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海洋馆在当地才建成一年多,人气旺盛。
检完票进场时，一块标注有表演时间的立牌吸引了康婧妍的注意力。
“四点半,海豹喂食……”
“要来看么？”孟桓问她。
表演场地安排在靠近入口这片区域，如果要看的话,到时候还得往回走。
“要不，还是看一下？”
身为本地人的康婧妍至今还是第一次参观海洋水族馆,以前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海洋生物的她表示自己还挺感兴趣的。
这会儿是两点十分，在里面逛一圈出来估计时间差不多。
二人一边往里走一边闲聊。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不过据说小时候父母有带我到外地看过,但我没什么印象。”
“是吗……哎，我的海洋知识简直匮乏到接近空白，只清楚鲨鱼是左右脑交替休息的……”
“我都不知道,还有呢？”
“……”
海洋馆内部按照主题划分了不同的展示区域，游客一进门便能看见一个沉船景区,鱼群栖息其中，与周围环境共同构成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
紧邻的是鲨鱼馆，康婧妍略读了一下简介才晓得在里面悠闲徜徉的大家伙有鲸鲨和护士鲨两个品种。
值得一提的是，海底隧道的光线调整得非常好,尤其是之后踏足的水母区，简直营造出一种浑似童话世界的梦幻感，令人流连忘返。
对于这般飘渺的场景,就连平常甚少拍照的康婧妍也心动不已。
“嘿,帮我拍一张吧！”
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孟桓，提醒他一定要把背后的荧光小水母也框进照片。
随着现场的灯光变换，如同果冻般透明的水母纷纷呈现斑斓的色彩,它们挥动着触角轻盈而自由地漫游，宛若正在上演一出最华丽的舞宴。
“你看看满不满意。”
拍好以后，孟桓将手机交还给女孩子，静待她的反馈。
“还成。”康婧妍检阅了一下成果，下一瞬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对了，我们要来张合照么？”
……什、什么？
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合照么？！
随后，孟桓掩饰性地低下头，努力克制住自己欲疯狂上扬的嘴角。
“好啊。”
他傻了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不过，想法付诸实践总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些困难。
“孟桓，你蹲下来一点。”康婧妍自认身高不矮，但着实也架不住对方一米八几的个子。
可在将摄像头换成前置，发现身后某人依然是快要出框的状态后，她干脆亲自上手将对方拉近。
“你离那么远干嘛？”语气还颇为不满。
L中的学子们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以高冷形象行走于世的孟桓竟也会有听凭别人指挥的一天。
“嗯……这样行吗？”他按照女孩子的指示摆出姿势，然后像个拘谨的小媳妇一样征询着对方的意见。
瞥了一眼对方的情况，康婧妍觉得姑且就这么凑合着吧。
尔后，某个刹那，计划将Q萌小水母当作背景的她瞄准时机，飞快按下按钮。
照片出来后，水母倒是捕捉到了，她自己看起来也不错，就是孟桓……
“大哥，你不看镜头，看我做什么？”康婧妍一时真不知该从哪里吐槽。
其实客观来讲，照片拍出来的效果不错，男生偏头注视着女孩子，唇边微勾的弧形隐隐流露出宠溺的意味，从底下飘起来的水母偏偏定格在两人的脑袋间，犹如示爱的记号般闪亮，空气中仿佛都荡漾着恋爱的甜蜜。
——当然，以康婧妍直破天际的思维，唯一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念头就是“这种失败之作留着有什么用”。
“别删！”生怕女孩子手快剔除了这张“不合格”的照片，孟桓连忙开口道，“把它发给我！”
啊？？？
“……行吧。”
仅仅疑惑了一会儿便懒得去追究对方急切阻止的缘由，只是在老老实实地发送了照片以后，康婧妍扬起手机朝少年晃了晃：
“真的不要再来一张吗？”
“要！”孟桓斩钉截铁。
……
五分钟后，已经随大流涌入深海奥秘生态区的康婧妍站在了透明观景窗前，看着里面的前口蝠鲼、短体羽鳃鲐、金带细鲹以及其他成群遨游的各色深海小鱼，细细品味着这片深蓝世界带给她的无与伦比的震撼。
“要在这里拍照纪念一下吗？”身旁的人问。
思索两秒，康婧妍点头答应了。
“要不这次试试用我的手机拍，看看哪个像素更好？”
“……诶？”
正当康婧妍打算戳开手机相机时，她的耳朵里毫无预兆钻进了这样一句话。
下一刻她抬起头，尚未来得及跟对方说什么，少年就像一阵风似的从身边急匆匆地逃走了。
原本也没想要拒绝的康婧妍：“……”慌里慌张做什么？
不过见这位临时摄影师已经站在不远处横举着手机、一副准备就绪的模样，她便没再多言，转而靠在窗前摆了个闲适姿势。
