丝温情让裴靖又变回了深雪下的古剑,冰冷、内敛。黛玉松了口气,终于不瞪她了,可是教官你的理解能力......引申到哪里去了?

“是、是我该感谢教官的指导。”无话可说,只能感谢。

这之后,又问了一些模拟情景下的抉择问题,而且速度越来越快。黛玉逐渐不再揣测对面人的喜好,只是遵循脑中的第一想法。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你和战友同时受了伤,但身陷险境,无法得到救援。你们只有一支救命的药剂,你想给战友,但他拒绝了。他的理由是他是孤家寡人,而你却有家人和爱人等着你回去,这个时候,你会选择怎么做?”

“我会救自己。但我是药剂师,只要我活下来,一定会尽最大可能救治同伴。”黛玉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已经不敢再看裴靖的表情。哎,这个答案回答地并不算好,在面审的时候,不该说这么直的,前面她也有适当的投其所好。但涉及到大是大非的问题,黛玉不想做违心的回答。

她想到了远在姑苏的父亲,如果有一天,他为了别人牺牲,她肯定不会原谅他。同时,若换成她自己,她也会选择救自己,只是不想让老父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已。只是不想再一次地......在最美好的年华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出来,排在后面的几位alpha瞬间把她包围。

“这位同学,面试官都问了些什么?”

“完了完了,又来一个神思恍惚的!”

“好了好了,诸君让开些吧,没看到这位beta已经脸色泛白了吗?”

黛玉确实有些神思不属,焦躁难安。她从小敏感,内心通透,这还是头一次,她的敏锐直觉在裴靖这里完全无用。

他会怎么想我呢?最后一个问题,他又会如何选择?

她此刻所不解的,正应了那句古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黛玉啊黛玉,你已入了某人的庐山了。

最终的考试结果会在一周内公布,录取的人数每年都不尽相同。初审刷下九成,终审再刷下九成九,当得起万里挑一四字了。这低的可怕的录取率对外星进京赶考的学子们无疑是非常残忍的,但军校的作风就是如此。

黛玉此间事了,照旧回贾家。而裴靖在继续面了四人后,结束了今日的工作。他登上学校的系统,郑重其事地写下对黛玉的评语。他于文章之上平平,但写报告时,还是极力用上些成语,比如:临alpha不惧、beta不让alpha等等,写得颇为用心。

至于最后一个让黛玉担心的问题,其实是没有准确答案的。跟黛玉料想的不同,并不是回答为了战友牺牲就可以得高分。题中并没有说这个“我”和战友的身份,像黛玉这样,限定自己是药剂师,其实是讨巧的一个答案。面试官们提这个问题,只是想亲眼看看考生是如何思考的,即使是一瞬间的挣扎和迟疑也是一种回答。

裴靖最后做总结之语:对未来踌躇满志,不失少年之意气,有拼搏向上之精神。虽有时会沉湎过往,茫然失措,行谨小慎微之举,盖系其过于聪慧、灵敏之缘故。终归是个可造之才。望军校的培养可使其形成坚强、乐观、果决之性格。

这已经是一种肯定了。裴靖写完,起身行至窗边。晴空日暖,蝉声阵阵。他又想起不久前的初夏时节,他与她在贾府的相遇。她的过往究竟是如何呢?致使那样一位少女——浅笑未及眼底,眉梢却藏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