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嘀——善良卡!

酒店的大床与香烛店的古董架子床完全不是一种睡眠感受,红药感觉他好像是睡在柔软的云堆里,就算窗外已天光大亮,他从头发丝儿到指尖都软绵绵的一点也不想动。

早晨起床前的被窝是最舒服的,不管是被窝里的温度,还是经过一夜磨合变得愈加柔软亲肤的枕被。

于是,对睡觉并没有什么需求的红药难得赖床,还拖着作息严谨的裴慈一起赖。

红药闭着眼睛在云朵堆里翻滚,刚翻了一圈半,遭遇阻碍,红药眼睛也不睁,在被窝下伸手,准确无误地拉住裴慈的小指,声音慵懒地道:“发现一号障碍物。”

裴慈小指轻勾,留住了红药造作的手指:“然后呢,你要怎么办?”

红药手指顺着裴慈的指节往上,将裴慈的手掌握住,还用力捏了捏,斩钉截铁道:“标记!”

裴慈失笑,但也没将他被标记的手掌抽出来,直接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给埋头趴在被窝里的红药翻了个身,只是红药正面朝上后,裴慈的那只手就不可避免地被压在了红药身下。

兴许是云朵堆太柔软,氛围太舒适,令人不自觉沉溺,两人的手都没有松开,一起完成了这个差一点就是拥抱的动作。

云堆里静默了好半晌,终于,红药率先开口:“手臂酸不酸?”

虽然这样问,但他却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裴慈默了默,诚实道:“有点。”

红药偏头想看裴慈一眼,但他现在躺在裴慈的臂弯,两人离得太近,头一动,就蹭到了一起。

红药不动了,他思索了一会儿后,手动将裴慈的手往上送了送,自己又往下缩了缩,嘴里嘀嘀咕咕的小声指挥着:“不要枕头了,这样,你的手臂就刚好垫在我的脖子下面,那儿有空间,我的脑袋不重……你忍耐一下。”

说完,红药轻轻叹了口气,又重复道:“你忍耐一下。”

裴慈手指轻动,反手握住红药有些松劲儿的手掌:“你不重。我没有忍耐,我很……我很开心。”

往下缩了一小截距离的红药偏头终于不会蹭到裴慈的脑袋了,他看着裴慈认真的脸庞,又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深沉地道:“你不懂。”

裴慈手臂轻拢,将红药抱得更紧,他带着笑意问:“我不懂什么?你说了我就懂了。”

红药语重心长道:“从前是我高估自己了……我到底是个成精的妖物,和寻常妖物并无区别,对人类生气天生亲近渴望。以前和鬼打交道比和人多,并不觉得如何,还以为自己修行有成不入俗流。”

“如今日日和你待在一起,本能被唤醒,经常控制不住的想和你亲近……这才知道,我其实…与别的妖物别无二样。”

见裴慈神色复杂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红药连忙保证道:“不过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种吸人精气害人性命的坏妖怪,我就是……我就是经常、不是!是偶尔!偶尔会特别想与你亲近,我都有努力控制的,绝对不会害你!”

“没关系。”裴慈突然伸手将红药抱进怀里,主动完成了这个只‘差一点’的拥抱。他将红药抱得紧紧的,像是抱着一个隔着千年光阴自梦而来的宝贝。

“不用控制,不用忍耐,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亲近。”

“……我很开心。”

最后四个字,裴慈是凑到红药耳边说的,若有若无的柔软触感为笔,磁性低沉的嗓音为墨,染红了红药的耳朵。

红药将滚烫的脸颊死死埋在裴慈颈窝,他不明白,裴慈只是凑得近了些、声音好听了些,不过短短一句话罢了,他的血液循环系统怎么就不听使唤全往脸上耳朵上跑了呢?

虽然不明白,但红药心中却有种莫名的冲动,绝对、绝对不可以被裴慈看到!被裴慈发现他的脸红成这样,那也太……太……

感受着脖颈间的热度,裴慈无声轻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怀中人抱得更紧,然后他微微低头,轻轻贴上红药柔软顺滑的发丝。

良久,红药的血液循环系统终于恢复正常,确定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后,红药才从裴慈颈窝抬起头来,然后他往上蹭了一截,手臂用力将自己撑起,与躺在下方的裴慈沉默对视。

片刻后,在裴慈期待的目光中,红药认真又严肃地道:“阿慈,你太善良了,这样不行。”

裴慈:“???”这是什么意思?善良卡?

