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带着温晨去了厨房,温晨打开冰箱看了眼食材,点点头:“还可以,少爷应该还愿意吃。”
温晨回头:“有围裙吗?”
傅君犹疑道:“应该有吧。”都是请阿姨做饭,他也不清楚。
温晨摇摇头,不打算找了。
一旁余青出声:“我知道。”说完转身离开。
温晨对傅君调笑道:“傅先生对自己的宅子居然还没有别人清楚。”
傅君不语。
余青很快就回来了,他把围裙递过去,同时问道:“凡凡都喜欢吃什么啊?我好像没见他特别偏爱过某样东西。”
温晨一边系围裙一边道:“凡凡看起来什么都吃,实际上挑食的很,只是即便他不喜欢某样东西也不会表露出来。喜欢的也是如此。”说到这,他看了眼傅君,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的宿主会明确的表达自己的喜恶了。
温晨熟练的洗菜切菜。
站在厨房门口的傅君出声:“需要帮忙吗?”
温晨摇摇头,笑道:“君子远庖厨,傅先生怕是没做过饭吧。”
傅君冷淡道:“留学在外,还是会点的。”不知为何温晨说话总让他觉得不舒服。
温晨打开灶火,倒上油,声音依旧带着笑意:“恐怕也没有多余的围裙了。”
他俊秀的眉眼映衬着窗户外的阳光显得格外温柔,温晨道:“我几乎看着凡凡长大,他的喜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他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蔬菜,尤其讨厌胡萝卜,水果喜欢草莓……”
温晨用极其温柔的语调说着谢凡君的喜好,余青专注的听着。
傅君却皱眉看着温晨,他看着对方说起少年时格外温柔的眸光,心里的怪异感愈发浓重。
“……凡凡对这些的喜好都是极不明显的,需要长期的注意和细心的观察。”温晨将炒好的菜盛出来。
他扭头对傅君笑道:“我去把凡凡叫醒,傅先生你和余青把这些饭菜端过去可以吗”
“我去叫吧。”
“不了,凡凡有起床气,看到不熟的人心情会更不好。”温晨边解围裙边笑道。
傅君重复:“不熟的人?”
对面的男人眉眼温和,语气也十分温和:“我可能词用的不大对,我的意思是,我照顾凡凡那么长时间,相对而言,凡凡还是对我比较亲近些。”
本来只是在努力记下谢凡君那些喜好的余青扭头看向温晨,管家今天怎么那么奇怪
他还从来没见过管家这么——这么——
余青看着温和笑着的男人,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词。
温晨放下围裙,往外走去,他对傅君笑道:“麻烦傅先生了。”
傅君不答,面无表情,周身气压很低。
余青看着温晨离去的背影,喃喃道:“管家吃错药了?”
他想到了合适的词——尖锐。
在余青印象里,管家就是阴险狡诈的代名词,他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极好的礼仪,带着无懈可击的商业微笑,从不慌张急乱。
管家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哪怕面对着最无礼的辱骂他也能回以微笑,时刻彰显着极好的教养,而他内心究竟在想什么,余青从来都不知道。
余青还从来没见过管家刚才那副情绪外露的模样,连他都感受得到他对傅君的敌意。
虽然傅君确实讨人厌,但是管家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了
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管家对谢凡君从没有过其他心思,他都要怀疑对方和他一样
——一样对少年抱有那样的隐秘的感情了。
不过这是不可能,没人能伪装数十年而不露分毫,管家也没有理由这样做,毕竟,他是少年最信赖的人了。
*
林泽带温晨去了傅君的房间。
到了门外,温晨对他笑道:“谢谢林先生,您可以去忙了,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和凡凡一起尝尝我的手艺。”
林泽笑道:“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还有事在身,不办好的话老大就要扣工资了。”他语带玩笑。
温晨笑着表示没关系。
林泽走后,他才推门进去,少年躺在大床上,蜷缩着。
温晨放轻脚步,慢慢靠近,看着少年熟睡的脸庞,他仔细的看着,然后在心底感叹,果然长大了。
他静静看了许久,记忆里小少年的脸庞和面前这张脸慢慢重合。
系统蹲在床头,面露委屈,他轻声喃喃:“明明是我把你养这么大的,凭什么他一来就要把你抢走就算就算在你记忆里先遇到的是他,可也算我先来的啊……”
最后他又低头嘟囔:“唉,我原本可是喜欢身高一米九以上、有八块腹肌有人鱼线的猛男的……都怪宿主!怪你——”
“怪我什么?嗯?”少年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温晨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人提起来,他歪着脑袋叫痛:“痛痛痛!——停停停!——”
随即他歪头看着醒来的少年,震惊的睁大眼睛:“宿、宿主,你、你恢复记忆啦?!”
