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表演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虞江板下脸,不由分说做了决定,“行了!听你哥的,明天就待在家好好休息,你妈陪着你。”
虞太太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女儿身上,柔得像一汪水:“那是当然!梦雅烧成这样,我哪有心情去参加校庆?”
虞梦雅脸颊在虞太太手心不停地蹭,声音甜甜地撒着娇:“妈妈你真好!”
一旁虞辰看得有些眼红,也不甘示弱地表示:“公司的事我可以在家处理,明天哥哥也陪着你。”
虞梦雅笑容更甚,然后将期待的目光落在虞江身上:“爸爸呢?”
按理说感冒发烧这种小病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让一家子人放下手里的事专门陪着。
但拗不过女儿撒娇和老婆的眼神威胁,虞江只好宠溺又无奈地应下:“好,爸爸也陪你。”
虞梦雅欢呼一声“爸爸我爱你!”终于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拜倒在因生病和药物而席卷的困意中。
如此一来,也不枉费她故意泡半小时冰水把自己折腾到高烧。
这个家是属于她的,谁都别想夺走!
……
虞梦雅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从接到那通报警电话开始,她就始终悬着一颗心,怕真相被戳破、怕失去首富千金的光环、怕一夜间从天堂掉进地狱、怕会像虞舒那样过低贱贫穷的生活。
她像是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溺水者,每天都提心吊胆捏一把汗。
好在虞家上下都答应不去校庆,留家里陪她,这样她就有充足的时间去想接下来的对策。
只是,她没料到,一觉醒来后,床边只有虞太太一人!
她吓得猛然清醒,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哥哥和爸爸呢?爸爸哪儿去了?”
她神情激动,绷紧的手背上针头正在迅速回血。
虞太太不明白女儿突然间是怎么了,以为她睡魔怔了,赶紧握住她肩膀,温言安抚:“梦雅,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妈妈在这儿呢。”
“妈!我没做噩梦!”虞梦雅心急如焚,“爸爸呢?还有哥哥,他们不是说要陪着我吗?”
虞太太一边轻拍她后背,一边柔声回答:“你爸爸和哥哥昨晚守你守到了两点过,等你烧退到37度才睡的。今早医生已经确认你退烧了,你爸爸就去学校参加校庆了,你哥哥我也让他去公司了。”
虞梦雅脸色陡然苍白,颤抖着声音确认:“爸爸去学校了?”
虞太太点头:“是啊,毕竟是十周年校庆,你爸爸跟八中校长又是挚交,我缺席,他好歹得去露个面。”
这话无疑给虞梦雅宣判了死刑,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虞江会说话不算数,昨晚明明答应了她不去校庆,结果却趁她睡着的时候离开!
“现在几点了?”虞梦雅慌乱地四处张望,想要确认现在的时间。
虞太太不知道她在焦躁些什么,闻言,把手机点亮,告知屏幕上的数字:“现在是11点34,梦雅你饿不饿?我让李阿姨做了粥,你现在要吃吗?妈妈叫人端……”
现在她哪有心情喝粥?她快要急死了!
“不吃!”虞梦雅打断虞太太的话,一把抢过她的手机,一边翻虞江的手机号,一边崩溃地念叨,“说好了在家陪我,为什么要反悔?!”
看着失控的女儿,虞太太渐渐皱起了眉头。
梦雅一直很乖,虽然长得和她不太像,但懂事大方这点倒是和她如出一辙。也因此,她分外地疼爱女儿,花不少精力和时间去培养她,为她搭建更高的平台。
但这一刻的女儿却不懂事得让她感到陌生。
是生病的缘故吧!虞太太为女儿开脱,梦雅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生病的时候难免想要家人陪在身边,何况孩子他爸昨晚是亲口答应了的,这会儿却出尔反尔地离开,也不怪梦雅不高兴。
于是,便由着虞梦雅打了这通电话,想着女儿跟爸爸撒撒娇就能消气。
……
那头,最后一出表演落幕。
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礼堂,虞江则和学校领导以及八中的老校友门寒暄。
话没说几句,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稍稍瞥了眼,见是妻子打来的,便掐断了电话,想着待会儿再打过去。
只是,刚把手机放回兜里,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妻子的号码。
妻子向来不会在他工作和出席大小场合的时候打扰,这回连续打来两通电话,应该是有急事找他。
于是他冲校友抱歉地笑笑,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接通电话的刹那,女儿的声音涌了过来:“爸爸!”
