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橘色的余晖消失殆尽，浓重的晦暗压在树梢上，善水森林里寂静的可怕，直到再看不见灵兽车，压在众人心头的乌云才松动了几分。
在场只有绿斐嘴巴张的大大的，神情悔恨又懊恼，任凭她想破头，都想不到封无寂会单手，动作粗暴的夹着自家小姐上了马车。
给未婚妻礼物——紫晶币、抱未婚妻上车——单手夹着，正常人？
陆怀柔神情有些一言难尽，封无寂有毛病吧？想到什么，她抬眼去看夜云绝，发现夜云绝目光沉沉的望着已然离开的灵兽车，眼眸漆黑，深不见底。
“云绝，你在想什么？”
夜云绝收回目光，扯出笑，“没什么，我送你回去？”
几息前，识海里的前辈在问他，难不成自己陨落太久，现在大陆上都不讲究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么？夜云绝明明救了陆星音，但陆星音为何和以前一样疏离。
不光前辈想不通，夜云绝同样想不通，以身相许到不了，可热络些应该的吧？然而陆星音面上丁点热络都看不到，到底是真的不热络，还是因为陆怀柔在？
不得不说，即使夜云绝拒绝了前辈的“非君子建议”，可在了解了陆星音的星体体质后，陆星音在他心中的确不一样了。
闻言，陆怀柔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轻柔笑了，“我陪你继续寻灵植吧，正好府内没什么事情，回去也无聊。”
“……好。”
---
一路被夹到灵兽车上的陆星音，整个人都怏怏的，一上车，就立即规矩的端坐在灵兽车一侧的软垫上，摆明了和封无寂井水不犯河水的决心。
灵兽车内空间不大，两个人面对面而坐，陆星音静下心后，感受到了体内生机升高的滋味，一时间对封无寂都抱有复杂的情绪，幸而驾着车的灵兽认识回新守郡的路，无需二人操心。
车顶镶着两颗圆润白亮的鲛珠，温润白亮的光轻柔的洒下来，驱散了大半的黑暗，映在两个人身上，竟然有了几分突兀的静谧。
封无寂上车后，就没再碰陆星音，眉梢眼角都堆着疲惫，微阖着眼仰靠在车壁上，半张脸背着光，隐在黑暗中，细微的光缀在另一半的鼻翼，不暖很冷，且寡情。
坐在对面，有光映着，陆星音倏地瞥见封无寂脖颈上浮出的青色脉络，明晰微凸，说不上是走火入魔还是中毒，但不管哪一种，对身体都有极大的负担。
陆星音正打量着，不曾想封无寂突兀的睁开眼，眼瞳再次恢复到上次见面时纯正的浅褐色，其中的赤红完全消散，凶戾不在反因着几分兴致，让本就微挑的眼尾都沾上了招摇的味道。
“小星星，你该不会真爱惨了我吧？一次次偶遇不说，又出晶币又出血。”封无寂说完，不禁嗤笑一声，不待陆星音反驳，竟倾身而上，拇指“温柔”的，不轻不重的摩挲了几下陆星音的侧脸。
车厢逼仄，自行屏蔽了外面的燥热，本凉爽的舒服，可封无寂手上的温度太冰了，就和他给陆星音的印象一样，指腹的粗粝刚碰到娇嫩的肌肤，就让陆星音背脊一僵。
陆星音直接抬手拍开了封无寂那只胡作非为的爪子，半笑不笑的回视，“封公子自重。”
“让我脱衣服的人，跟我说自重？”封无寂同样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上了手，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同时反刺了一句，“再说，咱们俩未婚夫妻，做些亲密动作，你要习惯。”
收回手的封无寂，在暗处搓了下指腹，略有纳闷，难不成女人的脸颊都温温软软的？不然为何一捏上，就有种一不小心会被自己捏破的错觉。
陆星音：“……”
脱衣服的黑历史是过不去了。