谢凡君不撒手,眯眼笑道:“先说怪我什么?刚醒来就听见你说我坏话。”
温晨看他的模样,应该没听到前面的,心下放松下来,他就是怂,胆小,不敢让宿主知道他的心思。
他动用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急忙编道:“我是说我一个人做任务太累了,所以没忍住抱怨了一下。”
“嗯哼——”谢凡君撒手,懒洋洋道:“行吧,是挺辛苦的,看你照顾我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背后说我坏话的事了。”
温晨舒一口气,努力忽视心底那小小的失落。
他试探的问道:“宿主,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少年眉眼慵懒,本就多情的眉眼更是逼人的妩媚,他懒洋洋道:“你猜——”
温晨不满的嘟囔:“这我怎么猜得出来……”
“行了,不说了,吃饭去——还有点小期待呢~”谢凡君极其自然的把白白嫩嫩的小脚伸到温晨面前。
温晨也很自然的把少年的脚放在膝盖上,然后拿过一旁的鞋袜给他穿上。
谢凡君看了眼黑色的棉拖,撇撇嘴:“傅君的审美还是那样。”
温晨动作一顿,然后好奇的问道:“宿主你期待什么啊?⊙_⊙?”
谢凡君弯腰,伸手勾了勾他的鼻梁,笑道:“我家小系统给我做的饭啊,当然期待咯——”
温晨脸一红,呐呐道:“又不是没吃过……”
谢凡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温晨起身,谢凡君极其自然的拉住他的手。
“走吧。”说完,谢凡君就率先往前走,温晨落后一步,他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露出一个大大笑脸,一个和他一贯斯文败类形象不符的笑容。
倒也不是完全在撒谎,一个人真的有些累,但当谢凡君笑着对他说期待他做的饭时,那些偶尔冒出来的疲倦就骤然消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心安。
*
半月后。
砰砰!砰砰砰!
沉闷的rou体相击的声音在暗色调的地下训练场响起。
有着明亮的天蓝色眼眸的漂亮青年面无表情的收回拳头,七八米远处是被他击倒在地上的壮硕男人。
刘峪上身光裸,汗水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肌肉滑下,他转身往外走,走到休息处,拿过一条毛巾随意的擦了擦身上的汗水。
“老大,刘乾已经开始怀疑刘峰了。”身后爬起来的属下毕恭毕敬的对着正在喝水的刘峪道。
“嗯。”刘峪漫不经心的回复。
他放下水瓶,往外走。
“傅家送来的那批武器也到了,您觉得是时候了吗?”
