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房,南寻例行给顾翊钧上药。
他后背的伤虽然已比一开始的时候好了些,但疼痛仍未减轻多少。每日还是要按时敷药,否则伤口会愈合得更慢。
南寻轻轻掀开了顾翊钧后背的衣服,望着他横亘着各处伤痕的后背,微微叹了下气。
他自幼随太子一同长大,知他是个有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中的人。这次早早就从太医院回东宫,外人还都道太子身体真的恢复了呢。
其实不然,殿下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耽搁了朝中大事。
南寻一手持着太医给的草药,一手给他上.药,思绪一会儿就飞到一边去了。
这殿下自从与太子妃大婚之后,性子是随着太子妃变得活络了些。只是,最近这几日不知又是怎么了,不仅太子妃娘娘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殿下平日里也显得和太子妃生疏了几分,甚至夜里直接在书房入寝了。
“想什么呢?”顾翊钧感受到后背一阵疼,微微侧头,眉心稍皱。
南寻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下手重了,慌得回过了神来。
缓了半阵,他终于还是开了口:“殿下,您与太子妃娘娘最近又有什么矛盾了吗?娘娘一次也未来看过您,臣认为,这样,似乎不太好。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他语气委婉,但一脸的认真。
这太子妃刚知道殿下受重伤的那天,哭得都快昏过去了,如今却一副完全不在意殿下死活的模样,他确实觉得不太妥。
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虽有等级上下之分,但问及这些,也未算越格。万一真有什么事儿呢?嗯,他得劝劝。
顾翊钧不由地轻笑了下。
一个自己都尚未成婚的大男人,竟然关心起他的感情问题了?
他淡淡应了声,“没什么事。”须臾,又微微侧过了头,“倒是你,要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可有相中的姑娘?”
南寻一张黝黑的脸顿时写满了局促。
要说看中的姑娘么,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个,只是......
“殿下,药敷好了。”他轻轻地替顾翊钧盖上了衣服,最后还是选择了无视这个问题。
不过,他也在心中感慨,殿下确实变得没有以前那样远不可及了。现在似乎多了分、亲近感?
太子妃功劳确实不小哇。
顾翊钧不由地一笑,也不再追问。
坐回了书案前之后,他又恢复了神色认真的模样。
“沈殷那个案子如何了?”
南寻也立刻正了身,禀手回话道:“我们的人扮作茶客在玉欢阁埋伏了数十天,并未看到有任何异常。”
顾翊钧眼眸微眯。莫不是对方发现了什么?
那次在诏狱中,沈殷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绑架太子妃的事情确实并非偶然。
那日他们出门到玉欢阁的一路便都被人盯着,没想到的是太子妃竟然进了玉欢阁。
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玉欢阁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后来太子妃还单独溜出去,可惜明明是绝佳的机会,偏偏那日派去了一堆废柴,让她得以被救。
南寻派了人去暗守着。只是,近十日了还未见其踪影。
思索间,南寻忽得想起了今日的问话,补充道,“今日问话又得知,与沈殷交派任务的人他也不认识,只不过,那玉欢阁的妈妈明娘对那人恭敬非常,想来与玉欢阁可能有什么渊源。”
明娘?
顾翊钧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那日那明娘似乎有说,“知道为什么全京城的青.楼起起落落,唯独我们玉欢阁屹立不倒吗?那是我们上面有人!”
上面有人,莫非就是.....想到此处,他神色凝重地与了南寻说了几句,南寻听了后,便立刻出门去办了。
交代完事情之后,顾翊钧又提起了狼毫毛笔,蘸了蘸墨,端坐在书案前批阅今日的奏折。
两个时辰后,终于将今日的折子都批完了。他一手撑在书案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一个明媚的身影。
想她了。
他将未来得及阅读的军报放置一旁,便起身朝寝宫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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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中——
吕公公也不当那是什么事呢,慢悠悠地便随着天琴姑姑走了。谁知刚走两步,那边便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
接着,便是一片呼声:“来人啊!有刺客!”
吕公公眉头一动,赶紧扯开了天琴拉着他的手往那边走了去。
天琴立刻急了,追上前去劝他,“吕公公,那边有刺客!您莫要过去啊,万一伤着您了怎么办!”
“危险啊吕公公!您别再往前了,您别——”
话未说完,转眼便看到地上乌泱泱地躺倒了一片,一个个在地上抱着肚子痛苦得嗷嗷地叫着。
而两个也是宫女模样的人,正背对着他们立于倒下的众人之间。
天琴瞬间愣了,一下又惊又怕。这地上趴着的,都是她御膳房的人啊,这怎么回事?
