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厉的语气正经无比,隐于黑暗之中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着,心情明显不错。
稍稍低下头去,鼻梁轻轻蹭过裴镜凌柔软的发。
熟悉的清淡冷香混合着洗发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
任厉倒是心安了,裴镜凌的心跳却是在飞快加速中。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跳比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时候跳的还要快。
裴镜凌紧紧搂住任厉的脖子,埋首于他的颈窝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耳边传来任厉沉稳的呼吸声和充满夏夜气息的虫鸣。
臀下是肌肉结实的手臂,腰身也被任厉用臂弯绅士地虚虚揽着。
胸膛和任厉的紧紧相贴,夏季睡衣只有薄薄的一层,根本阻挡不了什么。
彼此的心跳和温度,感受的一清二楚。
凌晨时分,就算是夏天,气温总是要比白日要低的,时不时会有一阵凉风吹拂而过。
但是裴镜凌却完全感觉不到“凉意”,看不见的他仿佛无形之中强化了感知能力,任厉胸膛的炽热在他的感官里被无限放大。
冷空气被两个人亲密相贴的姿势挤压的没有生存空间,只剩下逐渐升温的触感。
裴镜凌的脸颊都像是被这温度熏染了,开始微微发热。
任厉抱着裴镜凌,行动确实加快了很多。
他的脚步声微不可查,始终和前面的NPC保持一定的距离,隐匿于无边的黑夜之中。
鹰隼般的眸微微眯起,全身警惕。
很快他们就到操场了。
任厉为了隐藏是沿着操场边缘走的,而那些人则是向操场的中央走去。
凭借白天的印象,任厉找了一处隐蔽的树林,和裴镜凌躲在后面。
裴镜凌感觉到了他们站定在原地了,明白应该是到了,躲在什么地方了。
他想着自己虽然瘦,但是好歹身高也有一米八左右,一直让任厉抱着也不太好意思。
于是他凑近任厉,贴近他的耳朵,极小声地问道:“厉哥,你现在要不要放我下来啊?”
任厉的耳朵突然被裴镜凌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呼出的气流似有若无地拂过耳廓,一股难耐的痒意从耳尖泛起。
……这及其熟悉的感觉。
耳朵被梦中的裴镜凌故意挑逗了无数次,即使现在的裴镜凌是无意为之,但是任厉还是受不住这一套,幽幽沉了目光。
臂弯收紧几分,轻轻挨上他的腰,声音低缓深沉:“不用,要是情况有什么不对,这样带着你也跑得快。”
裴镜凌又说道:“可是我怕你这样会太累了。”
任厉掂了掂他的身体,沉声道:“没关系,安全最重要。”
裴镜凌心底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感动的,语气软的不行,乖巧地说道:“厉哥,麻烦你了,你真好。”
任厉大言不惭地“嗯”了一声。
他们这边姿态亲密,往操场上去的那些人却是依旧“泾渭分明”。
明显的两拨人,他们之间极致的兴奋和压抑的沉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除了从男生宿舍走出来的学生,还有很多从女生宿舍里出来的女生。
他们陆陆续续地朝操场中央走去,大约过了两三分钟,这群人完全聚拢在操场。
一眼望过去,任厉估摸着大约有百来个人。
但是他们似乎有些漫无目的,聚集在一起后,操场上却反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任厉微眯起眸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这群人。
裴镜凌被悄无声息的环境弄得有些心里发毛,又怕自己冒冒然出声会显得太突兀,搂着任厉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突然,操场四个角落的巨大照明灯被打开,光线全都向中间汇集,就像是漆黑的舞台突然启幕似的。
登时黑暗一片的操场变得明亮,甚至还有些白的刺眼。
任厉的瞳孔被刺激的微缩,散发出的光线将他俩的身影投映在地上,任厉连忙带着裴镜凌往树后面藏得更深了些。
两个人都很快适应了这么强烈的光线,齐齐朝操场方向看去。
这些人的面孔在光亮之下显得非常僵硬苍白,漆黑的眼仁里映着光亮,却并没有什么神采,死气沉沉的,透着几分诡谲。
散漫的他们终于开始动作了,那些兴奋的学生一把扯过那些脸上一片麻木的学生,开始围成一个大圆的形状。
有模糊不清的人声传来,就像是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东西。