“想个办法“送”给刘峰。”
刘峪随意的披上上衣,懒洋洋道:“好一出狗咬狗,我得本着人道主义帮助一下弱势群体啊。”
“别跟着我了。”刘峪扬眉,“去找傅兰啊,她现在可是弱势的一方,她手里那个基地傅君早晚得想办法收回,肯定不会拒绝我们的合作的。”
属下点点头。
刘峪走上二楼,走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走进卧室穿衣服。
他穿好后站到全身镜前,看向镜中,镜中的青年原本柔和的线条在最近半个月的锻炼下开始有了棱角,本来秀美的长相变作成年男子的俊美,眉目间有着不可忽略的戾气,那双漂亮的天蓝色眼睛不再透彻,身高也宛若二次发育般抽条增高。
刘峪看着看着就笑了,他看向自己的手掌,只半个月,自己的体魄就以可怕的速度强健起来,如今的自己一拳就可以将一个强壮的成年男子打出几十米远。
他将目光投向床头那个小木盒,他正了正领结,慢悠悠走向床头,弯腰拿起那个木盒,里面躺着四支透明的试剂,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的话简单明了:从左到右,一月一支,缓解基因优化剂缺陷。
这段话没有主语和宾语,所以刘峪有时会生出这么一种错觉,这段话本来就是写给他看的。
他整个人生在遇到那个少年后都改变了,他所有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仇恨、愤怒、不甘都有宣泄口,他憎恶刘家,憎恶到厌恶同样拥有一半刘家血液的自己,这样丑陋的家族不应该呆在阳光下,应该在黑暗处灰飞烟灭。
刘峪向后仰倒在床上,目光渐渐失去了焦距,恍惚间似乎回到了那个狭小的屋子里,和死去的母亲对视,和那双暗沉的、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睛对视。
当再一次重见阳光,迎来的不是救赎,而是另一层地狱。
刘峪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记忆溯流而上,回到那间狭小的屋子和充满恶意的声音。
——“这就自杀了?也太脆弱了吧?”
——“啧,还有个儿子?”
——“长得还挺好看,要不跟我走吧。”
刘峪在床上蜷缩起来。
——“你又从哪里带来的人?”
——“等等,这孩子的长相——你妈妈叫什么?”
刘峪曾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
——“啧,什么啊,原来你还是我“弟弟”啊,老头子到处撒种,原来还给我弄了个混血弟弟,啧啧,可惜了,要早知道我之前就对你下手了,现在知道了真反胃,唉,白瞎了这张脸。”
——“弟弟,哥哥有用到你的地方了,你帮我去古森待着怎么样?”故作亲昵的询问,毫无反抗之力的成了替罪羊。
刘峪浑身颤抖,胃里无法控制的产生反胃感,他手里的木盒生生被他捏碎,木屑扎进掌心,红色血液流满手掌他也毫无反应,只不断的干呕。
直到他指腹触碰到冰凉的管身,理智瞬间回笼,刘峪低头看向掌心的试剂。
无色的液体轻轻晃动,记忆里死去母亲的黯淡的蓝眸被另一双冷淡空茫的黑眸取代。
——“想不被欺负吗?”
——“放手。”
——“护着他。”
——“一直往南走,会有人接你。”
刘峪起身,动作轻柔的将试剂放在一旁,摊平手掌,将木屑一根根拔.出来,等完全都弄干净后掌心里似是浮现了少年手掌温润微凉的触感。
刘峪思绪飘飞,他颇为冷淡的想,自己的妈妈运气还真不好。
年纪轻轻出国留学,被刘承强占,有了身孕,还不忍心打掉,回到自己国家,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却又被刘承的儿子看上。
噩梦重演,那个女人这次没走出来,自杀了,刘峪回到家就看到了在屋子中央躺着失去了生机的母亲,她身上一片狼藉,一眼就能看出来生前遭遇了什么。
在他趴在地上呕吐的时候,刘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因为一张漂亮的脸蛋被刘乾带回刘家,又因为这张和母亲相似的脸被又刘承认了出来,然后成了所谓大哥的替罪羊。
刘峪笑了一下,想,自己的运气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他从床头柜里翻出绷带,包扎好,又重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他下楼,出门,想着马上就能见到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少年,他勾起一抹颇为怪异的微笑。
谢凡君从未对刘峪做些什么,他只是将对方心底的那个早已扭曲的人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