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戏唱了一个小时左右,所有演员都忽略掉了丫鬟的唱词,在台上依旧顾盼神飞地唱着戏,下面的观众欢呼捧场。
充满了诡异的和谐。
扮演刘小玉的那位玩家估计也想明白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了,两眼放空、满脸颓丧地坐在舞台沿上,等待着自己这次游戏的通关失败和未知的惩罚。
待到扮演杜丽娘的花旦回眸悠悠唱完最后一句词,抬起手做出揽着丫鬟的动作,款步台侧走去,舞台上的帷幕也逐渐开始合上。
下面掌声雷动,把买来的花往舞台上抛去,好些花都砸到刘小玉身上了,但是现场依旧一片欢快。
这一个小时,白徐彤听的是昏昏欲睡,眼睛都已经阖上了,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然后被这快要掀翻全场的欢呼声给惊醒了。
迷茫地睁开眼,看了一眼下面缓缓拉上的帷幕,掩嘴打了个呵欠,懒散地说道:“结束了?这下可以走了吧?”
任厉也轻吁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对这些咿咿呀呀、拖腔拖调的戏曲也不太感兴趣,再加上上个副本没怎么休息好,听了一个小时,头也在发疼。
任厉看向裴镜凌,发现他倒是看起来精神不错。
裴镜凌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试着拈起标准的兰花指,还做了一个好看的云手,嘴里轻轻哼唱着刚才花旦的唱词。
有模有样,有腔有调。
白徐彤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旗袍,看了一眼裴镜凌,佩服他能听这么认真,随口问任厉:“帅哥,你男朋友对这个感兴趣啊?”
任厉不置可否,但是他知道肯定不是因为对戏曲感兴趣。
这一个小时里裴镜凌都异常的乖,没有黏在自己身上,认认真真地看着下面的戏,还时不时嘴里跟着轻唱。
只有正事才能让裴镜凌这么正经。
其他再感兴趣的事情也总不可能超过自己……
任厉想着想着,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也站起身来,走到裴镜凌身边,淡声道:“先别学了,找机会我在府里安置一个戏子。”
裴镜凌收了手势,笑了笑:“哥哥真好。”
任厉冷笑了一声,嘴角扯了扯,胡乱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似笑非笑地冷声说道:“主要是我还急着回去收拾你呢。”
裴镜凌仰起头和任厉对视,表情十分无辜,眨巴了一下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可怜巴巴地说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闭嘴。”任厉一想到灵魂契约,一肚子火又重新冒上来了,板起脸,严肃地说道,“装可怜也没用,起来,回家。”
裴镜凌表情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还是乖乖地站起身来。
任厉拉开阁台的门,三个人往楼下走去,一列警卫还勤勤恳恳地站在下面守卫着,看到任厉下来了,连忙有序地排在他两侧,保驾护航。
老板见缝插针地又赶了上来,躬身谄媚地笑道:“霍少,您觉得今个儿这戏唱的怎么样?《游园惊梦》这可是您平日最爱听的戏了!”
任厉脚步一顿,垂眸看着老板,心里一动。
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我记得刘小玉以前不是台柱子么,怎么不是主角儿,就唱了个丫鬟?”
“回霍少,”老板稍稍抬头,声音低了几分,“流云这几日的状态比小玉好些呢……”
“是么,可我就喜欢听刘小玉唱的戏。”
任厉眯了眯眸子,看了一眼舞台,喉咙里轻哼一声,淡声说道,“明日的主角儿让他来唱,本帅定会前来好好捧场。”
老板眼睛里的亮光一滞,表情僵了一两秒,才又回过神来,满脸为难地说道:“这……流云那边……?”
任厉抬手制止他的话,淡淡乜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那是你的事情,明天我要看到刘小玉登台唱主角儿,明白吗?”
老板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拱手作揖说道:“小的明白。”
大堂里的百姓都看到了,听到老板和任厉的话,纷纷低着声咬耳朵。
“嗐,王行长再厉害能越过少帅吗?商贾永远不如官老爷……”
“捧人也比不过呢,谢流云还能继续唱,刘小玉怕是唱不了几场了哈哈哈哈……”
“怕不是又要出个刘副官了吧哈哈哈……”
“你小声点,那位性情骄纵的很,无法无天,少帅还特别惯着他……”
“……”
任厉听到那些八卦低语,用余光看了一眼裴镜凌,神色不动,视线转回前方,迈步往剧院门口的方向走。
坐上车子,返程回少帅府邸。
下了车,下人都围上来,把披在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收好。
管家也连忙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先生,晚饭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差遣下人端上桌?”
任厉淡淡瞥了一眼管家,说道:“等会儿再吃,现在我和宋副官有点儿事要说。”
管家瞄了一眼裴镜凌,耳根子一红,犹豫地开口道:“先生……现在天才刚黑呢……”
任厉虽然已经猜到了裴镜凌的身份了,但是听到管家这样带着暗示的话,还是有种莫名羞恼的感觉。
他的脸色沉下来,语气严肃地说道:“是谈正事!”
管家连连点头,跟哄孩子似的:“是是是,正事正事……先生的事情,都是正事!”
