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里再不好受,尤倩也得厚着脸皮留在这里。
她一个姨娘,本就没资格出府交际,若不是侯府内外都乱糟糟的,什么规矩和体统都乱了,自打原来的世子,也就是尤倩夫婿的嫡兄死了,府里嫡庶便没那么分明了。
人人都猜测,尤倩大嫂那个遗腹子,府里名义上的世孙,尚且年幼,且出生起便是个离不开药汤的病秧子,恐怕不一定养得大。老侯爷膝下也无其他嫡子,就尤倩夫婿这么一个庶子,只怕世子乃至侯爷的位置,还要落到他们夫妻二人身上。
这才导致,府中明知尤倩身份,对她不说毕恭毕敬吧,也的确不敢过分轻视,唯恐日后遭了报复。
若不是知道侯府这些事,尤倩怎么可能甘愿做个侯府庶子的妾室?
只可惜,当时尤倩想做继室,偏偏那时正室夫人病归病,愣是熬到她进门半年才去世,这才让她的期望彻底落了空,只能屈居人下,做个身份尴尬的姨娘。
饶是如此,尤倩也不觉得自己便输了,眼下旁人风光,可日后夫婿袭爵,那她就是侯夫人,到时候,什么姜锦鱼、商云儿,在她面前都得恭恭敬敬低头!
抱着这样的信念,尤倩心底难堪,可面上的笑却是比哪个都自然,言笑晏晏的,想要融入诸位官夫人之中。
只可惜只有少数几个不起眼的夫人,主动凑上来去尤倩说话,那些但凡是个正经人家的,都不乐意理睬尤倩,见她朝自己凑过来,若不是怕太难看,恨不得躲出三丈远去!
侯府是宗室,可宗室也不少,且本朝宗室,不过是领着俸禄熬日子的,当今一向不爱重用宗室。且文昌侯府老侯爷在当今圣上面前还有些体面,他们也愿意敬着老侯爷侯夫人,可尤倩这么个庶子姨娘,凭什么要他们给她好脸?
真是连自己的身份都认不清了。
被尤倩搭话的夫人,敷衍几句,赶忙躲开了去,与旁边的夫人继续闲聊。
尤倩见众人避她如蛇蝎的态度,面上无光,看到被寿王妃拽着说话的姜锦鱼,更是觉得碍眼无比,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尤倩戾气越重,越是没人爱搭理她,躲她都来不及,连那些看着她侯府身份的份上,想上来凑凑近乎的,都默不作声退开了。
她们虽想巴结巴结文昌侯府,可尤倩这脸太难看了,她们也不想拿自己的热脸去贴旁人的冷屁股呢!
一场宴会下来,尤倩非但没同寿王妃搭上话,甚至连开拓自己的交际圈子都没做到,反倒受了一肚子的气。
眼瞧着各家夫人们陆陆续续告辞了,姜锦鱼也不好一直留着,正准备找个理由告辞时,就见有个丫鬟进来,到寿王妃身侧,附耳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在禀告什么。
然后就见寿王妃似笑非笑朝自己望了过来,姜锦鱼正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见寿王妃一下子笑了出来,道,“顾夫人稍留步,王爷凑巧请顾大人来府上做客,两人此时正在前厅说话。若是没什么急事,便等等顾大人?”
这话一说,姜锦鱼两颊薄红,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愣是等到前厅有人来传话,才与寿王妃告辞。
到了王府正门内院,便瞧见顾衍站着那里,见她来了,还回首冲她招手。
姜锦鱼走到近前,眼里带了些欣喜,伸手替顾衍打理了下披风的系绳,“府衙的事情忙完了?”
“嗯。”顾衍微微抬着下颔,由着妻子给自己重新系了系绳,随后才自然的牵着妻子的手,慢悠悠道,“今日不忙,路上恰好遇见了寿王,便顺便来接你回家。方才路上瞧见了有卖黄豆糕的,给你捎了些……”
两人彼此惦记的感觉,当然是很好的。姜锦鱼笑得眉眼弯弯,含笑道,“我最喜欢吃,在马车上麽?黄豆糕偏甜,回去配上花茶用,最合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等马车来了,顾衍便亲自扶了妻子上马车,随后才自己跟着上。
顾家的马车走后,尤倩才从假山后露面,本来这道便是人人能走的,就算撞见了,也不过打个招呼的事,可见到姜锦鱼与那对她爱护有加的夫君时,不知为何,尤倩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开。
直到人走了,尤倩才咬咬牙出来。
总有一日,什么商云儿、姜锦鱼,连同她那好姑姑商夫人,她要她们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她就是受不了旁人比她有体面,商云儿就算了,谁让她命好,生来就是生在盛京的娇娇小姐。
可姜锦鱼明明与她一样,两人那时住在驿馆里时,明明自家还比姜家底气足些,怎么到了现在,姜锦鱼却比她过的要好了?
