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茂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相国这么紧张做什么,”方桐桐拿了一块奶果放入口中,清澈的眸中纯良无邪,“不过是一个秦国的公子而已,还是怀隽呢。”
蓝茂闻言转头看向她,竟一时不知道她这句话是真心还是玩笑。
他安静了一下,试探问道:“王上是想等用完膳后再去派人救怀隽公子?”
方桐桐望着他,蓦然粲然一笑,又故作严厉道:“怎么可以呢?怀隽公子可是我瑶国贵客,遇到了危险当然要尽快派人去援救啊,相国还不快去调人帮忙?”
蓝茂似无语了一瞬,撩起帘子出了帐篷,外面很快响起他沉声安排的话语声。
方桐桐在帐篷里继续玩了一会儿鸟,很快那边就给她上了晚膳。
她自己一个人吃饱喝足,蓝茂还没有回来跟她汇报事情。
方桐桐知道大概事情又失去控制了,书里总是这样,一根无形的线总是将所有人牵着走,只有她出面才能将全部事情都弄得一团糟。
宫人站守在帐篷外面,夜寒风冻,秋天到了,即使穿着袍子也只能将双手缩在袖子里瑟瑟发抖。
方桐桐等侧帘的宫人换班的间隔,掀开帘子,进入了一片黑暗和广阔之中。
驻扎的营地里还有些许星光篝火,角落几声少女郎君的切切低语,往外就是围守巡逻的士兵护卫。
“王上?”掌着灯火的巡逻宫人看见她,连忙走过来问道,“您怎么突然出了帐?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宫女们出来做的。”
方桐桐看他一眼,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娃娃,于是命令道:“你去给我准备一匹马。”
“是……是,等等,王上大晚上要马做什么?”宫人困惑问道。
方桐桐用手指用力崩了一下他额头,很严厉唬人地道:“我还用得着向你解释吗?快给孤去。”
怯弱胆小的宫人不敢继续问,一头雾水又委屈地提着灯,偷偷去临时马厩去给她弄了一匹高大的骏马过来。
方桐桐站在角落里,看着被牵到面前的这匹一身雪白、毫无杂色的千里马,知道这娃娃脑子大概是不好使,也不勉强他再给自己重新找一个。
“你去找相国,跟他说我出去散一下心,会活着回来。”
宫人呆愣愣的,看着她上了马往外跑走,终于发现出了大事,慌慌张张起来,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人,问相国在哪里。
方桐桐手里扯着缰绳,绕开外面的守卫后,骑着马往漆黑的山上小跑。
虽然忘了拿火把,但是今天晚上月亮还是很亮的,靠着她的视力也能看清楚手里的地图。
“月幽谷,月幽谷……我现在在哪里?往这里走吗?”
方桐桐的马儿踏上了一条小路,这里进入了树林,更加漆黑了,隐隐听见不远处有翅膀扑打扇动和树叶的窸窣声,不知是蝙蝠还是猫头鹰。
她却并不怎么怕,虽然看不见地图,但还是靠着自己的直觉往前找有光的地方。
越深入,周围的空气就愈加寒冷,仿佛前面有什么东西在持续不断地散发着寒气。还好她出来的时候知道等下更深夜重,温度还会变得特别低,特意记得先穿了一件大氅。
“唉,就是手指快冻僵了,要是带了个小手炉出来就好了。”
一路穿行,没有遇到越不过去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凶残的夜行食肉动物上来袭击一人一马。
方桐桐坐在马背上穿过了这片森林,发现前面就是往下的陡坡,担心马儿往下走不稳被绊倒,干脆从背上下来牵着缰绳一起往下赶。
这边的林子树与树之间稀疏了许多,月光也能照射下来,铺了一层浅薄的银霜,将没有路的道路映亮。
方桐桐小心地提着裙角,但还是绊了两下,摔在地上,巴掌被碎石和草蹭得火辣辣的,约是擦出了一点血。
她眼泪汪汪地在月光下看着自己红红的手心,故意呜咽道:“好痛啊小白,我十几年都没有流过血了。”当然,月信是不算的。
马儿打了个响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就当做它是在回自己的话。
“我跟你说,龙奕君真的是一个狗男人,都给了他地图了,还偏偏往月幽谷这边跑,如果我没看书的话,是不是只有白心莲找得到他,我看他就是想造反……”
方桐桐牵着它,看了看地图又往前走,“小白,你说为什么没有猛兽袭击我们呢?会不会我是天命之女,天太爱我了。”
话刚说完,她就又被自己的裙子绊到,摔了一跤。
方桐桐扶着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裙上的泥土,叹了口气,“可能有所得必有所失,我们不遇到大的危险,这样一路摔过去也不是不行。”
她实在太能念叨,连马都听得不耐烦,等起起来后往前小跑了几步拖着她快走。
下了陡坡,往右边拐了百米,气温骤降,眼前出现了一道银亮如沉了碎星的寒河,上面还冒着云雾般泛着细微光亮的白气,在这夜半深山,恍若遇见的是通向仙境的天水。
这个就是月幽河,每年慕名来寻的人不少,因为寒毒而死在它手上的人更不少。
方桐桐知道靠着自己跳不过去,骑到马背上拍了拍它的脖子,勉励道:“乖小白,我们两人的性命都系在你的身上了,一定不能碰到水。”
白马打了个响鼻,等她拉紧缰绳后,往前俯冲,纵然一跃。
寒风刮过细嫩的脸,生疼无比,就只几秒,五脏六腑随着身子一沉,已经轻松跃过到达了对岸。
方桐桐从它身上下来,为了奖励它,去前面找了一丛草:“快来吃,这里的草听说特别肥美。”
白马低头吃草,静谧的空气里,除了彻冷的寒意和青草的涩味,另一股气味也明显了起来。
方桐桐刚拿出丝绢擦了擦手,闻到后循着味道在旁边走了走,确定是血味。
“我闻到血的味道了,是郎君吗?”
