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姮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会倾囊相授她所知道的知识与能力,随之一同告知的是她的思想,世间皆恶。
而我有时,竟然觉得她是对的,这世间本就是恶人当道,所以才有重法。后来犯事的多了,他们惧怕法典,便污名化法律,便将这个他们惧怕的国家推翻,换上人治。
何为人治?不过玩弄权术阶层剥削罢了,这就是世间恶的证明。盖聂不理解,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他就是个边缘人,侠以武犯禁,他的正义在法律看来,就是一种对法典的冒犯。
纪姮是女子,对世间的恶有更深的理解,因为女性是弱势,是最底层的受害者,还是发不出声音的那种。既便发声了,也无人能理解。
我问她的年岁,她告诉我,二十有六。这是一个很大胆的人,此时是战国末年,并非现代,二十六岁还未婚配的女子,太少太少了。
她睡靠在树上,仰头看着漫天星辰,“你非人类,不懂人类生存之难,尤其是女子,不懂男人对女子的恶,若想当个人,只有远离,否则,会被吞咬得尸骨无存。”
我不解,普通女子或许会因为婚姻焦灼,会受困于围墙内,但纪姮非常人,怎会有如此感悟呢?
“可是你并不是普通女子。”
她枕着手臂靠睡于树杆上,饮了口酒,秋叶枯黄随风而落。
“有什么不一样的呢?无非是她们倍受煎熬我选择了自己,但是命运皆是一样的。在这个男人掌权的世道,她是我。”
她偏头看我,她的眼里始终是迷离的,带着距离与无法触及的美。
“你可真傻,这个世间与女子而言,是熔炉,是炼狱,你脱离了一切痛苦的源头,为什么想掺和进来?”
我坐在另外一颗树上,阳光洒来被分割细碎。“我想让人看见我,真实的活着。”
“我自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只因是女儿身。被师傅捡走入了师门,自幼聪慧好强,学得文武艺,通阵法机关术,天下如我一般又有几人?也是因女儿身,无论我如何优异,世人只能看见我的脸。如果像普通女子一般成亲,我面临的是什么呢?金笼子与猪圈的区别?”
她的眼中神色轻蔑,“我不屑参与这俗世,他们从未将女子看做是人,不过是所有物而已。可我并不是死物,是人,我又如何能容忍。”
我点点头,想着这些心里也很压抑,她说的是事实,无论战争还是和平,女子是牺牲品,是附属品,是战利品,是所有物,唯独不是人。
可他们不将女子当人,女子就不是了吗?在现代时,女性也在抗争,在争取平等,争取价值。从古至今皆是给女子洗脑,有父兄为你撑腰,日后有丈夫为你遮风挡雨,你无需努力,你只要被宠就好。
但是这与宠物有什么区别,主人心情好时,给一根骨头,便摇尾乞怜,心情不好打骂,便得受着。男人若是与兄弟分不到相同的家业,是会厮杀拼命的,女子有什么继承权?主人从亲父变为丈夫?
那宠爱才是女性艰难的源头,如此卑微,不过是因为女子不够强,单个的人再强也无用,掌握权力的无女性,掌握法律的无女性,所以被圈养了千年也反抗不得。
为何汉唐女子地位高,不过前有吕雉后有武则天。现代大批女性离开家庭走向职场,拼杀事业,掌握了一些权力,才有了一些话语权。
不然所依靠的宠爱,不过是变相的剥削与压榨,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以前当人的时候,我深深明白这一点,人世艰难,才在刚开始变成剑灵的时候,感觉这么新鲜。
但时间久了,就不爽了,我无论如何也只有自己知道,没有朋友可炫耀,没有亲人可依赖,飘浮于尘世,宿于剑内。这样的活与死一般,更加可怕。
陛下是不一样的,无论往前千年,往后千年,皆无人可与之并论。
鹿卢是属于他的,他是属于我的。
“小剑灵,你学的也差不多了,已能现身于人前,日后多勤练稳固便好。若是想修练有成,需得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寻找属于我的地方。”纪姮笑着说道。
“那是什么地方?”
“是能让我愉悦且安心之地。”
坐在树杆上,双腿晃动着,“那里一定很美,还会有美丽的公主等着你。”
“那真是梦中世界。不过,我向来喜欢做梦。”
盖聂有事得去魏国一趟,我执意留于纪姮这,我们暂且分开了。很明显,傻人有傻福,于此地待了三月,我学会使用人身。
没错,是使用。强大的纪大美人,给我解释了我想修练人身简直是做梦的原因。本就没有血肉,如何凭空长出来。
但是,可以人工制造一个,她用机关术造了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体模型,我称它为机器人。我修练带着它一块,运转灵气,将机器人与我融为一体。想用人身现于人前,就附身入机器人体内,嫌人体麻烦,就可以消失入剑内,出了身体,用灵体行走江湖。
科技改变命运,这是什么神仙机关术。
不过想想,还是自己脑子不转,我有魂体,雕个一模一样的人体,附身运转不就完了。唉,学会思考是多么重要。
得到人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陛下,极尽炫耀。陛下的回信是一片空白,我仿佛看见了无声的嘲讽。
陛下有一点不好,过于傲娇。
纪姮要走,我也准备离开了,正好盖聂自魏国回来。
与纪姮道别,在这信息落后,车马慢到想死的时代,离别也许真的就是永别,我很是不舍。我并不明白她为什么在此地,她也从未解释,甚至我还不知道她是属何家。
她像一个谜,但我总觉得,我还能再见她,在我慢慢强大,知晓这个世界以后。
我与他下山,仿佛进入寻宝副本里,拾到了第一个法宝,还是一直梦寐以求的,所以异常兴奋。
时不时就晒一晒身体,嫌麻烦又将机器体放回剑内。
有了身体之后,我终于可以正常的穿衣服了,毕竟烧过来的,总感觉一股糊味,还有阴影面积。
装饰自个身体像打扮芭比娃娃一般,这真是个新鲜有趣的体验,可惜衣服太少,之前与纪姮出去逛长安时买的。
如今已入秋,我穿着一身浅色深衣直裾,显得高挑又符合时节。
“盖聂,你去哪里了?”
“秦王让我去魏国杀一个人,给的东西正合我意,就应了。”
“杀谁?”
“这是机密。”
我撇嘴,“秦国的机密,我都没兴趣知道了。”毕竟,我知道的太多了。
陛下准备对魏动手了?按理来说不该啊,离打魏还有几年呢。
“我们先不去楚了。”
“为什么?”
“秦王要去旧燕地,让我带你一道,他们的马车离这不远,我们骑快马,一日便能追上。”
?????
我先是迷糊了会,突然反应过来,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