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怎么会！”方云亭睁大双眼，“确实是我亲眼所见，他速度极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贺西楼平静地看着他，“方师兄，黄记酒铺的老板娘是你这次受伤的帮凶，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议，让你到鹿台山的桃林赏花。”
“这个老板娘的事，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了……”话说到一半，方云亭突然领悟贺西楼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这个打伤我的人，真的像我看到的那样，修为高深，实力强横。那他想要我的命，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必大费周折，要安排这个老板娘，诱骗我到桃林呢？”
贺西楼点点头，“正是如此。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只是方师兄你眼见在前，便将这一点忽略了。”
方云亭道，“那为何我见到的，却是那个人实力超群？”
贺西楼微微沉吟，又问：“方师兄，你说你进入桃花林，便觉得春雨骤停，对吗？”
“确实如此，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方云亭表情认真。
贺西楼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黄酒之中的某种药，和桃花的香味结合，形成的某种幻术。”
“原来如此！应该就是从雨停的时候中的幻术，所以之后和那人对招，我看到的也不是真的，而且在幻术中，我防不胜防，才会中了这一掌。”方云亭恍然大悟。
钟观山有些担心，“方云亭，先去杏林堂看看，谁知道黄酒中放的是什么药，万一对身体有害，要及早处理才行。”
贺西楼细细推想，“钟师叔，不用担心，黄酒中的药应该没什么毒性，不然会很容易被方师兄发现……”
“是桃花瘴。”顾横洲突然开口，众人都看过去。
“桃花瘴这种东西，似怨似幻，它是特殊条件下形成的瘴气。贺西楼刚才说的也没错，桃花瘴确实和黄酒有关，黄酒能够催发它的效力。桃花瘴多生于春雨桃林之中，并且桃林下必须有多年白骨，用特殊的灵决可以催生出来。只是桃花瘴这种东西，只能让人陷入轻微幻觉，用处不大，于是催生它的灵决渐渐无人问津了。”顾横洲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他心头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鹿台山有一个隐藏的灵境，这是他当时随手写的背景，几句话而已，没有提开启方式，只说这个灵境和桃花瘴有关。
方云亭遇到的这场桃花瘴，会不会触动灵境开启呢？
“居然是这样，但他们为何要处心积虑对付我？”方云亭疑惑，“我下山游历不过半年，一路上未曾与他人产生冲突，也没有得到过什么奇珍异宝，每天就是骑骑马，喝喝酒，把清虚大陆的酒馆喝了一半……”
“方云亭，你就是这么出门历练的？我让你下山，是让你去喝酒了？”钟观山一拍桌子。
“当然，我还每天坚持不懈地练枪法！”方云亭立刻补充道。
钟观山没好气瞪他一眼。
“算了，这种事想也无益，日后出门多加小心。”顾横洲说完，又看了一眼贺西楼。
这是提醒贺西楼，他也要小心，毕竟他现在灵力不稳。
贺西楼对着顾横洲笑了笑，轻轻点头。
顾横洲看向方云亭，“你现在伤势如何？”
钟观山对顾横洲道：“他现在灵核已经平稳，但心肺之间的经脉受损，要用大量灵力修补经脉，恐怕需要调养一两个月。其实这倒没什么，我和他闭关一两个月也就是了。只是这段时间里，恐怕暂且要你做云渺派的代掌门。”
顾横洲指尖摩挲茶盏花纹，沉吟不语。
“哥哥，你是不是要和贺西楼……”一道青光飞来，刚落在门口，季青临的声音就传过来。
贺西楼连忙起身，大声道，“钟师叔，师尊，你们尽快交接掌门事务吧，我去将来龙去脉告诉季青临。”
说着，贺西楼走到门外，拉着季青临走远。
“你干什么？”季青临没好气地看着贺西楼，“你故意的是不是，要不是我来得快，你就要带着哥哥走了！”
贺西楼把季青临拉到隐蔽处，掐了个隔音法决，然后毫不掩饰地对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要走，你真的能拦住？实话告诉你，我昨天当着师尊的面给你送了一道传音符。”
“昨天？传音符是我刚才收到的！”季青临掏出那道传音符。
“如果送早了，你肯定会来找师尊，缠着师尊，要和我们一起去。”贺西楼道。
“所以你是故意晚送？”季青临瞪大双眼。
“你说呢？”贺西楼无不嘲讽。
“那你为什么要当着哥哥的面送传音符……”季青临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