虞江一愣:“梦雅?怎么用你妈妈的手机打过来?身体好点了吗?有没有乖乖吃药?”
虞梦雅听他语气,捏紧的心稍微一松,看样子虞舒还没得手!
她又欣喜又焦急,一刻都等不及地催道:“爸!你不是说今天不参加校庆在家陪我吗?你说话不算数!你快回来陪我!你答应了的!”
电话那头传来的话让虞江十分诧异,女儿可从来没这么无理取闹过。
“梦雅。”他皱眉,“不要任性,爸爸参加完校庆就回来,你在家里好好养病,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爸爸!”虞梦雅在那头尖叫。
虞江眉头皱得更紧,正要呵斥女儿不懂事,这时,一名女学生踟躇着走了过来,看清她面容的刹那,虞江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太像了!
这个女孩和年轻时的妻子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太过吃惊,虞江完全忘记了自己还通着电话,只愣愣看着渐渐走近跟前的女孩,哑然地微张着嘴。
“爸爸?”那头,虞梦雅没等到回应,又唤了声,用最甜最软的声音撒着娇,“爸爸你现在就回来好不好?梦雅生病了,很想你陪在身边……”
那头没有回答。
只是呼吸明显一滞,仿佛她说的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一般。
虞梦雅正奇怪他的反应,下一秒,透过手机听筒,听到那头传来一道温软声音,带着紧张的轻颤,却无比坚决——
“虞江先生,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是虞舒!!!
是那个该死的虞舒!!!!
这一刻,虞梦雅只觉天旋地转。
她还生着病,过于激动的情绪直接让她晕了过去。
完了!
一切都完了!
*
中心区私人医院的走廊上,虞江和虞舒并排坐着,彼此都很紧张。
虞江出身商贾之家,祖辈发迹,到他这一辈一跃至南府首富,可谓风光无限;在感情上,他和妻子青梅竹马,婚后二十多年依旧恩爱如初,膝下一双儿女,皆是懂事优秀。可以说,他这48年过得顺风顺水,惹人羡慕。
在几小时以前,他从没想过掉包孩子这么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虞舒那张脸太具说服力,他也不会鬼使神差带她来自己名下的私人医院做亲子鉴定。
他手紧攥着,放在膝头,余光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女孩。
女孩与他之间隔了两个座位,微微弯下脖子看着自己脚尖出神。
那是一双洗得发黄的白色帆布鞋,也不知道穿了多久,鞋底都有些脱胶。
虞江心里不是滋味。
来医院的路上,他听女孩说,当初是被虞氏的一名清洁工掉包的,女人因为自己一生穷苦,不希望女儿也过这样的日子,便心生歹念,偷偷潜入婴儿房掉包了两个孩子。那对假父母对她很不好,不仅让她包揽所有家务,还经常对她毒打谩骂,察觉她发现了真相,竟还打算杀她灭口!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对男女简直比蛇蝎还恶毒!
两人沉默地等待着结果,从中午一直坐到黄昏,终于,负责鉴定的医生出来了。
他看了虞舒一眼,把虞江拉到角落,然后摘下口罩,一脸严肃地把鉴定书递过去,压低声音说:“老虞,这姑娘的确是你的孩子。”
虞江浑身一震。
医生有些不忍,顿了顿,才继续把第二个结果告知,“梦雅的血液样本检查出来的结果是…她不是你和虞太太任何一方的孩子。”
虞江攥着那张鉴定书,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都崩得森白。
混迹商界所练就的那份冷静自持,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虞江抬起一双发红的眼,里面全是杀意。
怕他冲动,医生连忙劝慰:“老虞,你冷静点。”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虞江在商界历经风雨,遇到再大的危机也不曾动容,但这一刻,却红了眼睛,哽声道,“我的亲生女儿跟着那两个杀千刀的混蛋吃苦受累了十几年我才知道!你看看舒舒!瘦成那样!你女儿要遭这些罪,你不心疼?!”
医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叹息:“老虞…你想开点,至少孩子是找回来了,总比季家的小少爷,丢了之后就再没音讯。”
这话并不能让虞江好受一些。
错位的那16年,会成为他这辈子的心结。
“谢谢你帮忙做加急鉴定。”虞江拍了拍医生的肩膀,向他告辞,“改天请你吃饭。”
他说完,转身走向等在长椅上表情不安的女孩,严肃的脸孔上摆出平生最温柔的表情,轻声说:“舒舒,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