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020】

白茫茫的雪地间,篝火正旺,木枝串的肉片,虽然简单的盐调味,但散发的香味依旧让垣洄咽了咽,金色面具后的漂亮眼珠紧紧盯着肉串。

“前辈,你都被困了三千年啦?”陆星音说话时很大方的分了垣洄一个肉串,虚空境以上其实无需再吃东西,可对喜吃的人来说,境界从来不是问题。

垣洄三两口吃下去半串,满意的长舒了口气,“臭丫头不会说话,什么叫被困?本座高风亮节,舍己为人——”

“你个臭老头!”红枣气咻咻的竖立,伞面一开一合的对着垣洄,奶凶奶凶的威胁,“再说姐姐臭丫头,我就把你继续捆住丢雪里!”

垣洄瞪大了眼睛,插着腰站起来,硕大的蛟尾扑出了一堆小雪花,“你说谁臭老头?你见过长的比女人都美的老头???”

陆星音有节奏的拍着红枣,轻声安抚,眼神无语的望向垣洄,“前辈,你带着个面具说长相,很不要脸哎。”

“……”垣洄白了一眼陆星音,拢了下鸦青色的长发,优雅的坐回原位,“你不懂,本座带面具,自然有本座的理由。”

陆星音很有不耻下问的劲儿,“前辈穿裙衫的理由为何?”

“你就不能问面具?”

“要么太丑要么太美,会有其他理由么?”

被噎住的垣洄觉得现在的后辈很不乖,甩了甩蛟尾,“不说我了,时至今日天族剩几个人啊?”

“现在除了我和没见面的兄长,没再见到其他人。”陆星音没错过垣洄灰金色眼眸里一闪而过的落寞,但自小她就不大会安慰人,只能把仅剩的一个肉串给了垣洄。

垣洄的落寞来的快去的快,吃了口肉再次眉开眼笑,陆星音见他吃完又抻着袖子粗鲁的擦了擦嘴,偏头没再看,真·女装大佬不解释。

“你兄长?小临惊啊,他几次三番的经过玉简,从来没伸手抽出去看看,可惜。”垣洄本以为陆星音同样会错过,不曾想她折返回来了,“你想学炼体法,跟我学就没错了。”

说完,垣洄让自己的蛟尾在陆星音面前晃了晃,满脸的骄傲自得,“我虽然属于天族,但血脉里有一半的龙族血脉,当然眼下没修炼好,只作半个蛟龙,玉简上记录的法诀就是根据龙族炼体完善的,一直以来都很适合天族内体质为星体的修士。”

陆星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龙族□□强悍确实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龙族一向都金色眼眸,前辈灰金色,说明介于蛟龙和龙族间了。

“《承风决》和风比快,和风比刃,星体、风系天灵根……”垣洄自己都笑了,“冥冥中自有注定,咱们一个族的,不整拜师那些虚的,你平时给我烤点肉就行。”

垣洄很清楚,陆临惊不曾发现玉简,和他不具有星体有关,而陆星音发现且进来了,只有星体一种可能。

从垣洄的话里,陆星音推断出自己的灵根和体质应该和《承风决》很合,当下敛了面上的笑,站起身正经严肃对着垣洄三拜,“谢垣洄前辈指教。”

说完,陆星音顿了顿,继续道:“待日后有可能,必会为前辈寻脱离玉简的办法,让前辈自由。”

“有心就好。”垣洄大喇喇的在裙衫上搓去手上的油渍,全然没把让他出去的话当真,他的身体早就和玉简合二为一,除非恢复到曾经的修为,但小丫头有心,他倒蛮开心的。

明月高挂,陆星音在藏书阁自主登记了《承风决》和其余几本杂书后,出了阁准备回洞府,同时暗暗祈祷着泡寒潭时能再去封无寂的识海里串个门。

只陆星音刚回寒溶冰洞不到半盏茶,绿斐便寻了上来,圆溜溜的眼睛红肿的不像话,衣摆上有未擦净的血渍,陆星音见状,心中咯噔了下,“绿斐,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小姐。”回话时,绿斐带着哭腔,哑的像被砂砾擦了几回,抽噎不止,“小姐,青榕、青榕被魔教害了。”说完,真的憋不住了,满脸的泪痕。