任厉额角抽跳,紧抿嘴唇,眉目间都是别扭。
懒得解释了,直接一把攥过裴镜凌的手腕,拉着他往楼上走。
任厉特别能忍,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分的一清二楚,所以刚才在剧院的时候他压抑住了情绪。
现在回到家里了,刚才的羞恼仿佛是条导火线,让任厉刚才压抑了半天对灵魂契约的火气也开始重燃,一起爆发出来,身上的气势很强势。
途经的女佣仆人都感受到了任厉身上的阴沉,吓得站在两侧,根本不敢上前请安。
裴镜凌乖巧地任由任厉拉着走,看着他绷紧、表情冷硬的侧脸,就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估计自己卖乖装委屈诱惑他都没用了。
而且刚才还压制了那么久,估计厉哥哥的火气更甚了,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又在为这件事生气了。
任厉拧开卧室的门,干脆利落地开门关门,转过身,看着裴镜凌,眸子里满是阴沉。
献出灵魂、交付生命……这种事情他也敢随便乱来!
任厉闭了闭眼,压下满身的怒意。
重新睁开眼,满脸严肃,沉声说道:“为什么之前从来不跟我说关于灵魂契约的事情?”
“你又没有问过我……”裴镜凌抬眸看着他,乖巧地说道,“而且我给你科普什么,不都是遇见什么事了再跟你说的嘛……”
任厉点了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那你现在把灵魂契约的所有内容告诉我。”
裴镜凌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任厉眉头拧紧,军靴包裹住的小腿上前一步,军装上的流苏微微晃荡,他身上的气势非常具有压迫性,裴镜凌往后稍退了一步。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任厉,另一只手扯了扯任厉的衣袖,软下声线,糯糯地说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任厉快被裴镜凌这张口就来的谎话气死,他的记忆力有多强,自己难道还不清楚?
“刚才白徐彤说的时候,你的反应可不像是不记得的样子。”
任厉又上前几步,裴镜凌是铁了心要逃避,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抵上了门板,无处可躲。
他眨了眨眼睛,低低软软地喊道:“厉哥哥……”
任厉微微俯下身,伸出手臂,手掌撑在裴镜凌的耳侧,把他困在自己怀里和门板之间,打断他的话,沉声道:“这是你第一次这么明显地躲我。”
这个该死的灵魂契约绝对不简单!
会不会对裴镜凌的身体和生命有什么伤害?!
裴镜凌被任厉的气势压迫着,依旧没有反抗,只是默默低下头不看任厉。
任厉看着他垂着的脑袋,暴躁的斥责稍稍压下,只是严肃地说道:“那我一个个问,你回答就好。”
“怎么签订灵魂契约?”
“……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偷偷和我签订的?”
“……我没有。”
“怎么解开?”
“……不知道。”
“裴镜凌!你想挨打是不是?”
“厉哥哥……”
任厉忍无可忍,捏住裴镜凌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硬是要看着他的眼眸:“那你跟我说,交付生命是什么意思?还敢说不知道,我就揍你了!”
裴镜凌被任厉紧盯着,脸颊被固定着,根本躲不掉。
只能垂敛眼眸,用眼睫遮住眼神,终于轻声开口道:“在被献出灵魂的一方死亡的时候,献出灵魂的一方把自己的生命转移给他。”
任厉额角猛地一跳,果然对裴镜凌是不利的,气的语气又暴躁了几分:“你真是……!欠打是不是?!谁要你用在我身上的?!”
自己根本不知道能以人类的姿态存活下来多久,要是哪一天又突然失去了心跳,变成了厉鬼……
裴镜凌把生命给自己,那他是不是也会变得跟自己以前一样?
被困在永远不会改变的世界里,千年里都只有一片漆黑,永远承受只有一个人的孤寂……
任厉薄削的唇瓣蓦然抿成冰冷的直线,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尽是深沉,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赶紧给我解开,我不需要你把生命交付给我。”
裴镜凌静了半晌儿,抬起眸看着任厉,委屈地说道:“厉哥哥,可是我真的没有呀……”
任厉手指微微收紧,裴镜凌白皙的脸颊顿时一片绯红,他盯着裴镜凌的双眸,说道:“还敢装乖是不是?那你怎么解释每次你都和我出现在同一个副本的事情?难道不是因为签订了灵魂契约导致的?”
裴镜凌长睫微颤,又闭嘴不作声了。
任厉第一次觉得安静下来的裴镜凌也这么令人心烦意乱,他往后退了一步,手指抵着自己的额头。
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低沉着声音,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是你自己脱衣服,还是要我帮你脱?”