少顷，待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朝对面的少年扬扬下巴。
得到讯号的孟桓走过来，将自己方才调整为相册界面的手机递给对方：“从这张开始往右翻。”
尔后，趁女孩子低头翻阅之际，他不着痕迹地挪到对方边上，一边怀着忐忑心情打量对方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
“要是觉得不行，我再用你的手机拍一遍，你对比一下效果？”
闻言，康婧妍顿住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的手指，没忍住转头瞥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孟桓有时候会带给她一种很奇异的温柔感。
其实艺术节那日晚上，康婧妍就隐约记起来了当初没有拆封对方情书的原因。
毕业前夕，她的确按照惯例将在学校里收到的情书统统带回了家，不过那时候似乎是顾着和父母商量出去旅游的事，所以就把拆了一半的情书顺手塞进了抽屉里，结果等从客厅返回卧室之后，这个插曲自然而然便被遗忘到了九霄云外。
“对了，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这一瞬，康婧妍心血来潮，突然想向对方求证一下自己曾经听闻过的传言。
“嗯。”少年直视着她的眼眸，冷淡的外表下被包裹的是只愿为一人张开的柔软。
“就、我以前听人讲你对女孩子特别不客气——呃，有一次好像还……”
尽管探究真相的欲望很强烈，但到底感觉这样十分八卦，故而康婧妍提起这个话题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有一次还对一个女生说‘滚’么？”见女孩子神情窘迫，孟桓语气平淡地替她补充完后面的内容。
相较于对方的吞吐，身为当事人的他的态度倒显得格外坦荡。
“确有其事。”他承认道。
男生低垂着头颅，如鸦羽般浓密的长睫在下眼睑处投落一片扇影。
准确来讲，孟桓实则根本就不认识对方。
那个学妹不晓得从哪儿得知了他的企鹅号，但碍于身份验证而无法通过好友申请，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在其企鹅空间留言疯狂表达爱慕之情。
碰巧在此之前，孟桓都没有更改过空间对所有人开放的默认权限设置，这才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不过亏得他高中刚入学时还比较老实，每周都把手机上交给老师，误打误撞避免了被频繁骚扰的厄运。
——实际上，自己的空间留言板被人“承包”的消息还是孟桓从一个偷藏了手机的室友那里听说的。
自然，等到周末领回爪机，他便毫不留情地修改了空间权限，把不相干人士阻挡在了自己的生活之外。
可惜，这位低年级学妹不仅没有从她被屏蔽的这一事实中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跑到高中部教学楼来找人。
然而，最是爱惜自己羽毛的孟桓绝无可能容忍他人的纠缠不清，尤其是在屡次三番拒绝后无果的情况下，他只能威胁对方要将此事上报学校教务处，如此才断了对方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就是从那天起，年级上开始流传一些关于他的闲话，其中多数是说他性格孤僻古怪、冷漠不近人情的。
“康婧妍，我……”留意到女孩子皱起的眉头，孟桓生怕她误会自己跟别人牵连不清，赶紧解释道，“我跟那个人完全没有接触，你相信——”
他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和中伤，唯一恐惧的就是自己在喜欢之人心里变成一个不懂分寸、傲慢无礼的人。
因为他清楚，对方最讨厌的就是这类人。
“——相信我……吗？”
原本要冲动脱口的恳请，却出于莫名的理由而在嘴边转折成了问句。
从未有任何一刻敌得过现在，让孟桓渴望知晓自己在对方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啊……”全程认真倾听的康婧妍对于自己的表情变化毫无所觉。
下一秒，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不乏同情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嗐，这有什么不相信的？”
纵然二人相识不久，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她能够察觉到对方的品性并不差。
这下终于弄清楚了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解开心结的康婧妍更加认为对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听到她的亲口答复，孟桓骤然感受到从自己的四肢百骸处迸发出了无限力量与勇气。