青榕和绿斐都是服侍原主的丫鬟,但青榕大都负责府外的事情,陆星音来了后,和青榕见了两次,前日青榕特意给她带回了存了斗兽场比赛的存影珠,用来解闷。

从善水森林回来,陆星音买糕点时,甚至都准备的绿斐和青榕两个人的份量。

内院内灯火煌煌,陆星音到时,陆鄞正带着人在院内检查有无可疑人,而青榕的尸体尚未得到的安置,孤零零的躺在自己的小木床上,干涸的血在枕头上印出红褐色的块。

杵在床前的陆星音,怔怔的看着青榕,喉咙里好似有口郁气,上不去下不来,梗在胸腔生疼生疼的。前日见时,青榕娇娇俏俏的站在那,说话时又恬静又温柔,言谈举止都比绿斐稳重,因着和娘家表兄有亲事,获准月末出府嫁人,陆星音笑着说要给她的嫁妆添礼。

但现在——

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狰狞的血窟窿,发丝凌乱的搭在青白凹陷的脸颊,裸露在外的脖颈、四肢都干瘦到好似在骨头上盖了层皮。

有胆子小的仆从正扶在墙角干呕,平日里和青榕私交甚笃的丫鬟像绿斐等,则在小声哭泣。

陆星音目光猛地一顿,径直上前,半蹲下去打量青榕垂在床下的手,上面沾满了鲜血,干涸的比枕头上的慢些,看着手上鲜血流下来的路径,陆星音有了个让人心凉的猜测。

“青榕死前应该被控制了。”陆鄞回来就见到陆星音蹲在床前,肃着脸瞧不出情绪,不由叹了声,其实作为父亲,他不希望让陆星音参与进来,可青榕的事情,瞒不住。

“被控制。”

陆星音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三个字,沉着眉眼站起来,给青榕施了几个清洁术,除去丑陋的血,又从储物镯中拿了干净的锦布将青榕给盖好,平时经常去胭脂铺子的小姑娘,即使死了,也要干干净净的离开。

倘若不被控制,哪个正常人会主动挖去自己的眼睛?屋内留下的魔气已经极淡了,但陆星音依旧觉得臭的恶心,恨不得将躲在阴暗里的魔教拎出来,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内堂中,陆家现有的几位主事人罕见的到齐,陆星音和陆怀柔都第一次见长老常案,而魔教作祟在前,只行了礼便坐回各自的位子,至于三长老则镇守在秘地里,未出现在内堂。

“府内的人全在鉴魔石前验明了身份,没有魔教伪装在其中。”陆鄞说完,神色却更严峻了,在场的人包括陆星音在内,都很严峻。

鉴魔石鉴不出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魔教杀完人已经逃了,一种行凶的是高阶魔教,而郡门有侍卫把守,出入都需要经过鉴魔石,第二种可能性相较于第一种,大上一些。

何欢然倒是心态很稳,即使前不久亲眼见到了青榕的尸体,都没有产生何种波动,有条不紊的安排府内的事项,只偏头看见陆怀柔,略有担忧,孩子的脸色太难看了,“柔儿,你不舒服么?”

“……我没事。”陆怀柔失神了片刻,轻笑着宽慰母亲,但搭在膝上的双手却不停搅着帕子,内心显得极不平静,魔教真的作祟了,前世的事情和自己记忆中一样,一一上演!

陆怀柔自问能预知未来,甚至已经借此收拢了机缘、靠山、人脉,善水森林的那只小狐狸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昨日出门前,陆星音白净粉嫩的肌肤,却让陆怀柔一直惶惶不安。

想到前世陆星音去凡间时依旧苍白的脸色,陆怀柔不由将目光望向了对面,轻轻咬住下唇,真见鬼了,小狐狸和青榕的死都证明自己前世的回忆不存在任何问题,为何偏偏陆星音有了变故?

陆星音倒不曾注意陆怀柔的目光,“父亲,让人去查查青榕几日内在府外的去向。”往好的方向想,府内真的没有,而是青榕在外面被魔教控制了。

陆鄞和常案对视一眼,显然都有此打算,然而不待陆鄞开口,被派去外面打听郡内百姓情况的陈管家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虚空境的修为,在府内都险些飞起来,当真着急狠了。

陈管家额头沁出汗,表情难掩沉重,嗓音发紧带着股对魔教的恨意,“家主,有人来报,郡内前不久刚发生了两件魔教作祟的案子,两位姑娘……和青榕一样。”

和青榕一样,简单的五个字却沉沉的压在在场人的心头,较之其他人,陆怀柔倒是接受良好,毕竟前世就有三个人被害,但至始至终都未曾寻到那个作祟的魔教。

但——后来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事,太久远了以至于自己记不住了?

本静坐的陆星音,骤然攥紧了茶杯,眼前不由再次浮现出床榻上的场景,半晌,轻阖了下眼,平复心中的波动,只茶杯沿已然有了裂缝,茶水顺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