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宴一直在看她,他的眼神太犀利了,看的沈砚浓心里直打鼓,但她更明白,这时候绝对不能怂,坚持到最后才能活下来。
见他没说话,他身边的侍从可能会错了意,突然出声指着她质疑:“胡说八道,先帝今夜明明宿在另外两位美人那里,那两人刚刚已经被处死了,你从何处见到的先帝!”
沈砚浓定定的望着她,眼神中是谁都不敢忽视的坚定:“公公,你记错了,先帝今夜确实是招了另两位美人,可没人告诉公公本宫不在那里,本宫因急于见先帝,所以一早就去了两位妹妹那里,先帝死前留下口谕,本是对我们三人说的,只可惜刚刚来的路上,两位妹妹都不小心死了,如今先帝遗诏,就只有本宫一个人知道了。”
那两位死了的消息还是刚刚听来的路上听到的,据说是直接在寝殿就被解决了,所以她才敢在这胡扯。
“这——”侍从还想说什么,一直面无表情的男人突然冷笑了一声,伸手阻止了侍从,向前两步突然靠近了她,那张俊脸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离她就只有那么一指宽。
“有意思,本官就陪你玩玩。”
他靠的太近了,说话时吹出的风将耳边散乱的头发都轻轻拂起,挠的她耳朵痒。
下意识的她要往后退,顾行宴已经先她一步退了回去。
拂了衣袖,他郑重其事的对着她行了拜礼。
“臣顾行宴接旨!”
没跪,但其他人都跪了下来,五体投地。
这下整个院子里就只有她和顾行宴两个人是站着的了,他站着接旨,周围的人好像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沈砚浓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顾行宴愿意陪着她演戏,就是放她一条生路了,虽说这条路前方到底是荆棘险阻还是平坦开阔,但总算是活下来了不是吗?
立马正色到:“传先帝遗旨,传位于九皇子,着太傅顾行宴为辅政大臣,在太子成年之前代理朝政”
这狗屁不通的圣旨,顾行宴勾唇想笑:“臣——”
接旨两个字还没出来,那没文化的女人还在说。
“另新帝年幼,身边需人照顾朕才放心,美人沈氏,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秀外慧中……”
听着一连串的形容词,院中所有人包括那些快要死了的娘娘一个个嘴角抽搐。
这特么也太自恋了!
看着她眉飞色舞越来越兴致高涨,顾行宴眉头跳了两下,低声威胁——
“别得寸进尺。”这女人真是蹬鼻子上脸的典范,她是忘了上一秒求饶的怂样了吗?
沈砚浓说的正起劲,不满的撅了噘嘴:“着沈氏为新帝养母,抚养新帝成年!”说完她停下看了一眼,顾行宴在看她没动静,她想了一下,又朗声加了两个字——
“钦此!”
她看电视剧里都是这样说的,应该没错吧,偷偷瞄了一眼顾行宴,嗯?眉头紧锁,难道不对?
顾行宴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皱着眉头听完她没头没脑的圣旨,连接旨都不想说了,直接一挥手招来两个侍从。
“送太后和陛下去甘露殿!”
沈砚浓一夜之间从刚进宫的妃子变成差点死了的倒霉鬼,现在又直接升级成了这后宫中最高级别的太后,人生起起落落的太快了,好想发个朋友圈感叹一下。
可能是沈砚浓起了个不好的表率,以至于让这院里其他女人也觉得顾行宴是个好说话的人,沈砚浓带着小皇帝准备离开的时候,站在她们跟前的两个妃子竟也想效仿她去抓小皇帝。
可惜手还没碰到小皇帝的衣服边,一声刺耳的拔刀声之后,那两个妃子已经不甘心的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太傅!她说的遗旨我也知道,我也可以给太傅作证,太傅留我一命吧!”
话还没说完,求饶声一断,好好的美人尸首分离。
沈砚浓闭眼的同时下意识的捂住了拽着她衣服的小皇帝的眼睛。
哦弥陀佛,太血腥了,小孩子看不得!