但还没杂七杂八地讨论多久,人群里陡然爆发出一阵及其兴奋的欢呼。
视线被外围站着的学生给挡住了,任厉和裴镜凌都看不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两个人都瞬间提高了警惕。
他们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重到让人反胃的血腥味。
很快他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光线照射不到的黑暗边缘里又走出十几个学生,他们像拖货物一样拖着血淋淋的尸体,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往人群走去。
那些尸体表皮薄薄的皮肉被路上的石子给划破了,红色的肉连着皮囊直接暴露在外面,森森的白骨戳出体外的不在少数。
鲜红的血液从那些尸体里汩汩流出,直接将碧绿的草坪洇湿成了殷红色。
还有些血糊糊的肉屑因为摩擦和用力的拉扯掉落,糊在地上。
裴镜凌看了一眼,脑子里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任厉蒙了眼。
任厉低声道:“别看。”
裴镜凌立马乖巧地点了点头,扭过身紧抱着任厉,埋首于他的颈窝里。
任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双眼紧盯着前方。
那些尸体被拖到人群之中,他们又开始说话。
但是隔得太远了,任厉实在是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
他只看到那群很压抑的人本来空洞无神的眼睛看到淋漓的鲜血瞬间变得神采奕奕起来,苍白略显僵硬的脸上也露出了诡异的欢笑。
任厉的视线仔细地从他们的脸上划过,果然在里面发现了熟悉的面孔——就是当时被年级主任惩罚的那五个玩家。
他们跟那些NPC的表情一模一样,露出了流于表面的恶寒笑容,完全没有他们真实的情绪在里面。
过了几分钟后,那些本来就很兴奋的学生往后退,围成了一个更大的圈,坐了下来,专注地看着留在原地的那些被他们带来的学生。
那些学生蹲下身去直接用手抓捏着血淋淋的血肉,然后几个人用力地分开拉扯着,暴力的将皮肉从骨头上直接扯了下来。
他们把这些血肉扔在地上,一小群人围坐起来,开始用五指疯狂揉捏着这些血团,直到它们变得软烂如泥。
他们开始开心地玩起了游戏,把这些血泥搓成一个个实心的圆球,然后开始比赛看谁投掷的远。
砸到地上的血球直接迸开,血肉溅的到处都是,有的学生投的远的,迸溅出来的血泥直接砸到了围坐的学生身上。
那些学生当然是毫不在意,甚至还因为那位同学扔的够远而欢呼着他的名字。
还有些人没有“玩”血肉,而是扯出了骨头。
有的人把它当做长剑,两个人一组,像是在进行击剑比赛似的,互相防守和进攻。
森白的骨头上还粘连着红色的筋膜,直接戳在他们的睡衣上,留下红色的痕迹。
有的人把它当成标枪,姿势还挺标准的往外投掷。
还有把尸体的脑袋硬生生地扭断拧下来,几个人在地上随意踢着,用来玩“足球”的,还有把眼珠子抠出来当“乒乓球”打的……
他们全身浸染着血色,周围围坐的学生里也有些人的脸上被溅上了血肉,但是他们都毫不在意,甚至还笑得很开心。
这些学生脸上单纯的欢乐笑脸看起来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饶是任厉待在国际警署见过那么多的犯罪现场和尸体,也被眼前荒诞血腥的画面给恶心到了。
毫无所觉的罪恶最令人生寒。
任厉眼神沉沉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看到同为玩家的那几个人的行为后,情绪里透着几分阴鸷。
里面的那两个人女生本来是很胆小的性格,却在此刻变得“无所畏惧”,其中一个人正咧嘴大笑着,手里把玩着两颗眼珠子。
任厉不敢想象这些玩家清醒过来反应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算这次成功通关了,又会在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
就算游戏并没有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意志,就是后续的精神疾病都够引起人民的恐慌了。
他把怀里的裴镜凌搂紧了几分。
裴镜凌小声问道:“厉哥,现在是什么情况?”
吹来的凉风里混杂的血腥味越发浓厚,就像是空气里都混着血雾了。
冲天的血腥气息让裴镜凌闻得很不舒服。
任厉的语气很低沉,冷静地转述道:“他们把那些尸体拆解了,各个部分当成了运动项目里的道具。”
只消得这一句,裴镜凌灵活的脑子里瞬间就有了画面。
“什、什么?”裴镜凌眼睛瞪得浑圆,吓得夹着任厉腰身的双腿都收紧了几分,“他们怎么这么变态啊!”
