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醒来的第二十天

玻璃花房的门开着,顶上的透气窗也全部撑了起来。

跟在陆司寒的身后,苏缨一脚迈进玻璃花房,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全身,驱散了夜风的凉意。

花房的面积不大,不到三十个平方,靠近玻璃墙的地方,搭建着简易的花架子,错落有致地摆着观赏盆栽,绿意盎然。

有几盆正值花期,娇艳多姿,开得极为热闹。

角落里种着两株葡萄,藤枝蜿蜒攀爬而上,缠绕覆盖了葡萄架,宛若绿色的亭盖。

不知道是品种的原因,还是玻璃房里温度偏高,藤上已经挂着一串串葡萄。碧绿的仿佛一颗颗玉珠,看上去比黄豆略大,说不出得精巧可爱。

葡萄架的下面,摆着一张藤条编织的秋千吊椅,暗绿色的靠枕上,粉白的荷花盛开,露出里面嫩黄的蕊、嫩绿的莲蓬。旁边是原木的小方桌,配套的圆凳。

小方桌的中间,放着一套简易的茶具,暖黄色的灯光下,雪白的瓷面好似能透光。

原来是个休闲的阳光房,跟她原先想象得不一样。

没有价值不菲的奇花异草,也没有严格操控温度湿度的仪器设备,这样简单悠闲的环境,反倒让苏缨更喜爱了两分。

“坐。”

陆司寒引着苏缨入内,看着她在圆凳上坐了,才在她的对面落座。

“喝茶吗?”

“不用了,谢谢。”

苏缨的目光从秋千吊椅上收回,发现陆司寒伸向茶叶的手一顿,不由地笑道,“晚上喝茶会睡不着,有机会下次再喝。”

“……好。”

陆司寒沉默了片刻,从裤兜里取出两张卡片,一把电子门钥匙,放到苏缨的面前。

“这是什么?”

苏缨一脸惊讶,看着眼熟的卡片和钥匙。

“门禁卡,电梯卡,车库钥匙。”

陆司寒的眸光似乎闪烁了一下,声音有点发紧。

“你常开的那辆车,车牌号已经录入门禁系统,66号车库空着,这是车库的遥控钥匙。家里的门锁需要设定添加指纹、虹膜,只能等你去了再说。”

“这是司机的号码,我这边有助理开车,基本上用不到他。你要用车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他会帮你安排。”

陆司寒说完,递给苏缨一张名片,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习惯自己开车,除了你的66号车库,60号到70号车库里的车,车库钥匙、车钥匙都在家里,随你喜欢。”

苏缨常开的那辆车,指的当然是她的白色宝马。既然要搬过去同住,提前安排是肯定的。

“这一张,”陆司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那张黑色的银行卡递了过去,“是我名下的副卡,你收着。”

苏缨:“……”

“苏苏?”

苏缨半晌没回话,陆司寒完全是下意识的,轻声唤了苏缨的小名。只见她漂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细若白瓷的两颊泛着粉红,呆愣愣地看着他出神。

难道是他表现得太着急,将她给吓到了?

――真可爱。

仿佛有一根柔软的羽毛,缓缓地在陆司寒的心尖扫过,随着心脏一下一下跳动,感觉到微微的痒,又似带着一丝麻。

以前远远地看着她,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

陆司寒清冷的眸底深处,悄然浮起隐约的笑意,极快地一闪而逝。

“啊?”

苏缨怔怔地低头,视线依旧有些涣散,盯着眼前的一堆东西。陆司寒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好似在春日的阳光下,雪山上的积雪融化了,化作沁凉的干净雪水,沿着山脊潺潺流淌。

刚刚陆司寒跟作报告似的,一条一条向她交代,就差说个一二三四五,让苏缨觉得有点恍惚。

这些个卡片、钥匙的,陆司寒一直随身带着?

苏缨满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鼻子开始酸溜溜的。

小小的一点改变,仿佛蝴蝶闪动翅膀,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门禁卡、电梯卡和车库钥匙,上辈子是苏父硬塞给她的,陆司寒名下的那张副卡,后来陆司寒也曾想交给她,被她认为居心不良、无事献殷勤,一巴掌给拍飞了。

现在再想起来,当初的自己有够可恶的,难为陆司寒忍得了,还不肯跟她离婚。

“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陆司寒微微拧着眉,思考着是否存在遗漏的地方。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在面对苏缨的时候,有着无与伦比的耐心。

“没、没有!”