这要是在平时,任厉要是说出这种话,裴镜凌肯定能马上浪上天,但是偏偏是在这个严肃的时候。
裴镜凌沉默了几秒,厉哥哥现在是真的认真无比,果然不论自己怎么含糊其辞,他最后肯定都要“眼见为实”的。
算了,以厉哥哥严谨的性格,估计看完之后也只能是猜测了,只希望不要让他再想到失控……
裴镜凌心里无奈做出了决定。
既然已经不打算隐瞒了,裴镜凌也不躲躲闪闪了。
抬起泛着水波的桃花眼,扯了扯任厉的衣摆,声音喑哑了几分:“那要哥哥帮我脱。”
任厉本来没觉得奇怪,结果被裴镜凌这故意暧昧下来的语气给弄得动作一滞。
咬牙说道:“给我正经点,别想用这种方式逃避。”
裴镜凌朝他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轻颤,状似害羞地微微扭过脸,轻靠在门板上,用牙齿轻咬着微曲的食指,喉咙里溢出轻轻的呜咽,一副要被任厉怎么样的模样。
任厉:“……”
这人真是欠……他是妖精转世的吗?!
任厉本来因为裴镜凌擅作主张而暴躁的心开始往另一种心情躁动了。
狠狠地拍了一下裴镜凌的屁股,警告道:“你给我正常点,我现在很严肃的!”
板起脸,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冷峻严肃,伸出手去解裴镜凌军装外套的腰扣,这套军装真的把裴镜凌的极细的腰线给勾勒出来了,腰身看起来纤细又柔韧。
任厉嘴唇紧紧抿起,把腰带解开,抽出来放在旁边桌子上,又抬起手解开他的军装外套,他里面穿着一件洁白干净的白衬衫。
裴镜凌现在完全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恨不得连指尖都绷得死紧的任厉,偶尔还坏心地轻喘一下。
然后就被任厉黑着脸狠狠打一下屁股。
任厉忙活半天,终于取下他的领带,看着他扣到脖子处的白色衬衫,收回了手,攥了攥手心,沉声说:“……你自己再解几颗扣子就行了。”
裴镜凌此时就像一个无辜单纯的少年,不知道任厉要自己干什么,完全不动作,抬着澄澈剔透的眼眸,就这么默默看着任厉。
任厉看着裴镜凌那故作纯洁的眼神,恨不得继续把他翻过来打,他怎么就这么爱折磨自己?!
心脏鼓震胸膛的声音都快要震碎他自己的耳膜了,任厉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自己这是为了知道真相,揭穿小骗子的谎话!绝对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
任厉默念了好几遍,才睁开眼,面无表情地伸手解开裴镜凌衬衫最上面两颗衣扣,露出了莹白细腻的皮肤,可以看见他锁骨前端那精致的凹陷。
再解开一颗,就露出大半段诱人的一字锁骨,裴镜凌把手搭上了任厉的手臂,轻轻一捏,就知道他的肌肉绷得有多紧了。
任厉没心思管裴镜凌的小动作,快速解开下一颗扣子,终于露出了白皙的胸口。
任厉挑开衬衫,看着裴镜凌的心口,陡然蹙起眉头——上面白皙一片,除了任厉努力忽视的点缀在上面的诱人殷红色外,并没有所谓的印记。
任厉抬眸看着裴镜凌,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没有?”
裴镜凌瘪了瘪嘴,一脸无辜地说道:“我都说过好几次了,我真的没有啊……可是哥哥就是不信我……”
“那为什么你总和我一个副本?”任厉蹙眉,沉声道,“也不可能是我……我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印记。”
听到这句话,裴镜凌脸上的表情一滞,微微垂敛下眸子,漆黑的瞳眸一瞬间闪过难过和痛楚。
因为印记已经被抵消了啊……
“都说了这是哥哥和我之间的缘分嘛……”裴镜凌低头说道,又重新抬起眸,笑了笑,“你就别太纠结了好不好?”
任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总觉得他应该见过那所谓的印记的,低声重复着:“为什么会没有呢?”
脑袋里错综复杂的画面闪过,任厉心里也越来越焦躁,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整个人越发阴沉。
裴镜凌非常敏锐感觉到了任厉的低气压,气的直接低骂了一声。
连忙抬手勾住任厉的脖颈,两个人的脸只差毫厘,裴镜凌看着任厉眼底闪烁的红色,脸上露出笑容,调笑道:“哥哥不会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占我便宜吧?”
因为解开了几颗扣子,衬衫松垮往后滑落,露出裴镜凌的肩头,肩线优美诱惑,半个上身都露了出来,白的晃眼,红的刺心。
裴镜凌挑起眼梢,伸手扯了扯任厉的领带,吐气如兰:“哥哥,你不反驳,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任厉的关注点被硬生生转移,暴躁地说道:“别胡说八道!赶紧把衣服给我穿好!”
“哥哥好无情哦,脱完就不认了。”
“裴镜凌!”
“哥哥,你觉得我的身材好看吗?”
“好看什么好看……给我把衣服穿好!”
“脱衣服那么温柔,穿衣服好粗鲁哦……翻脸不认人啊……”
“你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欠揍……”
等到任厉强硬地把裴镜凌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齐的时候,他的脸已经黑的可以滴墨了。
裴镜凌戳了戳任厉的胸口,笑道:“哥哥以后就别随便相信别人的话好不好?”
任厉攥住他的手,冷声道:“小骗子更不可信。”
裴镜凌一脸无辜:“我明明这次没有骗哥哥。”
“不许再提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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