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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吃了午饭。
柳根发提起小樱当记分员的事儿。
“樱子,当记分员要一碗水端平,不然,可干不下去……”
冯玉兰也说:“樱子,咱这村子就那几个大姓,都是亲戚,得罪一个就得罪一大片,可得注意……”
“爹,娘,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吃了午饭,柳小樱就琢磨开?了。
过去崔大嫂子当记分员,靠得是崔队长给撑腰,现在轮到她了,只能靠自个儿。明天就要走马上任了,得把旧帐理一理,交接清楚了,免得日后麻烦。
柳小樱顾不上休息,就去了大队部。
她找到文书,要了工分表和花名册。
社员的工分都是集体评出来的,从10分到3分不等。每隔十天评一次,按照男女、劳动表现、力气大小、技术工种进行?评议。像大哥这样的青壮年算全劳力,得10分,女的全劳力得8分,半大孩子和老年人得3至5分不等。
评工分时,记分员把上一期的工分当场通报一下,让社员们心里有数。
当然,社员们也有自己记录的,也有一团糊涂的,这就要核对清楚了,哪天没出工,哪天出了半个工,防止耍赖。
柳小樱三下两下就弄明白了。
柳志江也做了讲解。
队里一共有1538个劳动力,分为渔业队、农业队和副业队。每个队下面又分了小队,采取“分片包干”的原则,每个小队领了任务,各司其责。小队里是自由组合,能干的人待在一起,那些懒蛋、病号凑在一堆儿,任务完不成,就不能收工。
柳小樱觉得这个制度挺好,这样就有章可循了。
以后可以按照小队、小组分类统计,给小队也留一份底儿,这样小队长心中有数,她这个记分员只管统计,也不会得罪人了。
虽然麻烦一点,对柳小樱却不在话下。
不过是多誊写几份儿,花点时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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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樱当了记分员,每天都要准时出工。
不能像过去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她上午下地统计一次,下午再统计一次,中间还要不定期的抽查。当然,监督的活儿是生产队长和小队长干的,她只管统计就行?。
除了记工分之外,柳小樱还有巡逻任务。
解放后,海外对内陆的封锁很严重,颠覆活动从未停止过。电台广播、大喇叭喊话、从天上撒宣传品,坏分子传播谣言、破坏生产,真是花样百出。
南山村就发生过好几回,都被化解了。
经历过旧社会的苦难,老百姓们哪会轻易相信那个?
可在当前形势下,巡逻任务不能少。
每天清晨,柳小樱带着民兵小队在海边巡逻。
天热了,特务们活动猖獗,潜伏过来的概率大大提高?了。
那些特务,大多趁着夜里坐船过来,再到指定地点接头。南山村这边浅滩多,礁石也多,大船开不进来,适合小船停靠,就成了特务们的首选之地。
县武装部很重视,就给民兵们布置了任务。
趁着月黑风高之夜,男民兵们就埋伏在海边的树林子里,等着敌人上钩。
女民兵们就负责白天巡逻。
清晨时分,潮水退下去之后,什么痕迹都能留下来。尤其是那些特殊的脚印,熟悉海滩的渔民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这么一来,柳小樱忙得脚不沾地,进山打猎就少了。
可鸡汤是必不可少的,兔子肉也吃上瘾了,不打?猎咋行?啊?
柳小樱就瞄上了海边的树林子。
巡逻回来,就摸进去瞅瞅。
出来时,多有收获。
那袋子里不是野鸡就是野兔子,肥肥的,欢蹦乱跳的。旁人见了也很惊讶,那树林子里还有猎物吗?都扒拉过好多遍了,啥都逮不着啊。
可柳小樱就不一样了,从不空手,也不晓得是啥运气?
有人问起来,柳小樱就抿嘴笑笑。
心说,这都是自己撞上来的,不逮都不行?。
她没了空间,弓箭就很少用了,大多是用弹弓。这个好携带不显眼,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赤手空拳逮得呢!
有了吃的,心里不慌。
宝宝们也能喝鸡汤了。
这个营养高,配着白米粥,再吃几口百家奶,小家伙们长得飞快,也越发顽皮了。以前吃饱了就睡,现在学会玩了,弄得跟前得有大人看着。
好在,冯玉兰带娃很有经验,志远和志广也学会看孩子了。
见娃娃们想尿,就抱起来把一把,省得尿裤子。
时间长了,也总结出经验了。
五个小家伙不尿也就罢了,一尿都赶在一起,像会传染似的。
想想也是,娃娃们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拉粑粑也就不稀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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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都围着娃娃团团转。
冯玉兰算了算日子,六月一到,娃娃就满半岁了。
老话常说,半岁的娃娃满地爬。
若是一个也就罢了,五个娃娃一起爬,怕是看不住。
柳小樱一听,就紧张起来。
这可了不得,五个娃娃在床上爬来爬去,像小老虎似的。一会儿看不住,就有可能掉到床底下去。
柳小樱这才?体会到,奶娃娃光吃不动的好处。
冯玉兰又打了预防针。
“樱子,这才?刚刚开?始……”
柳小樱有些发愁。
一直盼着娃娃们赶快长大,可娃娃们一旦长大了就更顽皮了。一个娃娃就够闹人的,五个加在一块,还不把人折腾坏了?