这一刹那，微微发热的胸腔内的心跳仿佛与他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那，你介意考虑一下……”我们两个人的事吗？
但天不遂人愿，就在此时，一串清脆的响铃中止了这场只有一人了解的告白。
“等等。”
当反应过来被call的人是自己后，康婧妍朝对方作了个稍待片刻的手势，旋即从兜里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
“婧妍……”沿着电流传来的气息有些虚弱。
几乎是对方的嗓音入耳的瞬间，康婧妍便觉出不对劲来：“怎么了？”
“我、咳……我没事……”
交谈的过程中，对方似乎是想极力掩饰什么而把手机拿远了几秒，饶是如此，康婧妍仍然捕捉到了那边稍嫌急促的咳嗽声。
“只是有点发烧……”因着处于生病期，少年的声音较往常不知低了多少倍，“……我就是、咳咳……想问问你，能不能在回来的时候……嗯，顺便给我带点药？如果不方便……”
这周司晨的父母都去了外地出差，据说要到周日晚上才会回来。
这会儿光是凭借这段话，康婧妍便足以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孤零零留守在家、与病魔作斗争的孱弱少年形象。
沉思须臾，她提出一个可行方案：“不然，我叫我爸先陪你去医院看看？”
在双休日，康女士有时会跟她的朋友们出去shopping，康婧妍摸不准自家母上大人的行踪，不过对于老爸的情况还是能够肯定的。
“不用了……”孰料另一端的病患压根不配合，反而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她的建议，“我不想麻烦叔叔……咳，没事的，我只要吃点药就好了……”
——可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僵持了一会儿，康婧妍终究放心不下，只得临时决定放弃今日的自由之旅。
“那我马上回来，你待在家里别乱动。”她严肃警告对方。
原本司晨这家伙就是个药罐子，万一拖着病情，搞得身体更不好……
“没关系的，婧妍……不要因为我、咳咳——耽误你的行程……”对方还在电话那端推辞。
闻言，康婧妍霎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废话少说。”
大抵是明白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女孩子拿定的主意，沉默两秒之后，少年终于软软地“嗯”了一声，表示妥协。
待挂断电话，康婧妍抬头瞄了一眼两步外正等着自己过去的男生。
……好尴尬，一开口就要跟人家saygoodbye了。
“呃，那啥……”她挠挠头，斟酌着该如何告诉对方二人同行即将结束的事实。
“要走了么？”
见女孩子眉毛纠结，孟桓也舍不得让她为难，索性主动提及了这一话题。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生病了，家里又没人，所以……”
“那需要我跟着去么？”
听完对方的陈述，孟桓有点担心对方一个人照顾病号忙不过来。
虽然他也没多少经验，但总是能够为女孩子分担一些的。
“这倒不必。”康婧妍谢绝了他的好意，随即问道，“你还要在海洋馆里继续逛一逛吗？”
她都不在了，自己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我跟你一起出去。”
不久，孟桓便将人送上了出租车，并叮嘱对方到家后别忘记给自己发条消息。
直至远方的那个绿色小点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他才收回视线，将先前默背下来的车牌号记在了手机自带的便签功能里。
16：23
觑了眼左上角的时间，随后，孟桓仰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惆怅地叹了口气。
明明，对方想看的海豹喂食表演还有七分钟就要开始了……
“……”
在原地呆站半晌，少年总算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独余眉宇间还残存着一丝愁意。
只见他重新按亮了手机屏幕，开始翻看起储存在相册里的关于女孩子的照片。
……幸好，也不是一点慰藉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懈怠了orz
话说我前段时间心血来潮开了个新文案，文名叫《被痴汉包围的日子》（其实是兽人文，不过名字压根看不出这啥类型的_(:з)∠)_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专栏看看，收藏一下。等这篇文快结束的时候我再宣传一下（我应该还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