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翊钧再回来的时候,面色也变得十分凝重了。
正坐在书案前看小话本的苏璎宁,抬眼看到他眉头紧皱的模样,不由地放下了手中的书,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来。
“是查案又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吗?”她皱着眉问。
顾翊钧没有答她,只拉起她的手要出门:“孤先送你回府。”
苏璎宁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只跟着他走。
“可是殿下,那边的事——”走到门外时,守在一旁的南寻面露难色。
苏璎宁仍疑惑,直到她听到南寻的心声。
这才知道,就在刚才,那日绑架她的绑匪食了牢中饭菜后,突然中了毒般,一个个七窍流血,如今只剩一人还生死未卜!
苏璎宁如同被当头一棒般,被握着的手有些吓得颤抖。
但害怕顾翊钧发现,她还是强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但是,他们几乎全都死了。
早就听说,像他们这样替王公贵族办事的人,要么事成,要么死。可如今亲耳听闻,还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她仍然觉得十分触目惊心。
而且,竟有人能混入狱中给他们下毒!
这其中究竟有多少官员勾连,又会牵扯到多少人,并未可知。但是,朝堂,实在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孤先送太子妃回府。”顾翊钧的语气不容拒绝。
查案的事情紧急。可是一想到自己那日没有守护好她,让她遇上了那样的事,他就觉得后怕至极。
他也不知道苏璎宁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心里变得那么重要了。
他只知道,那日听闻苏璎宁不见了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要疯掉了;而当进门看到那些绑匪就要对她不轨的时候,他恨不得当时就将他们一剑全杀了。
他生气,气苏璎宁骗自己,却终究,如何都无法狠下心来责怪她。
他只能生自己的气。
现在,他如何都不敢再放松警惕了。
身后的苏璎宁轻轻扯了一下他。
他回头,看到苏璎宁还是像平常一样没心没肺地:“有锦衣卫在,没人能伤得了我的!你先去办你的案吧。”
苏璎宁心中还是知轻重的。
刚才耍耍小性子就罢了,这种关键时刻,是如何也不能拖累他的!
看顾翊钧还是担忧的模样,她又补充道:“我待会儿就打扮得和他们一样,混在人群中走,就没人能认出我啦!你快去忙你的吧,不要耽误了时间。”
顾翊钧看着表面还是大大咧咧的苏璎宁,其实心里却是在替他着想了,心中又是宽慰又是心疼。
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他侧眸,对旁边的南寻道:“你们先过去,孤一会儿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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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驰骋到了苏府,顾翊钧将她抱下了马。门口的管家见了赶忙迎了出来。
顾翊钧摸了摸她的头发:“孤先走了,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再乱跑了。”
语气有点凶,像个老父亲在教训自己调皮的小女儿一般。
苏璎宁低下头故作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跟着老管家就进了门。
看她进了门,顾翊钧这才安心地上马离开了。
正在正堂中与官员议事的苏林武,一听小厮来报说太子妃娘娘回来了,赶紧拱手失陪出门迎接。
那日听人来报说苏璎宁失踪的时候,他当时觉得整个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后来派人去了所有苏璎宁爱玩的地方寻她,都没有找到人。
将近绝望的时候,又有人来报说太子妃找到了,他一颗心这才悬下了一半。然而没有见到人,他终归是放心不下的。已经几夜未能好好入睡,头发都多白了些。
苏林武才走了几步,就看到苏璎宁和管家迎面走过来了。
他赶忙上前去,拉着小女儿左看看右瞧瞧,没发现什么伤。
还是不放心,紧皱浓眉,担忧问道:“乖宁儿,哪里不舒服和爹说,啊。”
苏璎宁笑,伸平双手原地转了个圈圈:“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爹您不用担心啦!”又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安慰道。
苏林武这才彻底放心了下来。
半晌,他又鼻子出气嗤了一声,道:“前脚刚同我说会照顾好你,后脚就让你出了事。太子他就是这样照顾你的?”
苏璎宁赶忙解释:“爹!不怪他,是我,我自己非要乱跑的......!”
她心虚地低下了头,觉得这锅不能让顾翊钧背了。
“你别护着他了!”
