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小纸人们排着队扛回来的钱拿给甄大善,这个一脸凶相的老头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过谢后,他用布包着钱就往外面飘,活像慢了一秒他三个儿女就会被饿死一样。
方冲看在眼里,十分感慨:“这表兄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一样米百样人,很正常。”红药捡起画着梅花妆的小纸人,对裴慈道,“手机。”
裴慈一秒没犹豫,十分配合的将手机递给红药。
红药拿到手机翻转了一下后笑着道:“正好你手机是透明保护壳,把小纸人放在里头还能做个装饰。”
裴慈点头赞同:“比从前好看很多。”
方冲伸出脑袋瞄了一眼,不敢苟同:“看着跟小姑娘的手机似的。”
李吴就是这样,各种花里胡哨的手机壳有一大堆,换手机壳和换头一样勤,每回见面都不一样。之前问起,还美其名曰换个手机壳约等于换了新手机,简直无法理解。
红药看了方冲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拿起剪刀毛笔‘唰唰唰’几下就在梅花妆小纸人手上添了点东西。
“这样呢?”
裴慈沉默了几秒,依然点头表示赞同:“很别致有趣。”
方冲觉得他老板的反应有些微妙,于是再次伸出脑袋,就见……发髻精美、妆容精细、襦裙鲜艳的小纸人柳眉倒竖菱唇怒张手提一黑沉铜环大刀,冲天的气势几乎要破纸而出,仿佛随时能倒拔垂杨柳!
方冲心头莫名一颤,连忙道:“很飒!和红老板你一样飒!超有气势!一般小姑娘绝对驾驭不住!”
红药满意地放下笔,将拎刀小纸人放进裴慈手机壳里。
方冲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道这红老板吧,哪儿都好,就是一身气势太逼人,明明也没说什么重话,连眼神都是轻飘飘的,可他就是忍不住心发颤,也不知道自家老板是怎么顶住压力和他谈笑风生的。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令冲想不通的裴慈将经过红药加工的手机收好后,主动提起了他的疑惑:“红药,我还有一事不懂……以那贾栏山的人品,还不上钱最大的可能应是拖、赖才对,为什么他会冒着极大被甄大善发现的风险也要去骗钱来还债?”
这与他的性格相悖。
方冲顺口接话:“因为他欠的是红老板的钱啊。”敢不还么。
红药看了多嘴的方冲一眼,语气温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和欠的是谁的钱没有关系。”
屁嘞!他就不准备还甄家的钱!
“这是流传千年人人都懂的道理,不过若是有人明知故犯……”红药话音一转,“自然就要采取一点小手段来维护人间至理的实行。”
“人活着的时候欠债不还,以为只要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可以赖掉,却不知阴间根本没有烂账一说,他所欠下的、赖掉的,都会以其他形式一一偿还。”
方冲似懂非懂:“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报应?”
红药点头,勾唇一笑:“但阴司地府也挺忙的,我又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而且这报应嘛,当然由债主送上,最为合适。”
所以说还是因为他欠的是你的钱才不敢不还啊……
方冲好奇道:“那你遇到那种欠债不还的,一般都会送上些什么报应啊?”
红药淡淡道:“欠什么便还什么咯,若实在还不上来……我最讨厌的,便是那些说来世当牛做马报答的,这辈子的债都还不完,还能指望他们下辈子记得么?”
裴慈:“的确。”
方冲:“就是就是!”
“所以啊,一世债,一世了,债若没还完,就是阴差提着钩子堵在我香烛店门口,我也不会轻易放鬼去投胎。”红药一脸本该如此的神情。
“那如果有鬼不信邪,自个儿悄悄跑去投胎呢?”方冲思索片刻,举手提出假设。
红药眼神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以为我这香烛店是什么善堂吗?既然我敢让他们先拿货后收钱,那我就一定能将钱收回来。他们真悄悄跑去投胎,那也好办……直接将他的轮回路砍了就是。”
方冲瞪大了眼睛,心道这他妈未免也太暴力了吧!不愧是他们红老板!
红药见方冲震惊到极点却没有一丝丝怀疑的表情,真心有些无语了:“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提刀去砍轮回路呢……”
理智回归的方冲干笑两声,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蠢,然后就听红药继续道——
“那也太麻烦了。”
“……”行。
红药屈指弹了弹靠在柜台边的铜环大刀,在一阵清脆的铜环撞击声中轻声道:“欠着我的债去投胎,下辈子想当牛做马肯定是当不成的,这俩寿命太长,当鸡做鸭是常态吧,三四月一成熟,欠得少的,几年就能还清,欠得多的,十几二十三十年的也够还清了。”
方冲咽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都当鸡做鸭了,还…还怎么还啊?”
红老板玩……玩这么大的吗?
红药看方冲一眼,觉得他实在是不开窍,作为裴慈的助理,连裴慈的一二分智慧都没有:“当然是肉偿啊。”
“肉……肉偿?!”看了不少奇奇怪怪杂志小说的方冲一脸复杂,这原本多旖旎一词儿啊,怎么从红老板的嘴里说出来,就血呼哧啦的呢!