其实陆星音对封无寂的肉|体真的没有贪念，前世她甚至怀疑自己性冷淡，来到云澜大陆一开始察觉出封无寂可能和体内生机有关，陆星音第一想法是和对方来个柏拉图恋爱。
但伴随着双方了解加深，以及被掐脖子和被单手拎上车的经历，陆星音觉得，封无寂能答应平和共处就很不错了，自己不能奢求太多，跟封无寂谈恋爱，不是被气死就是被掐死。
封无寂正准备说什么，又似突然升腾出了烦躁，单手扯了扯领口，衣领松垮后，坐在对面的陆星音能清楚的看见封无寂从耳根到锁骨的整片肌肤上，白中带青，极为骇人，要不是眼前的人尚有理智，她险些怀疑封无寂成了活死人。
“你……中毒了？”一旦封无寂死了，自己轮回星体的破体质，岂不是出门一次，就得在寒溶冰洞内待上三天？
封无寂死了=自己失去了生机提供=自己不能愉快的浪。恒等式一串，一代鬼才横空出世，陆星音望着封无寂，眼神真诚的发问，“我懂些医术，不然给你看看？”
而封无寂真正做到了喜怒无常，先前至少有兴趣和陆星音拌嘴，现在再看她，眼里的兴致已然散净，眉眼覆着层冷漠，声音薄凉，“怕我死了？”
“怕。”
陆星音没有犹豫的应下，几日的功夫，撒谎的水准直线上升，“你死了，我不得守寡么？”说完，又很郁闷的自顾自补充，“顶着封无寂未婚妻的头衔，没谁敢再娶我吧？”
“……”
没谁敢再娶我吧？？？封无寂面色僵了下，一双眼睛在陆星音脸上来回扫视，眸底染上些古怪和嫌弃，“你都承得仙缘了，满脑子装的居然都是嫁人？”陆鄞教女儿教的太失败了吧？
音落，封无寂抬手又从玉瓶中倒了颗药丸，嚼了两三下就吞了。
陆星音注意到封无寂吃下药后脖颈的青色在缓缓消减，神色不经意的移开目光，“几百年上千年的修炼，一个人很无聊的，当然得有人相陪。”
“相陪？”封无寂哂笑着重复了两个字，旋即肃了脸，目光生冷的盯了陆星音半晌，似在分辨她说话的真假，到最后不知为何放弃了，“幼稚。”
修炼本就应该是一个人的事情。
有人相陪的代价就是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自己手里。
“你去善水森林做什么？”封无寂带着陆星音一块上车，纯粹一时兴起，吃了药，体内的燥郁得到片刻的缓解，倒是有闲心去问些其他事情。
陆星音虽然好奇封无寂体内的“毒”，但见他转移话题，就没有继续追问，只谈到善水森林时，面上的笑稍敛，将手腕举给封无寂看，“有根黑线见到了么？”
“我不瞎。”
肌肤莹白纤细，比他上次用的白玉扇子都温润很多，可眼下却有条极为碍眼的细细的黑线，曲曲绕绕的从手腕延伸到掌心的位置。
封无寂两指按住陆星音的手腕，肌肤相贴的位置，突兀的冒出两撮小黑焰，眨眼的功夫就熄灭了，同时特别显眼的黑线跟着消失不见，见状，封无寂轻挑了眉头，“不错，虽然下半身跟不上动作，但能及时发现魔教下的印记，没给我丢人。”
说实话，封无寂很清楚，陆星音能发现就会有办法解决，但人家既然把手摆到眼前了，自己倒不介意浪费点时间帮个忙。
“谢了。”
陆星音盯着恢复的手腕，心情颇好，假装没有听到封无寂后一句的没给他丢人，自己的确能解决，只是时间上得耗费个一两柱香，有个现成的仙级修士，不用白不用。
“在奇宝阁中招的。”她记得奇宝阁由南域府和玄云宗共同掌管，“出来没多久就恍惚，暗示我来善水森林，与其往后没注意再中招，便来看看。”
说完，又望向封无寂，不死心不怕死的问，“我真的懂点医术，帮你看看？”
封无寂正在琢磨奇宝阁的事情，见陆星音再度提起，没甚兴致的往后仰靠，车顶的柔光映下来，一双褐色的眼瞳映在光中，含着似有似无的打量，在陆星音收回话前，封无寂懒散的伸出手，苍白的掌心摊开，难得的揶揄，“不就想摸手么？来，使劲儿摸。”
陆星音：“……”
我有鲨了自己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