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来,康婧妍惊讶地发现微信里“新的朋友”一栏多出了一条提示信息。
她点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叫“子亘”的人请求添加自己为好友。
下面的备注写着“我是孟桓”四个字。
……噫。
没多犹豫,康婧妍便选择了通过。
在她看来，这是对方主动向自己释放善意的表现,没理由拒绝。
以前没跟对方接触时，她只觉得这男的看起来很不近人情,而今经过短暂相处，康婧妍不禁对他大有改观。
其实人还挺大度的,不斤斤计较……
等给对方填好备注后，这位新加上的朋友已经发来一条消息。
【孟桓】：还没睡？
【老板来只鸡腿】：没
【老板来只鸡腿】：你走读？
【孟桓】：不，我住校
嘿。
这确是康婧妍没有意料到的。
L中在手机这方面监管严格,周末回校班主任会要求除走读生以外的所有同学上交手机，保管一周后又等到周六下午放学再发还给本人。
【老板来只鸡腿】：你还偷藏手机？
【孟桓】：嗯
……这也太实诚了吧？？
琢磨了一下,康婧妍向对方询问起关于擦药的事情。
【孟桓】：已经上过了，休息一晚上应该就没事了
【老板来只鸡腿】：今天对不起啊
【孟桓】：我没事，别放在心上
两人毕竟是学生，明天还要上学,因此没聊多久便互道了晚安。
“康婧妍，快出来！”
过了一会儿，从客厅里传来康母的叫喊：“司晨来了！”
打开门,康婧妍披着擦头发的毛巾走了出去。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小司给我们送西瓜来了。”坐在沙发上的康父对她招招手,“去帮我把棋盘拿来。”
闻言，康婧妍顿时有些无语：“你能不能放过人家？”
每次司晨来家里，她爸都要把人逮住过过手瘾,关键是一盘棋不下个四十分钟一般是结束不了的。
“没事的，婧妍。”那边司晨冲她笑笑，“我还挺想跟叔叔过过招的。”
他本来就坐在沙发边缘，一见女孩子表情不太对劲，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对方面前。
“……婧妍？”
康婧妍皱眉看了他两眼：“这么晚了，你不睡觉的？”
她只是怕对方碍于长辈的情面不好拒绝，这才出了声。
“别担心。”
知道她不是对自己不满后，司晨总算放下了胸中悬着的巨石，笑眯眯地解释道：“刚才下来的时候，我跟家里人讲我俩要交流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可能要晚点回去。”
哟。
“你这是未卜先知？”康婧妍挑了挑眉。
既然对方家长都不担心孩子晚归，那她自然没什么可顾虑的。
进屋拿了棋盘给两人，同一时间，康母也端着西瓜从厨房里出来了。
“来，吃西瓜。”
一家三口只有康父喜欢下围棋，在老婆和女儿都不会也不想学的情况下，他可谓寂寞如雪。
“幸好还有小司，要不然我得多无聊……”康父一边放棋一边嘟囔，“奇怪，妍妍怎么没随我呢……”
“随你就惨了。”听见丈夫的小声抱怨，站旁边观棋的康母忍不住冷笑。
另一边，康婧妍正拉了垃圾桶放脚边，自个儿坐在小板凳上往里吐籽。
一听这话，她险些翻白眼：“算了吧，我宁愿随我妈。”
康父是个温吞性子，在脾气火爆的母女俩看来，他平日里那慢条斯理的模样简直要气死人。
得了妻女的双重吐槽，康父瞬间变成鹌鹑不说话了。
反正这么多年，他也看清楚了自己在家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多说多错，还不如趁敌人发动致命攻击前闭嘴。
“康婧妍，你就只顾你自己吃得安逸是不是？！”
果不其然，在自己不吭声以后，妻子很快将火力转移到了女儿身上。
“小学老师应该教过你‘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个道理……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喂司晨两口！”康母瞪她。
没情商这点也不知究竟遗传的谁！
“啧。”莫名其妙被点名的康婧妍不爽地伸腿踢了踢面前的茶几。
她好端端坐在这里，招谁惹谁了？一天不骂自己两句，康女士还真不舒坦了……
再说了，按照这理，她要感谢也该感谢种瓜的人啊？！
腹诽归腹诽，可稍后她还是在盘子里戳了块西瓜，随即拿着叉子朝司晨走去。
“康阿姨，我没关系的……”见女孩子因为自己被训斥，司晨很是过意不去，“西瓜就是专门拿来给你们吃的……”
