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凡说的事情让方桐桐多思索了一会儿,假如如他所说，自己身上的气息对那个什么弑仙藤真的有影响,那么便说明这东西确实是道生天折腾出来的。
那龙奕君对它有多少控制的能力呢？现在藤蔓吞噬世界,真的是他支使的吗？
晚上小侍女们都在湖边的草地上做烤肉,方桐桐倚靠着栏杆看她们小鸟一样扑腾来扑腾去的身影发呆。
“桐桐。”
身边传来了清润温和的男声,带着难掩的压抑。
方桐桐转过头，看向清凡,夜色里一双浅碧的双眸变得深邃了些：“仙君夜半也来散步，是想吃烤圆贝了？”
清凡站在她的身边,余光扫过她的脸和衣着,微笑：“她们的手艺还是像以前那样好，圆贝的味道真是让人怀念。”
“是呢，最开始仙君还不喜欢吃拌蒜蓉和辣椒末,后来都跟我们一起吃得吐舌头。”
清凡咳了一声,问她：“桐桐……不跟她们一起去吃吗？”
方桐桐托着腮,摇了下头：“等下他们会将肉都送到我这边，问我吃不吃的,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两人一时没有了话题,周围只剩下清风吹拂湖面,扫动一大片荷叶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空气里充盈着轻淡的香气，那是荷叶混着菟菱花的气息。
“桐桐有打算好什么时候去看一看那弑仙藤吗？”清凡出声，寻找话题。
方桐桐手肘靠着栏杆，眼神有些慵懒：“唔,暂时还没有——你知道，我平时最懒了，那些东西没有招惹到我这边，我是不太想出门的。”
清凡眼神带着复杂的悠远，他看着她的侧脸，似乎在通过她这张脸看向以前。
方桐桐摊开手心，湖面一朵睡莲慢慢悠悠飞了过来，停在她的手上。她剥开了莲蓬，一颗一颗吃着味道清甜的莲子。
“看起来，你一直都没有变化。”
说的当然不止是这张脸。当年方桐桐与他初遇的时候，其实还没有跟上一个男友分手，那位仙君是从尘埃而起，没有世家子弟的矜傲，几乎将方桐桐捧在手心里，恨不得日舐其足。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子对此腻烦了，方桐桐并不怎么回应他这样热情如牢笼的爱意，甚至因此而离开了梦湖。
他们的相遇就在梦湖外的剑宗脚下，清凡一眼便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常年平静的心也开始疯狂跳动。
几个月的时间里，梦湖仙子只晚上睡在山野树梢间，有时候变回原形，连根也不爬一步，只愿意靠在大树上汲取养分。
清凡在很远的地方偷偷看了她很久，最后没有忍住，悄悄走到了树边，手中拿出了梦湖仙子喜欢吃的东西——梦湖莲。
在树上缠着的小白花花瓣动了动，像伸展腰肢一般攀爬起来，弯下一枝藤蔓落在他的面前。
明明根本没对上她清澈剔透的眼眸，清凡却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窒息。
梦湖仙子在他的面前变成了人形，洁白的裙面如翻飞在空中的灵蝶，幽静的香气将理智缠绕。
“仙、仙子……”
方桐桐啃着他手心里的莲子，说：“你想让我爬墙？”
清凡脑子一团浆糊：“不，不敢亵渎仙子……”
“爬墙还是不太好，要不我直接带你回去见他吧，就说我喜欢上你了。”
于是方桐桐吃完他给的莲子后，就拉他回去和拖了几十年一直在梦湖的前男友分手了。
就像在梦里一样，开始得这么突然，结束的时候也毫无一点准备。
清凡意识到，有太多的东西都没有变化，哪怕曾经她看起来那样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友，这爱意也是可以随时收回的，真正能被她一直记在心里的可能只有一池湖水。
方桐桐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仙，也是最接近合道的存在，她的薄情应该是合理的。
清凡闭了闭眼，将心里的杂念都敛下，眼神平和地看着旁边一棵随风拂动的杨柳笑了一下：“我总觉得，不知道桐桐什么时候便不再贪恋这世界，就这样飞升而去。”
方桐桐：“嗯……厌倦的话还要过段时间，飞升大概是不会飞升的。”
清凡安静了一下，问她：“为什么不愿飞升？仙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方桐桐将最后一颗莲子放入口中，笑眯眯地说：“我也不知道，可能这是真仙的直觉吧，合道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仙君有所追求，那么跟从自己的本心就好了，未必要听旁人的言语。”
