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月有余。
不少人因为秋闱过后有所松散,榜上有名的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了一起,提前攀附起了关系。也就他们这儿今年就两人去考试,没那么多的麻烦。手中拿着书本坐在书房之中,延续了他之前的习惯,不松不紧,正是舒服的姿态。
“我们家三郎果然勤学,怪不得能成为贡士。”说话的正是温凌已经出嫁的姐姐。京中的捷报比温凌他们早到了不少,一家子欢欢喜喜的,这可是大事,她二话不说带着孩子就跑到了娘家打算小住。将手中才从小厨房拿来的酒酿圆子放在了书桌上说:“先别看书了,喝些暖和的热热身子,每到天凉了,你就格外怕寒些。这一座就大半日的,端着个书手指都不动动,到时候又长疮子疼痒难耐了。”
古时候的大户人家家中都是有奴仆的,像是温凌这样,分明就连夏天,除了必要净手洗脸,那凉水是半点也轮不着他碰的。但估计是血太凉,再加上读书写字往往手不能暖暖地揣着。反正就他八岁左右手上竟然长了冻疮。又疼又痒的,遭了不少的罪。打那以后啊,家中的人每年都记着手脂热水暖手炉还有房中的炭火,都足足在温凌这儿翻了倍。
“我手不凉。”他们家的厨房师傅做饭不太行,但是做这些小吃食那真的没的说。这酒酿圆子还是当初他无意间想吃了,跑去与他说道了几句,没想到就被摸索出来了。甜甜热热的圆子下肚,温凌才抬起头说:“大姐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再说了,我今日还真没在书房呆够半日呢,早些时候去了趟先生那边,听先生说了不少殿试的事情。”
“殿试啊?那可是要见皇上的!”人有钱了以后啊就开始向往权,一想到等来年开春了,自己弟弟那可是要能见到皇上的人,温媛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少。
要说这殿试温凌其实自己也挺好奇的,之前的笔试先生能教的都教了,可这殿试不同,就连他的教书先生也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参加过这个不能提什么可行性的建议。再想到上辈子看到的那皇帝校考考生当场亲点状元的场面,不由也觉得有些期待。
“那殿试这么多的人,陛下会一一问过去吗?”瞧着温凌也有说说的想法,她就索性搬了凳子过来坐在了自家弟弟身边。
“那怎么可能?好几百人呢。”温凌觉得温媛的想法有些好笑,这好几百人就一个考官面试,一个人算他五分钟好了,那也不知道要多久了:“先生说,会先由陛下出一题,然后所有的考生一起写,挑出优秀的与秋闱之中表现优秀可圈可点的卷子一同送给陛下批阅。然后再由陛下挑出最好的几份,有可能还会再问些问题,若是没有别的想校的了,那就直接凭借卷子定了今年的三元甲。”简单的说就是全凭皇帝老爷高兴就是了。
李先生与他说的时候是说,当今陛下农商平衡,善于治国。偏儒道,以德治天下,最重视的就是百姓生活。故而若是答题,那多往君臣,百姓的角度去说,应该会得陛下青睐些。
仔细想想,就温凌知道的皇帝不少,其实像如今陛下这样优秀的皇帝,好像还真数不出几个。
“那三郎若是高中,不是就得和王家的那个一样外出当官?”想到这儿,温媛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论是留在京中还是发往别的地方,怕不是都很少能回家了吧?有没有关系叫你回我们这儿当官的?”