当着顾横洲的面送传音符，顾横洲会以为季青临早就得知他们要去小重山拍卖会，所以不会特意找季青临告知这件事。等白鹤第二日把传音符送到季青临手中，顾横洲和贺西楼早就离开云渺派了。
“你这个狗东西！”季青临刚气得准备拔剑，突然意识到，“那你们怎么现在还留在这里？”
贺西楼把方云亭受伤的事告诉了季青临。
季青临立刻对方云亭充满好感，“方师兄不错嘛，受伤还挑了个好时候，专门破坏你的阴谋诡计。”季青临嘲笑，“可怜你为了和哥哥一起下山，还装成灵力不稳的样子，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不是装的，我是真的灵力不稳。”贺西楼神色淡淡的。
季青临不相信，“你一个融合了魔尊的人，修真界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怎么可能灵力不稳。”
突然，季青临想到一个可能，笑起来，“不会是魔气和灵力不融吧？那你就惨了！”
贺西楼摇摇头，“魔气和灵力融合得很好，几乎是水乳交融。”
季青临想到上一次，贺西楼打落他的剑，金芒和紫芒交汇，确实看上去圆融一体，他面带不屑，“那你灵力不稳什么啊？又骗我哥？”
“因为交融得太好，所以把我魔气和灵力分开了。”贺西楼道。
“你说什么？你把交融的两股灵力分开了？”季青临难以置信，“是我听错了？”
“我把魔气逼到脊骨中了，因为损耗太大，所以灵力不稳。”贺西楼轻轻笑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要多疼啊，硬生生分离两股灵力，在经脉间拉扯、撕拽，还要彻底保持清醒……”季青临硬是被自己的说辞吓到，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天生就是个小少爷，一向纵情恣意，贪甜怕苦，完全想不到为什么有人会专门让自己受这种折磨。
苦吗？贺西楼想，经脉娇嫩脆弱，感触敏锐，修炼就是要不断扩宽经脉，让经脉容纳更多灵力。分离魔气和灵力的时候，确实很痛苦，但是他觉得很值得。
“我不能让师尊因为魔气疏远我。”
季青临吃惊地看着贺西楼，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你……”
贺西楼突然说，“其实要谢谢你，是你提醒了我。”
上次贺西楼拿着茶盏，抵在顾横洲唇边的时候，他从顾横洲的表情看到了抗拒。之后季青临嘲讽，别让他的魔气被顾横洲发现了。
从那时起，贺西楼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把魔气逼入脊骨确实很痛苦，但是换来的结果，令贺西楼非常满意。
顾横洲敏锐地发觉了他的灵力不稳，所以才会在御剑高飞的时候带着他，被他牵住手的时候没有拒绝，而且还要为了他去小重山拍卖会。
季青临的表情复杂难言，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办……灵力不稳可长可短，你有把握恢复吗？”
贺西楼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毕竟从来没人这么做过。或许明天就能恢复，或许……一直恢复不了。”
“怪不得哥哥要带你去小重山拍卖会，没有九转碧心丹，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稳定……”季青临转头，“我去找哥哥，现在就去小重山。”
贺西楼拦住他，“别去！师尊现在正是为难的时候，你一去，他更为难了。”
“那你说怎么办？钟师叔也是的，非要让哥哥当代掌门。”季青临道。
“钟师叔也是没办法，现在修真界刚经过一场大战，风波虽止，余波不断，方师兄受伤就是一个例子，所以云渺山不能没有人坐镇。”贺西楼很冷静，这些情况他已经反反复复考虑到了，“师尊也知道目前的形势。而且坦白说，我的灵力虽然不稳，但毕竟不是绝症，而方师兄心脉受损，如果错过治疗时机，造成的伤害将不可逆转。”
季青临皱起眉头。
贺西楼继续说道：“如果师尊现在带我参加小重山拍卖会，不仅是弃云渺派于不顾，也是弃钟师叔和方师兄于不顾。所以，师尊必须要留在云渺派，当云渺派的代掌门。”
季青临慢慢道，“以哥哥的性格，他不能弃云渺派于不顾，但也不甘心弃你于不顾。”
“对，师尊在左右为难，我不想让他这么为难，所以我想了很久。”贺西楼笑了笑。
“什么意思？”季青临狐疑地看着他。
“我有办法，让师尊答应钟师叔。”贺西楼看着远处山涧。
“你有办法？这明明是个两难的局面，你能有什么办法？”季青临将信将疑。
洞崖峰前的山岚氤氲，雾气起伏，千山凝冷烟。飘渺云雾中，一个白影越来越近。
贺西楼笑道，“办法来了。”
季青临也转头去望，白影翩然落下，一只白鹤衔来纤细药瓶，轻轻放在贺西楼的掌心。
“这是？”季青临低头看药瓶。
“杏林堂研配出的黑玉回春丹，能治疗我的灵力不稳。”贺西楼转动药瓶。
“真的？”季青临看向贺西楼。
贺西楼笑了笑，“假的，但只要让师尊觉得是真的，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