红药点头道:“我这香烛店刚开张的时候,有不少自作聪明偷偷入轮回试图赖账的鬼,然后他们就都成了家禽,到了□□成熟的时节就会被宰杀,被制成烤鸭盐焗鸡甜皮鸭蜜汁鸡等等美味熟食,之后就会有一股冥冥中的力量将他们送到我的香烛店,我再根据他们□□的市场价格一笔笔销账,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他们彻底还完欠债才能跳出畜生道正常投胎。”
方冲已经听懵了:“真……真的假的?!”
裴慈也一脸惊奇。
“这方法的震慑效果还不错,已经许久无鬼敢赖账了。”红药从抽屉里拿出他的记账本,翻了几页后,他一本正经地道,“算算时间,那最后一个以身还债的奥尔良烤鸡今天就会上门,你们等着看就是。”
“说起来之前还有一个欠了我不少钱的赖账鬼只做了一世鸡就还清了债。”
裴慈疑惑道:“那是怎么做到的?”
红药语气淡淡:“哦,那是因为他十分幸运地投身成了一只母鸡,也不知道是孟婆汤没喝干净还是执念太深,还不等成熟被人宰杀,他就自个儿找来了香烛店。然后每天上贡一个鸡蛋,为了提高鸡蛋的品质与价格,他还坚持每日四处跑、专吃草籽毛虫。在尾巷溜达除虫两年后,他不仅还清了欠债,还送上了一只天然走地老母鸡的□□利息。”
方冲已经无从分辨红药所说真假,只会愣愣重复一句话:“真的假的?!”
红药似笑非笑地道:“自然是真的,不然你真以为我这香烛店是开善堂的?”
方冲呆呆道:“红老板确实很热心啊……”
他老板不过是来定制了几身寿衣,这订着订着都登堂入室同被同眠了,而且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给他老板……这简直比善堂还善堂……
红药轻哼一声:“你以为我对谁都这么热心吗?”
这倒是,你对我和老板的区别对待就已经足够能说明问题了,那是十分的分明。
方冲砸吧砸吧嘴,讪讪一笑:“虽然但是……经过我这段时间的仔细观察,您还是十分正直热心的!”只是热情程度不同而已,就目前看来,他老板稳稳处于红老板热情金字塔的顶端。
独受红药热情专宠的裴慈安静垂头,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他手指轻轻摩挲夹着提刀小纸人的手机壳,看起来分外淡定安然,只是耳朵尖悄悄染上了一抹红色,看起来竟比小纸人脸上的梅花妆还要娇妍三分。
……
到了傍晚晚饭时分,在特意蹲在门槛边蹲守求证的方冲震惊的目光中,一盒包装完好的奥尔良烤鸡如约而至,上面甚至还贴心的贴着价格!精确到分位!
方冲拎着分装好的烤鸡一脸怀疑人生:“……红老板,你是不是悄悄点外卖了?!”
红药拴着粗布围腰,一手大毛笔一手拎着一桶黑墨水,闻言理也不理犯傻的方冲,只对站在大狗另一面同样正在提笔上色的裴慈道:“等这一层颜料干了我们再上第二层,先吃晚饭吧。”
“颜料干还用等?”
一道熟悉的男声突然凌空响起,下一秒,香烛店内顿起阴风黑雾……这熟悉的登场方式,除了濮灼,不做第二鬼想。
果不其然,待风平雾静,黑衣鬼王就站在了香烛店中心,落地第一时间,他便对小心翼翼拎着烤鸡的方冲送上了鄙视:“一只烤鸡而已,也用得着这般小心?小家子气。”
方冲却难得没有当场冷言怼回去,而是更为小心地拎着烤鸡,神色异常平静地道:“你不懂,这不仅仅只是一只烤鸡。”
濮灼神色轻蔑:“不只是烤鸡?那还能是什么?”
方冲顿了顿,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道:“这还是香烛店最后一个罪人的遗体!”
濮灼:“……”
他就说上官冲多少沾点智障。
红药抬笔敲敲墨水桶,扬声道:“你来做什么?”
濮灼理所当然道:“来检查进度啊,我付了那么多钱,还不能来看看,提一提修正意见吗?”
“能。你随便看,随便提。”听了你的算我输。
红药放下笔与墨水桶,招呼道:“咱们先吃饭,等鬼王大人慢慢检查。”
濮灼的目光在香烛店内转了一圈,疑惑道:“我订的纸扎武安纸扎上官狗在哪里?”
红药一边取围腰一边道:“纸扎人还没做,纸扎狗已经完成了大半,你面前的就是。”
濮灼定定看向他面前高大魁梧威猛壮硕的黑棕大狗,声音惊到破音:“这是你给我做的狗?!”
“对啊,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太有问题了!”濮灼气到原地转了一圈,“这这这是獒啊!”
红药点头:“是獒啊。”
濮灼语气激动:“獒不是狗啊!”
红药平静反驳:“獒是狗。”
濮灼坚决不认:“獒怎么能是狗呢!”
红药坚决反驳:“都是犬科,獒怎么就不是狗了,獒就是狗。”
濮灼彻底失去理智,大声吼出心里话:“上官冲怎配做神獒名!他不配!!!”
方冲:“???”
过分了啊!拉踩也请有个限度ok?!
作者有话要说:阳间热知识:红老板说肉偿,就是真的肉偿,不是ghs(当然,后期某人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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