就在他试图向康母说明的时候，康婧妍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她拍了拍对方外侧的肩膀，表情连带语气都透着明显的不耐烦：“张嘴。”
下一秒，司晨转过头来看她，神色踌躇而略显歉疚。
“谢谢婧妍。”
温声说完这句，他便张嘴咬下了叉子上的西瓜。
要不是家里吃水果习惯切丁，康婧妍还真不晓得要怎么喂给对方。
干任何事情，只要说服自己勇敢踏出第一步，后面似乎就没那么难了。
“喏。”她甚至还难得体贴地给对方递了张纸巾。
为了不自找麻烦，康婧妍特地挑那种表面上看起来无籽的西瓜块进行投喂。
——至于里面有籽？
呵呵，关她屁事哦。
“婧妍，不用了。”
少顷，在等待康父落子的空档，司晨轻轻握住女孩子靠近他的一只胳膊，以引起对方的注意。
“不需要再喂我了。”
“嗯？”一直催眠自己就当喂狗的康婧妍低头瞅他一眼，“饱了？”
尔后，司晨笑而不语。
其实他是怕她累着……
……
或许是天见可怜，今晚的这盘棋只下了半个小时就吹响了宣布胜负的号角。
“小司的棋艺又进步了啊……”康父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赞赏地点点头，“有冲刺职业的潜力。”
得了表扬，司晨也不恃才傲物：“毕竟经常陪高手下棋，棋艺要是不见长，那也说不过去。”
这倒不是他乱拍马屁，康父曾经在省级比赛中获得过亚军，其水平已达业余五段。
“跟小司聊天就是开心，哈哈哈！”
冷眼旁观的康婧妍：“……”可能他们才是亲父子吧。
经过一顿商业互吹，康父被哄得满面红光，然后捧着棋盘高高兴兴地回屋了。
这会儿，客厅里就剩下还坐在小板凳上玩手机的康婧妍。
见状，司晨凑过去在她身边抱膝蹲下。
“婧妍。”
“干嘛？”康婧妍头也不抬，懒得搭理这个马屁精。
要是康女士在这儿，又该说她没礼貌了。
“你有什么想吃的甜品？这周我给你做。”
“随便。”
“那……雪花酥怎么样？”沉吟须臾，司晨试探性地提出，“口味可以任你选。”
“比如？”
“抹茶、草莓、奥利奥……”
他微微仰起脖颈，脸上带着纯然的笑意，仿佛对于对方冷落自己的举止毫不介怀。
“唔——”
嘴里无意识地应了一声，接着，康婧妍戳了两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机屏幕，模样似浑不在意。
“我应该无所谓……”她慵懒地托着腮，“好像你做的东西，就没有我不爱吃的吧……？”
试问，还有什么能比得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肯定更让人愉悦的呢？
思及此，司晨不禁展颜。
居然能忽视他的心意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对方与众不同的长处了。
……真是马虎得可爱。
“对了，你不是要跟我探讨学习？”少顷，康婧妍蓦地想起他先前的说辞。
尔后，她终于舍得暂时放下爱机，朝脚边的人投去一眼。
“那个啊……”司晨垂下眼睫，“也不是很重要……今天有点晚了，明早再问你吧。”
沉默两秒，他稍稍敛住唇边维持了许久的弧度，嗓音似是怕打扰对方般放得极尽温柔。
“婧妍，我下午的时候好像看见你了。”
“？！！”
乍一听到他的话，康婧妍还以为自己暴力同学的不端行为被人发现了。
这一刻，她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毛骨悚然。
“喂，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她连忙从凳子上跳起来，力证自己的清白，“一切都是误会！”
蹲在地上的司晨定定看着她，一言不发。
在康婧妍的记忆中，几乎没有出现过对方不接话的时候。
——如果有，那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你不相信我？”康婧妍皱了皱眉，摆出一副“你怎么能是这样的人”的表情。
孰料对方盯着她，浅色的唇抿得更紧了。
“……”这都诈不了？？
见先发制人的主意失败，康婧妍咬咬牙，干脆把人拉到一边。
“行吧，我和你说实话。”她烦躁地扒扒头发，“不过你得保证不会告诉别人……”
说着，她特地回头望了望父母卧室的方向，谨防敌军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我爸妈！”康婧妍肃着面容，强调再三。
这一次，司晨沉默得更久了。