她不确定是龙奕君受了伤,或者是他杀了想来攻击的野兽,隔着月幽河虽然比较安全,但也不是绝对的,这样明显的血味这样蔓延在空气里,肯定迟早会吸引很多人不喜欢的东西。
方桐桐心里想着,就没有去找血味的源头,免得不慎发现什么吓人的场面,而是把吃草的马牵起来,在别的地方四处转。
“郎君?郎君,你在这里吗?”
她稍稍提高了声音,还是不敢太大,轻灵的嗓音在谷里回荡。
听见这熟悉得让人心悸的声音时,龙奕君的眼睫微微动了动,只以为自己和曾经一样,是在梦中而已。
“郎君,你听见了就应我一声,要不然我就要去别的地方找你了。”
方桐桐咕哝着什么,觉得更冷了,给手心哈了两口气。要是龙奕君在这里,她直接骑着马回去了,他待一个晚上怕是会冷死。
龙奕君听清了这句话,喉咙痒痛,他艰难地扯起眼皮,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喉咙间的腥味更重了些。
“这里……”
出口的声音太哑太低,几乎不能听见,他用手在旁边摸索了几番,捡到了一颗石头,然后往外抛撞到了洞口的巨石上。
石头撞击的响声好歹吸引到了白马的注意,它扯着方桐桐往一个方向走,示意在那边。
方桐桐跟着它绕开一丛比人还高的草,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石头,再绕开往里几步发现了隐蔽的洞窟口,如果只是在外面看不刻意绕进来,几乎不能发现。
“郎君,你在这里面吗?”她又唤了一声。
这次回答她的是里面人清晰的咳嗽声。
方桐桐听出是他的声音,让白马守在外面,提着自己的裙子往里头走入洞窟。
月光照得进谷内,外面还是挺亮的,洞窟里面就只黑黢黢的,寒冷刺骨,空气里还冲刺着十分刺鼻的气味,方桐桐闻出是某种专门用来驱虫的植物汁液。
“郎君,你受伤了?”
“嗯。”龙奕君靠在石壁,喉咙里低低地应了一声,脑子隐隐胀痛。
方桐桐看不清,但还是找到了他的位置。这里虽然冷,但被收拾得挺干净,她蹲在他旁边,摸了摸,他的胸口和手臂上都有伤口被包扎起来的触感。
离得这样近,终于可以闻见几分难以察觉的血味。
“外面那些都是郎君做的吗?你和护卫们走散了?”
龙奕君眼角泛红,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的方向,因为在完全的黑暗中呆的足够久,隐隐可以看清一些美妙的轮廓。
“你怎么会寻到这里来?”他声音沙哑,开口反问道,“瑶王,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方桐桐胡诌道:“因为我给你身上下了寻踪蛊,你要进这深山老林,我怎么能放心呢?”
龙奕君嘴唇干裂,翕动两下,又问:“你的护卫呢?”
“相国可不会准我出来,如果真让你在这里睡一晚上,我后半生的幸福可就没有了。”
方桐桐解开自己的大氅,上前抱住他寒冷的身子,冲他的脖颈哈热气。
“再等一等亲爱的,等下圣女大人就过来了,她身上带着吃的和水,到时候你也可以换药啦。”
龙奕君一时哑声,大脑僵滞想不出该怎么回答,许久才开口道:“圣女?”
“是啊,圣女那么喜欢你,她肯定也会来找你的。”
“那你,咳,你出来没有带伤药和水吗?”
方桐桐笑眯眯的,在他嘴上亲了亲,说:“没有呀,我跑出来只是为了让你暖一暖,不要等圣女来的时候受不了和她抱在一起了。”
“……”
许多年后,龙奕君一直在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女人一再心软退让。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营养液,开心O(∩_∩)O~
别怕,男主不会渣的
昨天晚上给你们多更了一个币,你们可能要过几天才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