“我没护着他!本来就是,自从当了太子妃之后,天天闷在宫中,好不容易能出去玩一次,还要被看着,我肯定要甩开他们自己玩会儿啊。”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从小最讨厌被人管着了!”
苏林武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这才松了口。
苏璎宁也才能松下气来,差点就造成了岳父对女婿的巨大误会啊。
又唠了几句后,她便与苏林武告别要回房去歇息了。
才刚到院子里,就看到小环从另一边飞奔了过来,南枫也在身后加快脚步跟着。
小环远远看见苏璎宁眼眶就开始发红,走到苏璎宁身边的时候已经开始抽泣了。
“娘娘,您没事儿吧!那天听说您不见了,小环都要急死了。要是没有娘娘,小环也不活了!”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就下来了。
苏璎宁觉得好笑,边帮她抹泪边安慰她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小环哭得一下没止住,又抽搭了一会儿才道:“那日还好有南枫,不然小环就——”
刚想要说完,却又觉得不该说,停住了。
“就怎么?”苏璎宁看她表情不太对,问道。
南枫指了下小环的手,道:“那日她带着我去娘娘最爱去玩的山坡上去找娘娘,在坡顶不小心滑了下去,差点就没命了。”
苏璎宁抬起小环的手臂,拉开袖子才发现,她的手臂上满是红红的伤痕。一看便是被石子狠狠刮破的,一定疼死了。
看着满是红痕的手臂,苏璎宁心一下动容,她担忧地问道:“去看过郎中了吗?”
南枫、小环都愣了一下。小环吸了吸鼻子,道:“娘娘,没事的!小环皮糙肉厚的,过几天就好了!”
“属下已经帮她抓草药了。”南枫淡淡道。
南枫是习武之人,受些皮外伤都是家常便饭了,自然知道哪些草药有用。
想到此处,苏璎宁这才放心了些。只是,心中的感动久久未去。
有那么多人发自内心地担心她,关心她。这种感觉,真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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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寻毕竟是从小跟着顾翊钧长大的,处理事情的能力当然也不弱。
待顾翊钧回到牢中的时候,那个本还奄奄一息的劫匪已经被救过来了。
顾翊钧认得他,他是那日对苏璎宁动手动脚的那个人。
他的左手已经被砍废了,却还是一次次地妄图逃走。
不过,是个不怕死的。这几日,不论如何严刑拷打,他都一字不说。
但是对待不怕死的,自然也有不怕死的方法。
顾翊钧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药丸,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强行吞了下去。
药丸在喉间融化,瞬间,刀疤男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他紧紧捏住自己的喉咙,妄图将里面的东西扼死。
不一会儿,便看到他极其痛苦地在地上翻来滚去,模样狰狞至极。
顾翊钧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他,语气阴厉道:“这药丸中有天下第一毒蛊,若无解药,半个时辰后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只不过这半个时辰,怕不是这么好过的。”他看着地上痛苦至极的人,嘴角露出一丝阴厉的笑。
“不要......不要妄想......得到任....任何消息...”刀疤男眼神狰狞地望着顾翊钧,半晌才断断续续挤出了几个字。
“那孤倒要好好看看了。孤还没见过,能熬得过半个时辰的。”顾翊钧的唇边挂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他将长袍撩起,在狱卒们的桌前坐了下来,悠哉地提起茶壶倒了一杯。
半会儿,刀疤男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可五脏六腑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减弱。他想咬舌自尽,可是毒蛊越噬越深,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身体,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头也快要裂开了。
“我说.....我说......”刀疤男一断、一断地喘着粗气。
顾翊钧一笑,示意南寻上前给解药。刀疤男喝了解药,这才渐渐缓了下来。正想咬舌自己,南寻已立马捏住了他的下巴,将布团塞了进去。
“老实点,不然,下次可就没得商量了。”顾翊钧站起身来,斜睥了一眼便离开了。
剩下的事就交给南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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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该入寝。
苏璎宁斜倚在门边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不知道顾翊钧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他今晚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吧,毕竟牢狱离苏府这么远,来回也不方便。
苏璎宁站直身子,轻扯起滑落的寝衣,回身将门关上后便走到烛火台前,轻轻吹熄了蜡烛。
正要往床边走去,月光下,一个黑影突然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