“很多妖怪鬼物都是很坏的。”红药语重心长地继续道,“为了人类的生气,或者其他东西,他们会不择手段接近人类。妖怪鬼物大多皮相好,皮相不好的也会幻形之术,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类被妖物皮相所骗,失心失命。”

“妖怪鬼物也是有审美的。”红药素白柔软的指尖轻轻抚过裴慈眉目,感叹道,“你这样的,他们最喜欢了。”

“所以,千万不能心软,不能轻易亲近任何妖怪鬼物,他们最会骗人了。”

对上裴慈复杂难辨的眼神,红药想了想,补充道:“当然,我除外。”

又是一段沉默。

好半晌,裴慈才似放弃了什么一样,叹息一声,将撑在他身上的红药重新拉回怀抱。

“我只亲近你。”

红药满意地趴在裴慈怀里,脸颊轻轻蹭了蹭裴慈颈窝,正准备再眯一会儿呢,突然记起某个过分热情还晓得攀关系拉交情的千年女鬼,不禁仰头提醒道:“那个施嘉文也是,毕竟是景末帝的妹妹,没有搞清楚她的目的为人以前,我们先不要相信她的话。”

裴慈轻轻勾唇,别有意味地道:“红药现在的样子,真有几分恶嫂子的风采。”

红药:“???”

我那么认真的在提醒你,结果你却跟着那鬼泥塑我?

……虽然,他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泥塑’。

……

等红药裴慈慢悠悠起床、吃早饭、收拾好行头,时间已近正午,然后一打开房门,就被笑意盈盈在门口蹲了许久的施嘉文堵个正着。

红药警惕地挡在裴慈身前,语气不是很好地说:“这大白天的你不回自个儿坟墓在这儿蹲着做什么?”

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施嘉文堂堂一朝公主,虽是前前前……前朝公主,但向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到之处全是欢声笑语丝竹之遇到,还从未遭过这般被人嫌弃的委屈。

不过作为当时皇室唯一的公主,施嘉文除了备受宠爱,还熟练掌握撒娇卖痴等一系列讨宠技能。当即便笑得更加娇俏可爱:“嫂嫂不必担心,我不怕太阳的!”

红药看着面前又换了一身鹅黄衣裙的施·泥塑头子·嘉文,面无表情地问:“我很像女人吗?”

施嘉文摇头。

红药又问:“那我看起来像脾气很好的样子吗?”

施嘉文疯狂摇头。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故意试探激怒我吗?”红药语气慢条斯理,手却已经做出抽刀起势。

施嘉文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忙道:“爱情不分性别,称呼……莫非你是哥夫?!”

裴慈:“???”

红药:“……”

哥哥的身体也确实一直不好……看来是她想当然了。

施嘉文脸色几连变换,最终还是觉得命最重要,先把这要命的情况安然渡过再纠结他们家的称呼问题。

“我一直守在门口不让那靳老头来打扰你们好梦……咳咳,这会儿剧组都开工好久了,两位哥哥咱们也赶紧回家吧?”不管怎么说,先表表功,施嘉文努力做出一副无辜无害姿态,生怕她这浑身可怕气息的暴躁嫂…哥哥真一刀把她给劈了。

红药手腕转了转,终究还是没有抽出铜环大刀:“你想跟着我们回家?”

施嘉文皱着柳眉委屈巴巴:“嘉文还没有出嫁,自然应该和哥哥一起住。”

可按目前的形式,你怕是永远出不了嫁。

见红药与裴慈沉默对视,施嘉文连忙加码:“我……我可以用我的嫁妆珠宝付房钱的!哥哥哥哥嘉文真的不想再住坟墓了!坟里又闷又黑还有人骨头,可吓人了!”

呜呜呜,想和哥哥住还得嫁妆付房租,她一定是史上最惨公主!

红药:“……”坟里的人骨头不就是你自己的尸骸吗?你怕个什么劲儿?

听到施嘉文的后半句话,裴慈心中一动,有些心疼地看向红药。

曾经,红药在景末帝帝陵的那千年光阴也很害怕很难熬吧?睁开眼睛一片漆黑,只有枯骨与缚地灵相伴……

奈何红药却将裴慈充满心疼的目光解读成了他对施嘉文的怜惜怜悯,于是在心中暗叹了一声阿慈果然还是太善良心软后,红药勉强同意了殉国公主的香烛店入住申请。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我香烛店店小活多,也没有华丽宫阙服侍宫人,公主只能自行担待忍耐了。”

施嘉文信誓旦旦的保证:“既已亡国千年,嘉文便不再是曾经金尊玉贵的公主了,哥哥放心,嘉文会努力学习香烛店活计,为家里分忧的!”

啧,这么快就找准了自己的定位,这嘉文公主莫不是做好了一辈子赖在他们香烛店的准备?

红药试探道:“剧组这边你就真的全都不管了?”

施嘉文只迟疑片刻就干脆决然道:“不管了!既然他们已经答应要好好重新选择殷慈演员,那我也不必一直待在这儿干扰他们的创作。”

剧本假哥哥哪有货真价实的真哥哥重要!

“行叭。”

这也算超质超量完成楠尔与靳导的委托了,希望他们能自觉多结一份他直接把鬼打包带走的项目费用。

……

一回到香烛店,红药与裴慈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一直乖乖跟在他们身边的施嘉文就突然向正坐在小板凳上熬浆糊的方冲奔了过去。

——“上官冲?!!”

——“好哇你呀!居然比本公主先找到哥哥!”

——“你给本公主老实交代!当初干嘛把我墓门堵那么死?!是不是早有预谋!!!”

方冲:“???”

妹妹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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