“你知道的太多了。”
顾行宴嫌弃的看了眼溅到自己脚边的血,心情十分不悦的往后退了点,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看着院子里那些痛苦挣扎的女人,那些眼巴巴的望着她眼中充满希望的眼神,沈砚浓难免同情心又犯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顾行宴就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太后娘娘,不要得寸进尺了。”
这是今夜他第二次让她不要得寸进尺了,若说第一次是调侃,那这次,就是实打实的警告了。
“太后,陛下,走吧。”侍从在前面催促。
看着这些苦命的女人,沈砚浓咬咬牙。只能狠心转身离开,不去看那些绝望的眼神。
对不起,这里不是她所在的那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了,她已然是自身难保,实在没有能力再去救别人了。
一路走远,宫中乱糟糟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夜,宫外百姓如往常一样安睡,殊不知皇宫中早已经变了天地。
沈砚浓在甘露殿的石阶上坐了整晚,那刚认识的小皇帝亦步亦趋,巴巴的靠着她,实在捱不住了就靠着她睡着了,只是即使睡着了也紧紧的抓着她的衣服不放,像害怕她跑了一样。
沈砚浓原不想理他,最终还是不忍心,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夜里风大,帮他挡着点。
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个地方,一来就是这样惊心动魄,还遇到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现在还带着这样一个拖油瓶,这以后得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睡得着才有鬼!
——
天刚亮的时候,甘露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列宫女和侍鱼贯而入,顾行宴在他们之后走了进来,他换了身衣服,依旧是不染纤尘的月牙白。
外面那么乱,他还有心情换衣服?绝对是有洁癖!
顾行宴进来后就站在台阶和她对视,她有些庆幸自己坐的挺高的,不然又要仰着头和他说话,脖子都酸了。
天还未大亮,甘露殿灯火通明,沈砚浓只和他对视了片刻就移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杀伤力太大了,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却是冰凉一片,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他却像是能一眼就看到你心底深处,根本扛不住!
顾行宴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的小动作:“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竟对你这般依赖的?”
沈砚浓知他说的是小皇帝,刚刚他进来的时候,这小子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气息不一样了,又往她怀里缩了缩,顾行宴应该是看到了。
说来这孩子真的是心大,她与他不过是昨夜才认识的,刚认识还劫持了他,他竟然也能在她身边睡得这么沉,就不怕她把他卖了吗?
不过也是,这里是皇宫,四周还有守卫,她怕是还没出这个门就被乱刀砍死了,想什么呢?
沈砚浓心思活跃,一走神就喜欢眼珠乱转,顾行宴问了问题好一会了,她没回答他也不着急,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出奇的觉得有趣。
这宫中真是好多年不曾有过这样鲜活的人了,当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
一旁跟着的侍从看顾行宴一会换了好几个表情了,以为他是不耐烦,忍不住出声提醒沈砚浓:
“娘娘,太傅在问你话呢?”
沈砚浓这才回神,顾行宴冷冷的扫了那侍从一眼,吓得那侍从差点瘫倒在地求饶,再不敢多嘴了。
“我也不知道,这小孩可能自来熟吧!”
对于她的回答,顾行宴的回应是一声嗤笑。
这宫中谁不知道九皇子生母因得罪了先帝最爱的德妃,惹先帝不喜,被先帝赐死,九皇子从小跟着一群太监嬷嬷们长大,那些太监和嬷嬷见他不受宠,平时对他也是多加虐待。
今夜他下令斩杀他身边所有宫人的时候,那些宫人那样匍匐在他脚边求饶,他从头到尾半句求情的话都没有,那些宫人死的那样可怖,死的时候都瞪着眼睛咒骂声不绝于耳,这小孩除了被吓的浑身发抖,愣是没说过一句话。
这样聪慧的孩子,对人本就充满了戒心,怎么可能会是什么自来熟,定是她用了什么特殊的办法,是什么办法能让人乖乖听话,他太好奇了。
沈砚浓看了他一眼,心中腹诽,若是他知道她从头到尾就对这小皇帝说了一句可以帮他一起对付他的话,不知道他还好不好奇。
“太傅”沈砚浓突然叫了他一声。
顾行宴默默地看着她。
“我想改个名字。”
“你以前叫什么?”
“我忘了,不是都说我失忆了嘛!”沈砚浓大着胆子瞪了他一眼,似乎在嫌弃他的健忘。
顾行宴被噎了一下,很少有人能在嘴皮子上赢过他,真想把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小丫头给扔出去。
“那你想改成什么?”
他真是好久没这么好性子过了,希望她能一直让他保持这种兴致才好。
沈砚浓想都没想:“沈砚浓吧!”
留着个名字,至少能证明她这个人曾经存在过,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个莫名奇妙的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