苏缨缓缓地摇头,舒展眉眼,冲着陆司寒笑了笑。

“明天搬家,你来帮我吗?”

“嗯。”陆司寒答应得很快,“什么时间?”

“我都可以。”

“那就上午九点?”

“好。”

一个好字落下,尘埃落定。

苏缨垂下眼帘,将门禁卡、电梯卡和司机的名片拢在一起,停顿了一会儿,拿起那张黑色的银行卡,叠放在最上面。

只剩下车库的遥控钥匙,被苏缨轻轻地压在银行卡上。

这个意思很明显,陆司寒给她的东西,她都收下了。既然陆司寒如此认真地接纳她的靠近,这一次她不打算再拒绝。

“那个秋千,要不要去坐一坐?”陆司寒的声音,再次打破了玻璃房内的安静。

苏缨:“……”

不就多瞄了一眼,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什么冷漠寡言,可拉倒吧。

今天晚上,从开始到现在,真正寡言的人是她才对。这母子俩你一套我一套,就这么将她吃定了,绝对不行。

“好啊!”苏缨挑了挑眉,起身道,“你帮我推?”

陆司寒没有开口,走到秋千吊椅的后面站定,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的答案。

反倒是苏缨呆了一呆,对陆司寒的干脆很意外。

话都说出来了,苏缨也不犹豫,很快靠近秋千吊椅,搭着扶手坐了上去。藤条编织的吊椅很轻,后背靠着柔软的抱枕,就算双足悬空,也觉得十分稳当。

后面传来一个柔和的推力,苏缨连人带吊椅,被这股力量往前推行,到了一定的高度,再重重地落回来。

这般反复几次,吊椅在惯性的作用下,前后摇晃摆动起来。

没过多久,苏缨就让陆司寒停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没有等到林如雅回家,苏缨被陆司寒送了回去,当然还是司机开的车。

目送苏缨进门,陆司寒才让司机掉头。

客厅的灯还亮着,苏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让苏缨没想到的是,苏父居然也回来了。

公司正在上升期,上个月刚接了一个大订单,最近几乎没有晚上12点前到家过,早上又不到7点就出门了。

作息时间上的错开,苏缨见到他的次数并不多。

“苏苏回来了。”

苏母转过头,笑看着苏缨走近,“看你的样子,今晚应该过得不错。司寒送你回来的?”

“嗯,刚走。”

苏缨答了一句,坐到苏母身边。

“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是不是公司的事忙完了,接下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公司的事哪儿忙得完,忙里偷闲罢了。”苏父放下手中的财经晚报,轻轻皱了皱眉:“司寒特意送你回来,怎么不叫他进来坐坐,喝杯茶?”

“太晚了,我让他先走了。”

苏缨知道苏父的想法,是觉得她没礼貌了,也没太在意。

停顿了片刻,说起第二天搬家的事。

“爸、妈,我答应了――明天搬去司寒家,他早上来接我。”

“这么忽然?”苏母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还没毕业,婚礼、婚礼的事也没谈,就让你直接搬过去,是不是太草率了?”

“什么草率?早就该搬过去了!”

苏父接过苏母的话头,看着苏缨露出一丝笑容,“这件事你做得对,之前司寒出差不在,你在家里面住着,我没有多说什么。别听你妈的,都领了结婚证了,不住在一起像话吗?”

“苏苏啊,看到你和司寒处得好,我就放心了。当时你一头栽进去,我是真怕你――”

苏父摇摇头,自己先笑了起来,“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司寒是个好孩子,你跟着他不会吃亏,我这双眼睛看人,还从来没有出过错。”

“爸,这我当然知道。”

苏缨站了起来,坐到苏父的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我要是早听你的,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了。你说李昱澄优柔寡断,耳根子比较软,关键时刻缺少决断,极可能会受不住诱惑,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开始我不相信,你让我平时多注意,我认为是你不信任他,更不信任我。”

“事实证明我错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天没有柳诗妍,明天也会有黄诗妍、刘诗妍。”

“爸,我真的知道了。”

“或许在这世上,谁都可能伤害我,但你和妈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