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问题能严重到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感受到深深的威胁。
倘若放在以前，司晨敢肯定此事与桃色无关，可这段时间年级上的流言蜚语实在太过汹涌，况且就在今晚他还亲眼目睹两人并肩经过班级……
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杂念，半晌，司晨低低开口：“我不会说出去的。”
用怀疑的目光扫视了对方片刻，康婧妍觉得对方的人品也算是有保障。
……就不逼他发誓了。
“咳。”随后，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其实吧，我约了孟桓见面……”
谁知一句话还没吐完便被对方截了胡。
“见面？”
闻言，司晨眸中的柔意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读懂的幽邃。
“什么时候？”他的声音从先前起就压得很低，而此刻却带了几分无意掩饰的惊疑，“就你们两个吗？”
过去，司晨的教养从不允许他打断别人的发言，可如今他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内心的焦灼。
……他们竟然，单独见面了？
“啊……”在对方的注视下，康婧妍竟莫名心虚起来，她干瘪瘪地应道，“就、傍晚的时候……”
“然后呢？”司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询问的速度像是欲将情节快进一般。
“然后，我们就……”康婧妍支支吾吾，“……交流了一番……”
当然，重在肢体交流。
见她眼神飘忽、闪烁其词，司晨如何察觉不出其中的不对劲。
“婧妍……”
静默须臾，他再张嘴时已然尝到自胸腔扩散开来的一股涩意：“……这，是不是太快了？”
他们才认识几天，就进展到这个程度了……
“快？”康婧妍疑惑。
对方是在指责自己贸然约架这件事吗？
——仔细琢磨一下，这似乎是在说自己行动不过脑子？
回味了两秒对方的语气，随后康婧妍断定对方果然是在对自己明嘲暗讽。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哪里快了？我都考虑这事儿好几天了！”因着被质疑决定，她脸色有些不虞，“再说结果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还能后悔？”
她一向秉持“先下手为强”的原则，谁让孟桓看起来与挑衅自己无异？
见对方还打算再说什么，康婧妍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别管了，反正这事儿已经解决了。”
霎时，周遭的空气凝滞下来，在二人之间形成显著的沉闷带。
良久，司晨僵硬地点了点头：“我只是……怕会影响到你学习。”
毕竟谈恋爱的过程中，不够成熟的双方会很容易把控不住情绪……
“怎么会？”康婧妍有点摸不着头脑，“关我学习什么事？”
“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发生一些摩擦……”司晨偏开头，眼角失落地耷拉着。
一头雾水的康婧妍：“？？？”
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你说谁跟谁在一起？”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对方，俨然一副大哥对待小弟的情状。
站得笔直的司晨则任她戳着肩膀，仍旧是往常那副颔首低眉的模样。
“还能有谁？”他语气隐含委屈，宛若一个被土匪逼到走投无路的小媳妇。
这会儿康婧妍的脑子倒是转得快了，她迟疑地指指自己：“你不会在说我和孟桓吧？”
只听对方的声音细如蚊蚋：“……嗯。”
“……”有毛病？？
“你一天瞎脑补什么？”康婧妍立时皱紧眉头。
搞了半天，原来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偏偏还聊得挺顺的。
“婧妍，你——”敏锐如司晨，很快从对方的神态之中嗅出了一丝端倪，“——难道你们不是在交往吗？”
“屁！我又不喜欢他！”康婧妍的风格一如既往的粗犷。
“可是我看见你和孟桓走在一起……”司晨顿了顿，不知是意识到了什么，旋即话锋陡转，“你们没有上下午那节自习，对吗？”
“你是指六点半那节？”康婧妍的态度颇为坦荡，“的确没上。”
