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宇无比嫌弃的视线在任厉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顿,任厉面对他的嫌弃一脸泰然自若，还淡定地往椅子后背靠了靠。
他想到了在自己梦境里秦舒宇亲昵又熟稔地喊着“小精灵”的模样，简直比他平时任何故意耍宝的时候都要欠揍。
当时是自己吃了瘪,现在是秦舒宇开不了口,任厉的心里还有几分幼稚的快慰。
这只是个小插曲，裴镜凌到底和他们、尤其是秦舒宇不是特别熟,他对于这个讨论称呼的话题最后也只是礼貌地干笑了两声。
然后把话题掰回来,继续认真地朝任厉问道：“那那些老师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我觉得他们其实对这些学生的作弊行为是心照不宣的。”
任厉说道，“首先我们要清楚的是，这里的老师本身就是属于被副本世界观约束的NPC，所以本质上和那些学生NPC是没有区别的,他们都是为副本的任务进行服务的。”
裴镜凌点了点头,默默记住任厉讲的关于游戏的理论知识。
“这毕竟只是一个F级的低级副本,虽然可能场面手段什么的看起来很血腥,但其实玩家推理出这个副本的完成方式和去达成通关条件的难度是算不上高的。”
任厉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们要完成任务的方式就是要去‘作弊’,那么他们很大可能的作用是推进我们任务完成的。”
“当然他们也很有可能是副本设置的难度所在，毕竟作弊被这些裁判老师发现的下场也是死亡。”
“但是因为现在接触过了一些老师NPC,我觉得这种的可能性要小的多。”
任厉简略地跟秦舒宇描述了一下他和裴镜凌遇见的那些老师说的话和行为举动。
秦舒宇点了点头,心里感叹着任厉不愧是个工作狂，这才多久啊,就对游戏的理解又上升了不少。
之前参加游戏的时候,虽然绝对算不上毫无头绪,但是因为对“控梦”这个游戏的了解认知太过于稀少,是完全做不到跟今天这般游刃有余的。
裴镜凌跟着任厉的话也回想了一下，不说晚上那个不让关门和逼问任厉姓名的宿管老师，就是昨天积分榜遇到的那个裁判老师,说的话深意满满，那话中有话的样子一看就不简单。
本想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是裴镜凌又想到开大会的时候那冲击性超强的“作弊被杀头”的画面。
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可是他们既然有作弊被发现就会被杀死这么严重的规定，就说明他们应该对这个事情很重视啊。”
“小朋友，你还是太天真了啊。”秦舒宇摇了摇头，笑道：“现在世界上多得是各种严法苛律，但是并不妨碍某些人、甚至就是制定和宣扬的人其实在带头违反。”
他扬了扬眉，“让这些公平正义的教条沦为遮羞布的情况可不少。”
作为国际警署的一员，了解到的东西当然不少，这种事情比比皆是。
尤其是国际上存在着霸权主义的地区和国家，他们制定出来的条例和宣扬的思想，看起来正义公正，但是其实在这样的噱头之下，内里到底是为了谁的利益，大家都心照不宣。
裴镜凌的眉心蹙的更紧了些。
任厉对秦舒宇的话不置可否，看了一眼裴镜凌，补充道：“主要不只是作弊会被杀，还有不参与运动会的人也同样会被处罚。这样看的话，似乎又不仅仅是在维护公正，也像是在逼迫大家必须要去作弊。”
裴镜凌抿了抿唇，缓缓地点了点头。
任厉看他情绪越来越不高的模样，而且基本上也给秦舒宇透了底，适时地顿住了这个话头。
“做分析多少是有些枯燥的，说了半天了，我们要不要起来随便走走？”任厉站起身，语气稍稍轻快几分，提议道，“顺便再多了解一下学校的方位，我们比不过NPC熟悉这里环境的程度，晚上会比较吃亏的。”
裴镜凌轻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好啊。”
秦舒宇也站起来，正想故意笑着附和，任厉斜睨了他一眼，那看着他的漫不经心的眼神简直不言而喻。
——没你什么事。
秦舒宇轻声“啧”了一声，这活脱脱的一个重色轻友又“无比饥渴”的损友啊！
交友不慎，哎，真是交友不慎。
他耸了耸肩，最后还是正儿八经的，不开玩笑地说道：“你们去逛吧，我就不去了。虽然我和那个同班的玩家没什么交流，但是好歹晚上要住在一个寝室里，还是好好跟他说说，要他多注意一点。他要是大半夜被人喊出去玩了那个什么破游戏，然后身上又是血又是肉的回寝室睡觉，想想我就瘆得慌。”
三个人分道扬镳，任厉和裴镜凌沿着安静的路边，在树荫下慢慢行走着。
现在道路上并没有充斥着难闻的血腥铁锈味，空气里带着花草树木的大自然清香，让人闻了心情会稍微舒畅一些。
任厉双手插在兜里，没有去揽裴镜凌，任他和自己一起轻轻慢慢地走着。