清凡这一段时间住在方桐桐的梦湖里，顺便将外面有关龙奕君的消息都更新了一下。
“那魔修修为大概接近玄金阶，这个修为并不足以破开世界壁垒，他能做到必然是借助了其他的力量。”
方桐桐跪坐在矮案的对面，俯身给他煮茶。
清凡蹙着眉说：“他的修炼速度很快，现在大家族都不愿真正下场，那些小鱼小虾摸不透他的底细，杀戮魔道不是那么简单能破的。”
“既然如此，那么清凡仙君为什么不带人前去？”
清凡动了动嘴唇，然后沉默了。
旁边的小黄莺告诉她：“仙子仙子，那个魔头可厉害了，他手里有一把仙阶武器，可以跨阶杀人，还可以斩碎空间逃逸。”
龙奕君虽然只是黄金阶的修为，但是魔修以一敌十，破坏力极强，滑不沾手，一般大宗门并不想要自找麻烦，看出他是未来巨大的隐患的人也在等着一堆炮灰打头阵，先将他的能力消耗。
方桐桐笑眯眯：“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不需要觉得羞愧的，清凡。”
清凡觉得自己在这双清澈的眼眸里几乎无地自容。
过了几个月，一个中型家族几乎被灭族的消息传到了梦湖。
方桐桐躺在自己的轻纱拢塌上，嘴上嗑着坚果的动作停了下来，问她们：“是追杀他的那个家族？”
“不是，仙子，”帮她按摩的那个小侍女紧张兮兮地说，“是一个普通的宗门，他们想清除那些作乱的弑仙藤，但是弑仙藤太强，他们折损了不少精英，后来他们遇上了魔头……”
方桐桐明白了，总之，这个家族的人认定是龙奕君在背后搞鬼，因此与他结下巨大的仇恨，就主动惹了龙奕君。
“那个魔修操控了藤蔓来杀人？”
“是！”侍女想到自己听见的那些，愤怒又惧怕，“那个魔头控制着藤蔓，将宗门全部吞噬殆尽，法器和宝物根本抵抗不了弑仙藤的侵蚀速度。现在那魔头直接将弑仙藤往凡人的地域赶了，他分明是要将所有人都杀完！”
弑仙藤往凡人的方向走了，那可就不太妙了。
凡人是修仙界的基石，即使是在得天独厚的真仙界也不例外，如果凡人的地域真的遭到巨大的破坏，那么整个世界的根基都会被动摇。
方桐桐从塌上坐起来，她知道不久后，可能梦湖也要不太平了。真仙界的老东西们是不可能放过她这个唯一的真仙的，怎么也会求她出湖。
清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比她更快收到了消息，带着自己的人过来告别。
“桐桐需要准备准备了，”清凡穿着浅蓝色绣月纹的深衣，眉心颦着，眼神复杂，“这次情况特别，可能大家会邀你出湖一趟。”
方桐桐让人代替她送清凡离开，叫人将自己安排在外的耳目都叫回来，暂停一年后梦湖人的替换准备。
“仙子是决定要多让我们留几年吗？”侍女们都围住她忐忑又难掩激动地问。
方桐桐对着镜子，等背后的小黄鹂帮她戴好耳坠挂好项链，点了一下头。
莺莺燕燕们开心地抱在了一起。
天气开始闷热起来，连梦湖也没有例外，白天太阳高高挂在上面，将湖水蒸起，空气都变得潮湿厚重，带着荷叶和花的鲜味。
只有晚上空气沉下来后，才会觉得胸口舒服许多，就仿佛将裹着全身的包袱都拆了下来。
方桐桐在通天柱底下纳凉，数着天上挂着的几千万可一闪一闪的星星，然后发现了一颗从上面飞下来的流星。
是一个修士，穿的一身雪白如仙，背后背着一把长剑，是隔壁凌霄剑宗的。
剑宗弟子降落在梦湖对岸，很快沿着中间的莲叶小道往里飞奔。
“梦湖仙子——”清朗的少年音带着一丝急迫，“师尊有急事相商！”
方桐桐已经准备下湖洗澡了，听见外人的声音，让旁边的侍女将自己要换的衣裳收好，起身飞到他面前。
“仙子，”少年喘过气，严肃地说，“是那魔修的事情，十大宗门已经派人到齐了，想来仙子应该早知道情况。”
方桐桐没有等他说完，落下来，递了他一朵小莲花：“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就会到凌霄找你们。”
少年愣住，脸蛋涨红，抱住莲花，看着她转身回去。
第二天，方桐桐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捞了起来，被伺候着洗脸敷面，换上最繁复美艳的花瓣纱裙。
“仙子是世界上最美的人，”侍女们都满脸通红地夸赞，“我们都要爱上仙子了。”
方桐桐歪了下头，看着镜子里摇曳的发钗红坠子：“虽然我是真仙，但是大家都知道我修为一般，不擅长打打杀杀了，为什么他们一定这么快要找我去？”
侍女们的顿时沉默了。
镜子里的方桐桐弯起一双绿莹莹的眼睛：“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喜欢我就一起把我供着，现在有事了拉我先出来顶一顶，也是情有可原的。”
作者有话要说：QAQ玩了个好好玩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