想那会儿，她还在操场上忙着对孟桓“滥用私刑”呢……
看对方一副想了解真相又怕得罪自己的怂样，康婧妍也懒得再兜圈子，索性主动坦白：“我揍了孟桓一顿，然后和他摊开聊了聊。”
饶是对方言简意赅，司晨也能大致想象出当时惊心动魄的场景。
不过他唯一的担忧在于，青春期的男生正是血气方刚之时，万一对方被惹恼从而较起真来，只怕学过武术的女孩子也讨不了几分好。
都说关心则乱，用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司晨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他无法去计算这场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开始又已然悄无声息地结束的对峙中，到底谁更占优势，只晓得如果最终吃亏的是女孩子，他一定会替对方找回应有的公道——哪怕这个“公道”从始至终都明确偏向某人。
好不容易消化完这一事实，司晨不免心绪复杂：“婧妍，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
不管对方如何蛮横，在他心目中，她始终是一朵未尝经历过风雨、仍需人精心呵护的小花。
倘若这件事中，孟桓的品质并非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高洁，退一步来讲，即使他对女孩子生出哪怕仅仅一丝的恶意，司晨也不敢设想这一丝的恶意可能引发的后果。
然而，实际上最令他懊恼的是，自己明明每天都陪伴在对方身侧，却依然对她的真实想法毫无所觉。
……真是没用啊。
“他有没有对你动手？欺负过你哪里？身上受伤了吗？”
一开口就是令人窒息的节奏。
“好了！”康婧妍不屑地挥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的实力，你还不清楚么？”
她又不是跟他一样的弱鸡。
感受到对方的嫌弃，司晨只得默默咽回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婧妍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自己以后还是多看着点好了。
“……可是，我之前好像听到你让康阿姨帮你找药酒？”
早在十几分钟前司晨和康父对弈正酣之际，观战已有些疲乏的康母便道她先回房洗漱去了，并叮嘱康婧妍留在客厅里代她履行待客之道。
然后恰巧空出两分心神的司晨就听见他的青梅让康母帮忙把她以前练柔道还没用完的伤药翻找出来。
“哦，那个啊……”
闻言，康婧妍一改先前的倨傲，面上转而浮现出淡淡的窘迫：“是打算给孟桓的……毕竟，我把他打了嘛……”
她撇着嘴搔了搔脸，解释得不太情愿，仿佛丢了大佬的面子似的。
对于女孩子因内疚而对别人产生的照顾行为，司晨并非不能够理解，但他忧虑的是，万一对方不小心从这种内疚之中无师自通而衍生出了别的情愫……
“婧妍，三班离八班那么远，要不然明天我替你带给孟桓吧……”
下一瞬，他扬起温和无害的笑，对女孩子的纵容自眉梢眼角倾泻而下。
“也省得你再跑一趟，不是？”
“这个……”
纠结片刻，康婧妍终究谢绝了对方的提议。
倒不是她自己有多想跑腿，只不过今天在八班门口孟桓都跟她讲了明天再见，要是无缘无故爽约，那对她在人前所树立的可信形象多不利。
还是亲自送药更能彰显出自己的诚意，到时候见面她再慰问一下对方，这事儿就算彻底翻篇了。
“也没有多麻烦……”康婧妍认真琢磨了一下，“明天我们班有化学课，我要去办公室帮老师拿东西，路过八班就顺便给孟桓了。”
来回一趟费不了什么工夫。
见她坚持，司晨便没有再开口阻拦。
反正看这模样，对方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开不了窍，防得太严反而容易让自己被女孩子讨厌，这样一来就陷入被动局面了。
趁女孩子低头不注意时，司晨虚抚了一下对方披散在脑后的湿发。
“进去吹头发吧。”他柔声道。
只要有自己在，其他人是别想采走这朵由他守护的娇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久没运动，结果一去就整了个最激烈的，腿疼了十天，还肿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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