“这一个郡也就一个郡守,县也就一个县令。而如今我们这儿的地方官无论是升迁还是贬谪都没有消息,我怎么可能回家当官?”揉了揉眉心,他最头疼的事终于还是来了:“再说了,这回家最多也就是个郡守,我这万一运气好些,还是得往上走的,终究还是得离家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他家中虽然子女不多但也不少,可兄弟姐妹的关系都极好。加之他与长姐长兄的年纪差的有些大,无论是父母还是兄姊都疼他疼的跟眼睛珠子似的。
要知道别人家的孩子那都是不愿意读书被家里训斥,就他,因为太过用功了,被温夫人和温老爷抢了手中的书,死活一周都没让他去学堂。口中念叨的全都是什么自家孩子还小,这天天五更起三更睡的,哪里受得了?需要休息!弄得李先生哭笑不得,亲自上他们温家大宅来要人。这次进京赶考就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温夫人差点没抱在怀中不让他远游,还一个劲叮嘱了他不许留在京中等春闱,考了休息几日记得回家过年。这才打消了温凌懒得来回奔波折腾的心。
如今这突然想到到时候外放做官的事,一家子又开始焦心了。
“这,这早知道就不叫你去考什么试了!”温媛与母亲的性格最相似,没事啊就爱看看话本什么的。结果感情还特别的丰富,总是喜欢自我代入。一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什么少年在外,悬梁刺股读书,好不容易功成名就了,去当官,结果吃不饱穿不暖。明明就是一个清官的歌颂史硬是被她瞧出了许多悲苦。把话本中的人换成了自家弟弟,那心里是一百个一万个不舍得,这才有了今天的这话。
“……”他总归是要长大的。
转眼便开岁了,这开岁也就是后来的新年,年过了待到明日他温凌也十六了。
启宏年间国泰民安故而没有宵禁一说,真要比较,特别是信安一代百姓富硕商务繁荣这逢年过节的比之现代还要热闹不少。早早的大街小巷都被装点了格式灯笼,大大小小的摊子也占据了道路两旁,只余下中间一小道儿给人用来行走。
“温家姐姐,三郎可出门了?”李勤穿着一早家中就给他准备好了的新衣拿了些上门拜访的小糕点酒水喊温凌。
他们信安这片都有着逢年不空手的礼,这上别人家也不需多贵重的礼物,只少少拿上些小东西讨个好兆头就是了。
温媛微笑着接过李勤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一旁的下人,顺便又从贴身的荷包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由红络子包裹着的银靛子给了李勤:“你早就与三郎约好了吧?他方才吃糖糕的时候不小心弄到了身上去换衣服了,你且到门内坐会儿,他马上就来。”
李勤这人性格开朗,听说这一路上对温凌照顾颇多。更何况还是李先生的独子,他们家自然是喜欢的。之前因为年龄差距,再加上李先生担心幼子在自己手下读书,怕不能狠心管教送去了别的先生那儿,和温凌的接触并不多。他们家三郎本就性子比较软又不太爱说话,熟悉了就会发觉他的好,但初时交友确是个问题。没想到只一次上京赶考,与李勤的关系就这般好。
这温家的茶水都挑了好的给李勤送去,等温凌出来时李勤已经推拒不了温媛的好意吃下三四块点心觉得有些腹胀了。
新年为了讨喜庆就连温凌这般平日喜静的也穿上了带了暗红绣纹的衣服,瞧着很是华贵。
“不是我说,三郎你这白净的长相就应该多穿穿这种颜色显眼的衣服,才显容颜。”他一直就觉得温凌长得好看,不是那种惊艳的类型,但只是安安静静站着便有一种君子如兰的感觉。往常穿的素净自然是好看,可仙气太多,叫人觉得不好相处。如今这颜色讨喜的衣服一穿,衬的他更是白皙居然比不少姑娘看着皮肤还细腻,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肤如羊脂?他读书多,却少和姑娘家接触不会形容。但温凌确实是越看越喜欢的那种样貌,百瞧不厌,他娘说这样的人有福气。
温凌眉一挑,拿眼睛斜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女子,这般注重容貌干什么?”
“谁说君子就不能注意自己的外貌了?那口口声声说什么君子当不拘小节的,大抵都是些天生长的不好看的,你看隔壁县名声远扬的什么才子茂安,我听说他出门就没穿过重复的衣服!哼,我也是见过他的,要我说,真比长相他不如你。”
“那人家也是有才华,不然怎么叫才子?”
“徒有才华,那叫读书人,文人,长得好看才叫才子呢!不然你以为读书人的长衫是干嘛的?要说舒适和实用都比不上短打,之所以要换上这么麻烦的衣衫,还不是为了好看?”
“……”怎么办?温凌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默默扶额,好像他也觉得李勤说的有理呢。
果然人与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就是会被影响的……
明明就是挑起事的人此刻已经带着苏饰及纤尘二人往最热闹的地方走去,遥遥瞧着好像是彩灯:“三郎你快些跟上,前边好像是对诗,看为兄给你拿头筹!”
每年这些活动的奖品都还不错,恰巧说起写诗他李勤就没怕过谁,说话自然是底气十足的。
温凌听了,二话不说拔腿跟上,历来这些除了灯谜他比较擅长,其余都是当个看客。如今有个厉害的去比赛,让他来拿奖品当然是开心的,哪有落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