柳根发是个实干派,就瞅了瞅娃娃,说:“樱子,咱家里还有木料,给娃娃们做个大床吧,周围加上栏杆,让娃娃们在里面爬,不怕掉下来,晚上睡觉也能踏实一些……”
“嗯,还是爹的法?子好……”
柳小樱想起昔日看过的熊猫直播,那些熊猫崽崽,都像糯米团子一样滩在大床上,伸着小爪子,蹬着小短腿儿,爬来爬去的,还叠在一起玩儿。
养团子需要耐心,得给娃娃创造一个锻炼场地。
柳小樱找出皮尺,量了量屋子,说:“爹,咱要做就做个大的,2米5长,2米宽,以后娃娃们可以躺在上面睡觉,打?滚儿……”
说着,柳小樱就画了一张草图,写了尺寸,那围栏还做了特别说明。
栏杆之间的缝隙不能太大,不然娃娃们会钻出来,也不能太小,不然会卡着娃娃们的小手。小娃娃脑袋大身子小,喜欢钻来钻去的,一旦卡住可就麻烦了。
围栏要高?一些,打?磨光环。靠外边的一面,要做成活扣的,这样便于抱着娃娃上下。
柳小樱很注意安全,把能考虑到的都考虑到了。
柳根发就揣着图纸,去了小集镇。
他找到蒋木匠家,递上图纸。
蒋玉山一看就明白了。
这是小樱妹子画的,还真是聪明。可惜,他太过现实,不可能把五个娃娃都接过来,也不可能入赘,只能在心里想想。
蒋玉山放下手中的活儿,打?算优先做这张大床。
手工费也收得很低,只留了一块钱。
柳根发不好意思,就说:“蒋师傅,你再多留点儿……”
“大叔,这不少了,剩下的给娃娃们买点吃的……”
“那,那就谢谢了……”
柳根发在心里叹息一声。
要是蒋木匠做自家女婿该多好啊,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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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宝宝们半岁了。
果然,开?始爬来爬去的。
那大床还没做好,就在院里铺了一张大草席,垫上床单,让娃娃们在上面爬着玩。
一会儿看不住,就爬到地上了。
搁在“娃娃车”上也不老实,不是你摸我一下,就是我揪你一下,还蹬着小腿儿往外爬。
冯玉兰就留在家里看孩子,也不出工了。
就这样,还是忙得焦头烂额的。
林阿婆就过来搭把手,让冯玉兰抽出时间去做饭。
柳小樱心说,亏得娘和奶奶帮忙,不然,还真是弄不住。
这天上午,张庆民来到了南山村。
他是做回访的,宋文晖也陪着。
虽然宋文晖死活不想来,可这是工作,硬着头皮也得过来,
张庆民找到柳家,隔着院墙就听到娃娃的“啊啊”声。
叩开院门,看到五个娃娃坐在“娃娃车”里,冯玉兰正推着。
“哎呦,记者同志来了……”
冯玉兰一眼认出了张庆民。
张庆民穿着白衬衣,戴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很好认。对宋文晖自然不感?冒,可看在张庆民的面上,也不为难他。
张庆民见了“五胞胎”很高?兴,就问:“婶子,小樱同志呢?”
“唔,樱子下地了……”
张庆民询问了“五胞胎”的情况,就举起相机拍了两张照片。
还说,等照片洗出来了,就给捎过来。
临走之前,张庆民又掏出二十块钱和五斤粮票,说是县里的同志捐的。
冯玉兰推让了一番,就收下了。
她本想提一下部队那边的捐赠情况,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小樱跟她说过要低调,钱和粮票的事儿不能往外说,省得人家害红眼病。
出了柳家,张庆民想见见小樱,就朝地头走去。
看到社员们在干活,就举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
可到了地里,社员们说:“小樱去海边巡逻了。”
张庆民有点失望。
可又一想,女民兵也是一个好题材啊,那就给女民兵们拍张照片好了。
宋文晖一听,就落在了后面,说在路口等着,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张庆民兴冲冲地来到海边。
远远地看到一队女民兵在沙滩上训练,就挥着手,大声喊着:“柳小樱同志!”
女民兵们见记者同志来了,兴奋不已。
一听要拍照,就整整衣襟,扎好武装带,系好草帽,手持红缨枪站成一排。
镜头一闪,这英姿飒爽的一幕就留下了。
柳小樱有点遗憾。
这红缨枪要是换成钢枪就好了,那样就威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