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奕君站在外面面色阴冷地听着,里面的两人坐在塌上,屋里刚烧完炭炉,感觉不到半分寒意。
白心莲说完后,方桐桐愣了下,竟然扑哧笑了,发现时机不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白心莲不知她为何忽然发笑,眯起双眸,不解地喊了一声:“瑶王?”
方桐桐知道自己破功,连忙捂住自己半张脸,肩膀颤抖,从指缝里渗出了眼泪,失笑变成了自嘲的哭。
“抱歉圣女,孤知道了,现在孤身体有些不适,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她颤着声说完,站起来转身进了内室,衣袂腾飞决绝,没有回头看一眼。
白心莲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
凝着神色思索着,她忽然听见从外廊进来的沉稳的脚步声。
白心莲转过头,眼中显出些许光亮,对龙奕君轻轻喊道:“怀隽……”
龙奕君看着她,眼中漆黑晦暗,看不清里面的情绪,深衣袖子底下的手指间捏着两片揉碎的白色花瓣,身上还带着几分淡淡的香气。
“怀隽,你是有事要与我说吗?”
白心莲回过神,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心口发涨,有些试探地问。
空气里的温度仿佛也随着熄灭的炉一起渐渐降下,她莫明觉得后背有一点冷。
龙奕君盯着她缄默了许久,等白心莲羞赧地侧过脸时,蓦然冷淡道:“没有,我过来是想说,奕君有事先回了,有机会再与圣女阁下见聊。”
说完,他不看她露出惊诧的脸,甩袖转身离开了宫殿。
另一边,回了自己寝殿里面的方桐桐已经笑累了,趴在自己的软塌上,垫着脸,让宫女给自己捶背。
“王上,金狩就要开始了,您今年还是去一晚就回来吗?”采荷按着她的腰,问道,“您马上要举行大婚了,应该不多浪费时间在这些上了吧?”
方桐桐蹭了蹭,懒洋洋地眯着眼道:“我就不,我这次就要在金狩上多玩几天。”
采荷担忧道:“可是王上,那个秦国过来的质子也在,他那么可怕,不知道会不会接机伤害您。”
这个宫女实在太傻白了,待在这个王宫里这么久,连自己伺候的王和秦国未来的王有了联姻也不知道,更不要说她和龙奕君偷情的事情。
方桐桐翻了个身,捏了捏小宫女年糕般又软又白的小脸,捏得她口中唔唔直叫。
“采荷跟着我就好了,别担心,要是真有奸人要拿刀子捅我,我肯定第一个把你推出去挡着的。”
方桐桐语气甜美又温柔地安慰道。
采荷被她吓得双手发抖,眼泪汪汪捂住脸,结结巴巴道:“呜呜呜王上,你还有好多侍卫的。”
方桐桐恍悟地点头,眨眨眼改正:“那我等侍卫都挡不住了,再把可爱的采荷推出去。”
白心莲的预言既出,不管是真是假,都变成了真的事情。
蓝茂作为瑶国实际掌权者,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巫教的势力和国家的势力传递消息的渠道不同,他挡不住圣女的人,这个预言只用了短短几天就传遍了瑶国上下,瑶国之外也已有耳闻。
由此以至于一连多日,不管是上朝,还是见方桐桐说教的时候,蓝茂都一直拧着眉,脸上一副“我心事很重”的模样。
方桐桐望着他,一边嗑着瓜子,坐在王座上问:“怎么了相国?还在因为白圣女的预言发愁吗?”
蓝茂坐在下方的椅上,手里拿着她抄写的课业和布置的策论,敷衍道:“我在想王上您的婚事该如何办,现在时间太急,只剩一个月不到,许多礼单与陪嫁未成,只怕秦国那边也反应不过来。”
方桐桐笑眯眯的,心里想着他发愁这个才怪,分明是在发愁兵马未磨合齐整不一定可以一举攻下秦国王都,控制龙奕辰的势力。
“既然这样,要不我们的金狩就取消掉吧?相国,你看怎么样?”她提议道。
蓝茂闻言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地反驳道:“不妥,如此过于迎合,会将我瑶国置于劣位。”
方桐桐没有闹他,点点头说:“这次狩猎公子怀隽也要去吧,孤也要在那边待久一些,相国不要赶我回来哦。”
蓝茂对她和龙奕君的事情倒是不怎么管束,点头道:“从王上心意即可。”
初九很快就要到了,瑶国的王公贵族们都提前三天赶去了围猎场,一路声势浩大,被一众士兵护卫保护着。
扎好了营帐,深山脚下寒气重,方桐桐抱着暖炉被人扶着进了最大的帐篷,里头温暖无比,还有煨好的羊奶和豚羹。她将小手炉放下,解下披风坐在凳子上,等着人帮忙端上膳食。
“怀隽公子到了吗?他那边的帐篷扎得如何?去问问他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用膳。”
宫人很快就带着龙奕君走了过来,撩开帐篷,玉冠端正的郎君走进,解开外披递给身边的宫女,里面穿着宝蓝色绣走兽飞禽的深衣。
他眸色深黑,看着方桐桐坐在主座上粉扑扑的笑脸,喉结上下滚了一轮,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
方桐桐拿着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了一片鱼肉,催促道:“快尝尝快尝尝,是将军献来的他家的脆鲩,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龙奕君夹起雪白的鱼肉放入口中,鱼肉脆弹无腥,带着香料和一点烧酒的气味。
“还可以。”
方桐桐托着自己的腮,望着他说:“那郎君这几天就不要回去了,留在这边伺候我吧。”
龙奕君眼底暗了暗,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也想这样,但是这次金狩太重要,他必须出面来承受一些事情,给自己的回伐一个出师之名。
“我想打下一匹鹿王。”他不能跟她说那些,只能盯着她道,“这次狩猎我会出马,如果晚上回来不晚的话我便会过来你这边。”
方桐桐纤白如葱的手指在桌面一下一下点着,弯起眼问道:“郎君想打鹿王,莫不是要献给孤作礼物?”
