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这山上待了两个钟头,玩得还算尽兴,不过夜深难免风凉,刘二狗先前就注意到自己的女朋友时不时地搓两下胳膊。
“现在也这么晚了,要不然就回了吧?”他挪了挪位置,帮女朋友挡住大半从四周吹来的风。
“你们先走,我跟林鹤说两句话。”周暮深开口道。
“唔,你们……你们还、说悄悄话呢……嗝!”
另一边的张越凡早已喝得神志不清,刘二狗从地上搀起他,露出一副分外嫌弃的表情。
“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一行三人往山下走,因着队伍里多了个醉鬼的缘故,其他二人脚程不快,老半天才走出几百米远。
“诶诶,你慢着点!”刘二狗稳住室友摇晃的身子,眉宇间有些无奈,“不能喝还非要喝这么多……”
卓音原本是想搭把手的,结果男朋友坚持不需要自己帮忙,于是她只好袖手旁观,这会儿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听着醉鬼说胡话。
“就该把你这糗样拍下来……”刘二狗嘴里嘀嘀咕咕,同时艰难地拖着人向前。
——嗬!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差点因为女朋友毫无征兆的动作吓得摔倒在地。
“怎么……”
“你快看!”卓音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手指着山上的方向,“他们……!!”
刘二狗疑惑地顺着女朋友的指引望过去,然后无比震惊地发现不远处有两团黑影纠缠在一起。
自己刚才就是从那里下来的……吧??
“喂喂!”
此时已经顾不及几近昏睡的张越凡,刘二狗迅速将这只醉鬼放倒在地,随即飞快冲上山。
“你们在干嘛!”
打架双方动作不轻,甚至隐隐透露出狠厉,若不是清楚今晚这里只有他们这群人,刘二狗都不太敢认这俩货是自己室友。
“别打了!”他咬了咬牙,不顾一切地闯入二人之间,“都给我住手!”
林鹤的一拳来不及收回便直接砸到对方身上,然而他表情依旧异常凶狠,只是喘着粗气从牙缝里硬挤出“让开”二字丢给对方。
见状,刘二狗慌忙劝架:“有什么话好好说!大家都是兄弟……”
“去他妈的兄弟!”林鹤像是恨到了极致,连带着一双眼都充满了戾气。
这……
刘二狗困扰地挠了挠头。
他知晓自己这两个舍友都不是冲动易怒之人,林鹤平常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自打相识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对方跟人急红脸。
再者,周暮深又是相对淡漠的性子,虽说他外表冷清,但相处下来却也不叫人讨厌。
——所以,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打起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二狗直觉不妙。
然而,搞事双方却又不约而同地保持缄默。
“这件事你别管。”许久,林鹤才阴沉着脸吐出一句话。
可是,身为一名尽职尽责的好室友,他怎么能够置之度外呢?!
偷偷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见人面上仍不断涌出怒火,刘二狗乖巧地咽回溜到嘴边的字眼。
算了,还是保住自己的狗命要紧:)
“二狗,你没事吧?”寻到空隙,卓音一把将男友从死亡区拉出来,担忧地打量他全身。
“没事没事。”刘二狗朝她咧出一个傻笑。
“真的?”
顶着女朋友怀疑的目光,刘二狗心虚地转移开视线。
其实刚才扑上去的时候,林鹤的拳头正好打到他腰窝,要不是如今情况不对,他真想在女朋友面前卖乖讨巧,借机博取对方的怜爱。
然而转瞬间注意到对方如同凶兽一般的眼神,刘二狗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一时只觉得好不容易缓解了几分的腰痛又重燃了。
或许是他的出现使得打架双方的理智逐渐复苏,现下两个人都有意识地掩住之前的狂躁气息,此刻相对而立,倒默契地闭口不言。
既然人家不愿意解释,总不能强掰开他们的嘴吧?
于是,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四个人带着一只不省人事的醉鬼回到了别墅。
“怎么弄的?”昆盈钰坐在沙发上,皱眉看着男朋友额角上的伤口。
听到对方的询问,林鹤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摔的。”
“……”
平地摔还是怎样?而且这么凑巧,她的男友和前不久才向自己告白的人居然双双负伤?
昆盈钰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她的目光在这对“难兄难弟”之间反复逡巡,似乎在纠结什么。
片刻,有人终于忍耐不了,率先打破现场的沉闷。
“钰钰,跟我走。”林鹤握住对方的手腕,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迈步。
“哎,你们去哪儿?”刘二狗赶紧上前拦住人,“都这么晚了,走在外面也不安全啊……”
可下一秒林鹤却生硬地甩出一句话:“我们打车。”
刘二狗被他这说辞堵得半晌没声,好半天脑筋才转过来。
“都这时候了,估计很难搭到车。”
周家别墅离城区远,就算是白天,要想坐上出租也得费一番功夫,遑论现在还是半夜。
至于早早收班的公交,那就更别指望了。
虽然客观条件如此不利,但要知道,他们今天可是专门来为同学庆生的——寿星很早就向他们说明了这里的交通状况,而且相当友好地建议他们可以考虑在自己家留宿。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所以一伙人才放心大胆地跑到山上放烟花、喝小酒,直至夜深。
在大家的想象中,这应该是一次十分和谐的生日聚会,毕竟谁会想不开和寿星兼临时房东过不去?