吕公公也惊了,刚想要唤人抓刺客,却发现这两人的身形好像有些熟悉。忽地,那两个“宫女”也先后转过了身子看来人。
太子妃娘娘??
吕公公填满沟壑的老额头上写着大大的惊讶。他望了望苏璎宁,又望了望身边的天琴姑姑,不知所然。
此时,苏璎宁已经将脸上的妆撕去了,一眼过去便忘不了的惊人之貌又露了出来。天琴看愣了,更是吓愣了。
而此时,南枫正立着姿势挡在苏璎宁的前面。
“天琴姑姑,你好啊?”美人拉下了南枫护着的手臂,缓缓走到天琴面前。
太子妃竟认得她?
莫不是真冲着她来的!
天琴脑中霎时慌得不行,脑袋一片空白,双膝跪下行礼,却是由于紧张,那“扑通”的一声格外响亮。
吕公公也行了礼,而后快步行至苏璎宁身边。
“小祖宗,您怎么在这儿啊?”吕公公一脸的着急。他刚刚差点要把太子妃当成刺客了啊!
忽得又转身看向地上跪着的天琴,指了指她责声道,“你刚刚不是一脸笃定地说是小宫女偷吃吗?还拉着咱家不让过来,你是何居心啊?”
且不说他也不明白太子妃为何一身小宫女的衣服出现在御膳房中,方才天琴举止那般异常,分明就是知道了这边的事儿,还要故意想把他支开啊!
苏璎宁也走到了跪地的天琴身边,皮笑肉不笑地又重复了遍,
“是啊,天琴姑姑,为何要同吕公公说谎呢?你是何居心啊?”
天琴吓得跪着的双腿都在颤抖,此时满脑海中都是后悔,都是盼着柳贵妃能来救她。
然而现下后悔也来不及了,柳贵妃更不可能出现来救她,慌忙随意扯了个谎,
“奴婢不知是太子妃娘娘,还当是刺客呢,怕伤着公公,才拦着的!”
苏璎宁微低下身子,慢悠悠道,
“原来你是认得本宫的啊,怪不得刚才要一直在暗处盯着本宫,还要命人上来拉扯本宫要往别处带,这是,在担心本宫被刺客伤着了吗?”她的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眼神望着早已吓得发抖的天琴。
天琴脑中一片空白,一时无言。
苏璎宁复又站直了身,道,
“听闻天琴姑姑手艺了得,宫中的甜品,皆出自你之手。本宫也爱吃。”她唇角的笑意一直未变,“尤其是,你做的芡实薏米粉,口味真是极佳呢。”
“在东宫中还珍藏着这些日子你为本宫精心准备的甜食呢,天琴姑姑想看看吗?”
那天琴虽也是个宫中人精,可见过的世面终究有限。听闻如此更是知道自己给太子妃下避子药的事很可能已经败露了,慌得不知所以,勉强半撑着才没有瘫在地上。
苏璎宁笑:“想必姑姑心中也是知道本宫的意思了,那姑姑是想现在说清楚呢,还是去到慎刑司再说呢?”
天琴本来还没了分寸,一听闻慎刑司,一时倒是冷静了几分。
先去慎刑司,说不定柳贵妃还能想办法救她一救!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进了慎刑司也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
于是,强作镇定,“奴婢只是个做点心的,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娘娘要送奴婢去慎刑司......”
苏璎宁将她的心声听的一清二楚。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悄悄般问,“说吧,避子药放在哪儿?”
天琴心中咯噔一声。
苏璎宁在她耳边顿了半刻,很满意地站直了身,“南枫,去将天琴姑姑房中的花瓶里取来。”
又撇了眼吕公公身后的几个宫人,“你们几个,也跟着一同去吧。”
天琴整个愣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惊恐。
苏璎宁眼中泛起了光,复又柔声地对天琴道,“姑姑方才好像,还离开御膳房去了什么地方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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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中,顾翊钧才刚到寝宫门外,便被守着的宫人慌慌张张地拦住了。
小环正在寝宫里心不在焉地擦着物件呢,闻声,赶忙将手中的花瓶放下迎了出去。
“殿下,娘娘此时正在午睡,命奴婢与来人说不要打扰她!”小环捏着手,强装镇定。
顾翊钧眸色瞬间冷到了极点,走到床前一扯衾被,底下却是一个木桩。
“太子妃人呢?”他眼神冷冷地扫过屋内的人,让所有人背后生起一股寒意。
“娘娘.....娘娘到御膳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有互动了!下章!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