尤倩想不明白,越是想不明白,就越不肯服输,心里越是不服气。
侯府的马车慢悠悠来了,身侧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喊了句,“姨娘,府里的马车来了。”
话音刚落,尤倩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那喊她姨娘的丫鬟,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总有一日,她会是侯夫人,眼下做姨娘,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尤倩在心里一遍遍同自己说道,然后又端起明媚的笑意,琢磨着回去后,如何讨好府里的老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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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府里客人都送走了,寿王妃对身边的下人道,“你们也跟着忙了一天了,去歇一歇。”
嬷嬷贴身丫鬟们都感激道,“多谢王妃体恤。”
等嬷嬷们一走,恰好寿王便来了后院。
寿王妃只好放下整理礼单的活儿,伺候寿王脱了外裳,寿王抽空看着礼单,道,“今日来的人不少啊?”
寿王妃含笑道,“是不少。”然后忽然提起了文昌侯府,道,“本来想着,不过是个孩子的周岁礼,不必去劳烦文昌侯府的老夫人走一趟。婶婶叔叔年纪不小,哪里好让他们来给小辈过周岁礼。可先前他家世孙周岁的时候,还特意来请了我们,我们这回不请吧,显得不讲情面。本想着,帖子递了,侯府随意派个下人来送个礼,既不用劳烦婶婶,也显得咱们没与侯府生疏了。”
寿王听得有一搭没一搭,面色也严肃了些,点头道,“你这事做的没错,赵冉(文昌侯府世子)不在了,世子妃也没留住,他家就那么个独苗,外加两个老的守着,咱们是得亲近些,我怎么也得替我兄弟看顾一二。”
寿王妃见寿王没责怪自己,又继续道,“哪成想,侯府竟是派了个姨娘来!我看世子世子妃这一去啊,老侯夫人管着侯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寿王冷笑,摆手道,“你不必理会那劳什子姨娘,什么身份,便敢上我王府的门,若不是看在老侯爷的面上,直接打骂出去便是!他们那府上如今也是一团稀乱,赵让这一走,他那庶弟赵林心思活络起来了,四处钻营不说,还让个姨娘出门丢人现眼!”
说罢,冷冷一笑,嘲讽道,“他就是再跳,侯府世子的位置,也不可能轮到他来坐!赵让是怎么死的,人是为国捐躯!陛下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惦记着的。若是当初嫂夫人没有生子便也罢了,兴许赵林还有盼头。可谁让老天垂怜,嫂夫人非但生了,还是个男丁。我那小侄儿年纪虽小,可世子的位置,却一定是他的,旁人想抢都抢不了!趁早别做梦了!”
寿王妃见寿王也看不惯侯府那庶子,心知自己今日没搭理尤倩,这事没做错,又是在王爷面前过了明路,更不怕有人借着此事生事,遂也安了心,不再提及此事。
寿王气归气,臭骂一通赵林,便也作罢,恢复心情后,又问道,“今日可瞧见顾衍那夫人了?”
寿王妃名门出身,蕙质兰心,一听便懂了,道,“那日王爷您回来一说,这回府里有喜事,妾就往顾府递了帖子。今日一见小顾夫人,便觉得亲切投缘,瞧小顾夫人,年纪虽是小了些,性子却很好,恬淡温和,便是咱家海儿,抓周的时候,还凑上去,要人家抱呢!”
寿王听得呵呵直笑,抚掌道,“这小子也是个爱美人的!我听人说,顾衍先前一直没娶妻,便是等着他夫人呢。”
笑罢,又漫不经心,态度仿佛有些随意道,“王妃若是觉得投缘,闲暇时候可请到府里来说说话。”
寿王妃一听,心里便有成算了,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寿王端了茶水喝了一口,眯着眼睛仰躺在榻上,懒懒散散哼着小曲儿。
他呢,就是这么稀里糊涂过日子了,上头坐的是哥,不比亲爹做皇帝那时候随意了,远了嫌他不亲近,近了又怕他心里有算计。
陛下只怕也是盼着,最好呢,他能安安生生当个不成器的好弟弟。他呢,也确确实实一直做的很好。
可总也怕哪一日吧,做的不好了,做的亲哥不满意了,到时候总得有个人能替他说说话,求求情吧。
去年这一批新科进士呢,只要不犯傻,那决计是往后差不了,尤其是状元姜宣和探花顾衍,亲哥肯定是要重用的!
他呢,也不敢去亲近他们,让王妃亲近亲近,倒是无妨的。
别看他这个寿王走出去挺威风,陛下唯一亲近的弟弟,听起来多体面啊,可实际上,真说起来,其实也就是那样而已。
寿王眯着眼想,可转念想到被流放的兄弟们,又想开了。
怎么说,活得窝囊是窝囊了点,可至少他还好好活着呢,吃穿用度上,亲哥也没苛待过,逢年过节还总是忘不了赏赐,还有个大胖儿子。
窝囊就窝囊吧,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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