然而尴尬的是,如此狗血的情节竟然真的上演了,而且闹事人还是一贯笑眯眯的阳光少年。
简直不可思议。
对于林鹤而言,从得知对方对自己女朋友怀有龌龊心思的那一刻起,他同周暮深的情谊就不复存在。
兄弟?神他妈觊觎自己女朋友的兄弟。
亏他之前一直以为对方只是面冷心热,结果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没错,对方对自己女朋友的心是挺热的,甚至还企图将她的心也捂热。
当愤怒的热度从脑海中慢慢褪去后,林鹤沉寂须臾,忽而回头看向自己的女朋友。
“钰钰,你怎么说?”
他低头扫了一眼至今仍未被接单的约车界面,然后按下锁屏熄灭屏幕。
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现在提出离开的确是逞一时之意气,如今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逃避或许有用,但也仅仅是暂时而已。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委屈钰钰。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似约定好般汇聚到一处,成为全场聚焦点的昆盈钰被这份沉重弄得微微局促。
“那个……”她抿了抿唇,继而以征询的语气出声,“我想,要不然还是明天大家一起回学校?”
这会儿宿舍楼也已经关了,要想不露宿街头,只有两个选择:住酒店或者回家。
可昆盈钰不是本地人,再加上她有点小洁癖,倘若不是实在没得选,是怎么也不愿硬着头皮在外面住下的。
“对啊对啊,还是等到明天大伙儿一起走嘛。”卓音赶紧跳出来打圆场,“你们要是现在离开的话,就只剩我和二狗——哦,还有张越凡——我们也不好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呀!”
说着,她用手肘捅捅身侧的男朋友,示意他发挥己方人头优势。
“音音说得没错!”刘二狗忙不迭点头。
这时,从山上下来后便再没开过口的周暮深也发话了:“留下来吧。”
他独自站在角落里,背对着光亮。
“……明早再走也不迟。”
呵。
林鹤撇开头,没再说话。
关于去留的问题暂时圆满解决,稍后,在几人的商议下,住宿的安排也新鲜出炉了。
“不用舍不得啦,我会替你好好照顾钰钰的。”卓音搭上昆盈钰的肩膀,夸张地朝林鹤挥挥手。
“对了,林鹤,你的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啊?”
经过刘二狗这一提醒,昆盈钰倒是回过神来,只见她对卓音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很快点了点头。
“行,那我先上去啦。”卓音偷偷瞥了眼兀自伫立在一边的东道主,然后拉着自家狗子上了楼。
客厅里。
将男朋友安置在沙发上后,昆盈钰走到茶几前,径直拿起放在上面的碘酒和棉签——它们刚刚才被主人从柜子里掏出来。
然而,再抬头时,她的视线却仿若不受控似的向对面的人投去。
没有目光接触,没有欲言又止。
仅仅一秒的停留,昆盈钰便收敛好多余的心思,重新回到男朋友身边。
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在背后响起,随着时间的拉长愈来愈远,终归悄息。
“偏过来一点。”
昆盈钰从包装袋里抽出两根棉签,蘸上碘酒,往男生额角处轻轻涂抹。
林鹤的脸上总共有三处伤,除了额角,还分布在左眼附近和颧骨上。
注意到男朋友的眉间又开始隆起,昆盈钰止住动作:“弄疼你了?”
“……没。”林鹤顿了顿,继而勾出一个浅淡的笑,“你弄的就不疼。”
他将对方放在膝上的一只手裹进自己掌心,力道克制又温柔。
闻言,昆盈钰不禁瞪了瞪他。
油腔滑调!
“网上说,碘酒刺激性比较强,擦伤口的话还是用酒精或者碘伏更合适……不过现在也只能先这样,等明天回到学校,我们再去医务室看看……”
听着女朋友一本正经的解释,林鹤不由莞尔。
“钰钰。”
昂?
昆盈钰正在拧紧瓶盖,一听对方喊自己,下意识地转过头,谁知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钰钰……”林鹤埋进女朋友的颈窝,深嗅着她的发香。
对方轻揽上他的脊背,带有几分安抚意味。
“我在。”
鼻间尽是女朋友的气息,温存半晌,林鹤不安的心终于得以慰藉。
“林鹤,我……”
昆盈钰正思索着要不要把话说开,孰料对方却先一步打断。
“很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林鹤忍住悸动,努力隐藏起声音里的颤抖,“钰钰,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谈。”
他清楚,今晚周暮深的坦白是一个讯号,对方在宣战,为自己加入这场夺爱战争取资格。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在这段感情中,无论是选择开始还是叫停,决定权都在于钰钰,而他则从头到尾都是势弱者。
但,那又如何呢——他尚且如此,凭周暮深那样性格内敛之人会有什么不一样?
说到底,他们的命运最终都将由喜欢的女孩主宰,而幸运的是,拥有正席男友身份的他好歹要比情敌的起点高上一些。
至于对方,不管是从法律还是道德角度来审判,都不过是个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而第三者的下场,无疑是要遭人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