龙奕君筷子夹了一筷翠色的素菜放入碟中,抿了抿唇。
方桐桐踢他的小腿,像复读机一样念叨:“郎君?郎君,郎君郎君,快说是不是呀?”
“是。”
“哎哟,人家就知道,你这木头闷骚得很,明明喜欢人家总是不说。”
方桐桐眼尾水润润的,一脚踩在他的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那张鲜粉的小口中蹦出一句死鬼。
“等下我们一起玩呀郎君,你喜欢喝羊乳吗?牛乳也可以。”
龙奕君磨了磨后槽牙,第一次知道,只是一顿平常的晚膳也可以吃得浑身冒汗。
第二天天凉,方桐桐睡在他怀里一直赖着,直到了天大光才肯睁眼起来。龙奕君已经换了劲装,从侧口离开了她的帐篷回去自己的帐内。
洗漱完后,她一边软软地打着呵欠,一边被扶着走出了帘。外面的臣子贵族都已经陈列两道站好,等出来时三行大拜,等着她说话。
方桐桐不想让他们等太久,就如往年一般道:“各位郎君娘子们自勉吧,得个魁首带回家里也光宗耀祖。”
圣女就站在她的旁边如一朵遗世独立的清贵白莲,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清新脱俗的王,听见这句如此简短的开场,眼中露出几分震惊。但见众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只能很快收敛下自己的表情。
掌控全场的主角向来不是不干正事的吉祥物瑶王,等方桐桐讲完后,蓝茂便缓缓上前,站在侧边,手中端拿懿书,沉声诵读,内容大致是替方式和群臣氏族恭谢天地。
等蓝茂真正读完,懿书收回,金狩才正式开始。
方桐桐没有参加狩猎,回了自己的帐篷,问宫人:“秦国公子是已经去了吗?”
“回王上,怀隽公子已经带着小众护卫骑马入了山。”
“那相国呢?”
“相国大人说,等下回过来见您。”宫人回答道。
完了,蓝茂肯定要过来检查她的课业,只希望过来的时候不要为了拖延时间布置新的课业。她最讨厌写策论了,比起让她写一篇策论,她更宁愿写一天数算或者练习骑射。
方桐桐在帐篷里逗了逗花雀儿,很快蓝茂就过来了,他穿着修身的墨青色短袍,衬得面白若玉,显得比平时年轻了不少。平日里蓝茂太稳重,只穿朝服,总觉得像个三四十的大叔,方桐桐都快忘了他大不了自己几岁。
出乎意料的是,他检查完她的课业后并没有布置别的事情,而是让人拿了黑玉刻制的棋盘和两碗棋子。
“相国想和我下棋?”方桐桐乐了,手指弄了弄小雀的下巴,小雀呼噜噜摇晃着小脑袋,啾啾叫着。
“那相国可能会败得特别惨啊,怕是要名节不保。”
蓝茂将黑子的碗推到她面前,呵了一声:“我没有记错的话,王上长这么大,和我的对局似乎从来没有赢过?”
方桐桐手指掂起黑子,摆到正中,呵呵道:“如果孤没有记错的话,我和相国上一次手谈应该是我八岁刚学下棋的时候?”
蓝茂垂眸不接话,开始和她认真下棋。
他并没有让着方桐桐的意思,但是下到后来,每一步的落子都慢许多,很快,抓子的手一直放在碗里。
“相国不想下了?”方桐桐又用手指摸了摸旁边笼子里的小雀黄澄澄的小脑袋。
蓝茂拧着眉,沉默许久,松开手道:“臣已经输了。”
“看吧相国,”方桐桐笑吟吟地望着他,道,“我就说你赢不了我的。”
蓝茂知道自己忙于政事疏于棋术,但也清楚自己斤两,不至于被这样随意轻松戏耍,几乎是被摁着摩擦。
“王上是一直有练习下棋吗?”他问。
“没有怎么玩这个啊,太费脑子了,玩两局就饿了,要有人想玩我才陪的。”
蓝茂抬眸瞥她一眼,对这个说辞并不怎么相信。
这一局棋几乎下了半个下午,还是因为他思考太久磨出来的,天色昏暗得快,帐篷里已经需要掌灯了。
“郎君和小姐们还不回来吗?是打算在山里过夜?”
每年的金狩不回帐篷在外留宿的人不少,但也不会超过二十,今年这个时候回来的人却不足去年一半。
方桐桐看了一眼蓝茂,微微眯眼,虽然知道会出事,但是第一天这么快就直接出事,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帐外很快响起马蹄凌乱的声音,然后是护卫喘气仓促的急报:“相国大人,秦国公子在山遇刺!请派人求救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营养液,作者菌很开心,甚至开心到为你们加更了一个币
更新时间都是下午三点,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