垂眸看了一眼微低着头、拖沓着脚步走路的裴镜凌，似乎有些漫不经意地淡声问道：“你是不是不想用那样的方式来完成任务？”
虽然是个问句，却并没有多少疑惑的意味在其中。
裴镜凌顿住脚步，抬起头，微风吹拂过他的发丝，他把稍长的几绺头发轻轻掖在耳后，抬眸看着任厉。
“嗯……”
“我做不到。”裴镜凌清冽的声音轻颤，小声说道，“太残忍了，说是找人作弊，其实换种说法，不就是要我们亲自去杀人吗？还是让那些人用那样恐怖的死法死去……”
任厉没有说话，并没有用“那些人其实不过是虚幻的NPC”、“这就是通关游戏的最佳方法”这种话来试图“开导”裴镜凌。
裴镜凌抿了抿唇，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些学生受伤和死亡的血腥画面，而不久之后自己也将成为残忍杀害一个陌生人的刽子手，眼眶微红，他习惯性浮现起的生理泪薄薄覆盖了一层，氤氲着澄澈的桃花眸。
任厉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捏了捏。
“其实说起来这个操作也不难，就是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和他一起去操场上，坐远一点就好了，反正晚上我又看不见。”
裴镜凌刚才认真听了任厉给秦舒宇的描述，知道了其实喊人的人只需要坐在外围看着那些人就好了。
“但是我真的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裴镜凌深呼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有些潮湿的眼角，“即使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游戏，他们也并不是和我们一样的真人，而且你刚才也说了，要想通关就得这么做……”
任厉当然清楚裴镜凌的情绪感受，他还犹记得自己当年第一次出任务，当场成功击毙一个犯罪分子的时候。
心底划过的第一念头并不是完成任务的兴奋，而是对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的场景的震动和对生命不由自主的敬畏和惶恐。
那时候的他跟裴镜凌虽然看起来差不多大，但是他是在经过了多年的训练，击杀的还是罪无可恕的坏人的情况下产生了这样的情绪。
他尚且如此，现在站在面前的裴镜凌心思单纯又稚气，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来杀人？
任厉抿了抿唇，稍稍上前一步，将裴镜凌轻轻拥进怀里。
“明明昨天还在你面前信心满满地立下了要攒满积分换心愿的目标，结果今天竟然就开始丧气地打退堂鼓了，现在甚至都还不是中午，二十四小时都没到。”
裴镜凌没有将任厉推拒开，反而轻倚着他的肩，有些沮丧地说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没用了？”
任厉低声道：“不会。”
“真的吗？”裴镜凌哼唧了一声，在任厉耳边小声嘀咕道，“可是你的朋友刚才都在嘲笑我太天真了。”
不知道为什么，任厉的脑海里陡然清晰地出现了梦境里那个穿着军装站在一众人面前、眉眼微弯地看着自己，开着玩笑说着“我晓得的，先生最爱我一身不设防的天真”的裴镜凌。
任厉的眼神不自觉地又变得温柔几分，梦境里的自己似乎太过于不坦率，或许该找个时机肯定地告诉怀里的人。
就是如此的。
不过现在肯定是不能这么直白地表达出来的，任厉说道：“他没有嘲笑你，他就是嘴巴损。再说了，有时候天真一点又有什么不好？难道每个人都必须要随着大流完全变成一个市侩的人吗？”
裴镜凌把脑袋往任厉的肩窝里埋了埋，小声道：“说不定我以后会变成那样的人呢？”
任厉眉眼间带上了些淡淡的笑意，轻声道：“你不会的。”
即使是梦境里那个浑身沾满了血的裴镜凌，朝自己露出笑容的时候，那双眼眸依旧澄澈透亮潋滟着光。
裴镜凌心里变得软乎乎的，但是想到通关问题，有些丧气地说道：“确实是不会了，这次通关失败了，我就会直接彻底死亡了。”
任厉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你觉得我会让你通关失败吗？”
裴镜凌抬起头看向他，任厉说道：“通关成功不仅仅是只有完成通关任务这一条路，还有其他的方法。”
“是什么？”
“找到本轮副本的执行官……”任厉顿了顿，把“然后杀了执行官”在嘴里转了个弯，“再要执行官直接关闭这个副本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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