任厉抿紧了唇,没有接话,许多想法在脑海里打转。
一个副本的世界观可以从侧面反映出执行官的心态,不知道这个副本的执行官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设定出这样一个血腥无比的世界。
即使面前的场景如此恶心,但是他们暂时还不能独自离开。
任厉不敢保证要是他们单独走回寝室,会不会出什么事,比如说被大门口“维持校纪校规”的宿管老师给抓住了什么的。
混在这群人里面、一起回去才是最保险的。
操场上的活动简直是如火如荼地进行,他们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累,充满了活力去虐玩那些尸体。
时不时还有欢呼声传来。
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了。
裴镜凌犯困的不行了,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呵欠,头开始一点一点的,脸上都是疲懒的困倦。
任厉换了只手托住他的臀,小声道:“你先靠着我睡吧,等会儿走的时候我再叫你。”
裴镜凌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了,看起来无辜又可怜,困困地说道:“啊……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任厉嗓音低沉,语气却放的温柔:“我都不介意,有什么不好。”
裴镜凌感激地看了任厉一眼,开始只是闭上眼睛假寐,后来实在困得撑不住了,直接栽倒在任厉的怀里睡着了。
任厉听见了熟悉的、令自己心安的平稳呼吸声,轻轻抚摸了一下裴镜凌的头发。
他是这个血腥世界里最大的慰藉。
操场上的“比拼”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多,都快要临近三点了。
草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沾染在他们衣物上的血迹都已经变得暗红。
围坐在外面的学生站起来,踩着地上随处乱扔的血肉重新聚集起来。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开始散开。
有一些学生走向了旁边的体育馆,把四盏闪亮的照明灯给关掉了。
整个校园又重新归于一片漆黑之中。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准备离开这里了,开始往操场外面走。
任厉也要跟着一起回去了。
他重新跟上那群人的步伐,他们身上的血腥味简直冲鼻,走过的路上都能留下血迹,还有他们鞋底沾染的烂肉掉落。
那群人脸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一路上无言,黑夜重新变得死寂阴沉。
任厉小声地喊着裴镜凌:“镜凌,我们要回去了,醒一醒,等会儿再睡。”
裴镜凌正是陷入深眠的时候,迷迷糊糊地被任厉喊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下意识抱紧厉哥的脖子,柔软的脸颊轻轻蹭着他的颈侧,声音里还带着未清醒的鼻音,语气又乖又软地赖皮:“厉哥……我好困……”
就爱撒娇。
任厉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拿这样的裴镜凌完全没有办法,轻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妥协道:“那你先缓缓。等会儿快要到寝室的时候,你就下来自己走好不好?”
裴镜凌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乖巧地“嗯”了一声。
操场到宿舍的路不长不短,五六分钟就能走到。
裴镜凌被任厉在距离宿舍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放下来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被任厉牵着往回走。
他们就跟着队伍的最末尾,一直往前走。
里面有些人是围坐在外圈的学生,身上也没有沾上什么血迹,所以任厉和裴镜凌的干净也没有什么特别。
所有人都没有眼神和言语交流,也没有人注意到其实一直牵着手的任厉和裴镜凌。
重新走进宿舍,昏暗的灯光不变,拉长着每个人的影子。
几十个人踏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很大,动静不小,却依旧完全没有影响到在寝室里安睡的学生们。
正走到三楼拐角处的时候,前面的人突然全都顿住了脚步。
这样的异常情况让任厉瞬间高度戒备,拉着裴镜凌的手收紧了几分,无声地提醒着裴镜凌。
裴镜凌没听到脚步声,也瞬间明白任厉的意思,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
陡然一道“踏、踏、踏”的沉重脚步声从楼上逆行传来,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含着无尽的怨毒狠狠说道:“他们没有参加游戏!”
——是那个被任厉打晕的广播台的男生!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齐刷刷地转过身来。
他们溅满了血液的惨白脸上还保持着诡异的笑脸,密密麻麻的漆黑眼珠全都直勾勾地盯住了任厉和裴镜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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