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阿春卷3
赵麟话中之意简直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宁殊都要被震得心神出窍了,他不禁浑身一紧,这、这!这明晃晃的是暗示是什么意思?!
就算、就算他不排斥赵麟,可也不代表他要准备为任务献身啊!
赵麟今日着一身宝蓝色常服,上有暗绣云纹,头戴白玉冠、腰系羊脂白玉,剑眉星目,看着宁殊的眼里如有星空一般,直将人溺毙进去,即使是宁殊也不得不承认真真是一副迷人的模样。
他差点被蛊惑了心神,忙撇开头,“陛下九五之尊,臣的含芜院还是太简陋了些,而且不如宫中禁卫森严。”
“陛下切莫将自身安危视如儿戏。”
赵麟怎不知这些都是推托之词,他知道自己是操之过急了,近来小殊对他才没那么排斥。
但是宁殊还真冤枉他了,赵麟想的留宿真的只是单纯的留宿。现在只要宁殊给他点好颜色,他都如置身云端一般,怎可能奢望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他还一句未说,宁殊看他表情好像还挺委屈的,不禁有些心软,又哄道,“臣院子里还有些桃花酿,陛下吃了些再回宫也是可以的。”
他已经让步了,为了自己的zhen操着想,再多是不可能的!
赵麟本来就舍不得强求宁殊,早就缩回去放弃自己的要求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不禁颇为乐滋滋,想着月色下和小殊品美酒谈人生,也不失一番乐趣。
不得不说原身的确是个风雅之人,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能酿得一手美酒,但他自己并不是个嗜酒之人。在宁殊传来之前,原身便在桃花盛好的时节,酿了这一坛桃花酒,埋在了院子里的桃树下,到现在正能拿出来喝了,倒是便宜了宁殊。
汝阳侯早得了消息,正眼巴巴守在门口,就为在天子眼前献一下媚,宁殊都快没眼看了。
赵麟向来对旁人不假辞色,但因宁殊的缘故,对汝阳侯也颇为客气。
两人去了含芜院,汝阳侯自是识趣不会去打扰,一脸慈父关怀的目光目送两人的身影。
宁殊心中也颇无奈,心道原身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爹,日日想着怎么把自己儿子送到天子床头,都快赶上青楼里的老鸨了,只可惜当初没生个女儿。
这还是赵麟第一次到含芜院,以前原身对他都避之不及,自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不得不说今夜月色真好,院子里如铺银霜,檐下挂着两只红灯笼,光线并不很明亮,衬托得氛围正好。
宁殊亲自从桃花树下将那坛桃花酒挖出来,才启封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两人席地而坐,也没那么多讲究了,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便将这桃花酒喝了大半。
赵麟倒有点惊讶,没想到宁殊竟然不介意和他同用一个酒坛。不过想到这段时间,宁殊好几次不舒服,都是直接靠在他怀里睡着的,好像也不算啥。
宁殊倒还真没介意这个,他心里想着都是男的,而且都喝嗨了,谁还在意这些。
不过他酒量真不咋样,更别说原身这个病秧子身体,喝了一口就上头,多喝几口就不知所以了。
赵麟看着趴在他怀里、醉了都在念叨什么“做明君”“任务”的宁殊,颇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这人其实和以前还是没咋变啊,一心想他做个千古明君。
他将酒坛里剩下的桃花酿一口喝完,大剌剌躺在桃树下的草地上,将宁殊搂在怀里,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禁有些恍然。
其实他从没想过要当皇帝。
从小他只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罢了。他母妃本只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因某次先帝驾幸凤仪宫,皇后恰身体不适来了月事,他母妃才得了临幸,没想到竟一举中的怀了身孕,然后生下他。
他母妃是个安分的,心知自己出身卑微,再怎么也翻不出个浪花来,便一直安分守己、谨小慎微,比往日更尽心尽力服侍皇后。
皇后或许是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或许是对她真放心,也没怎么磋磨她,给她寻了处偏殿,又安排了几个宫人,便将她打发了。
他从小在宫里跟个透明人般,连宫里太监宫女都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他们殿的月例份银之类,向来都是不够的,吃的都是别人拣剩的,冬天炭例也不够,偏偏殿里还灌风,经常冻得不行。
他第一眼见到宁殊,便惊奇世上怎会有这么美好的人物,生得那般好看,像全世界都把他捧在手心一样。
父皇欣赏他,想让他做太子兄长的伴读;向来目高无尘的太子兄长也喜欢他,看着他的眼光比看自己还要温和;家里长辈也疼宠他,因为身子不好,特意接回了家中,宁可错过这天大的恩宠。
虽然后来太子外家遭先帝忌惮,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宁殊没做成太子伴读倒是幸运了。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宁殊看着他的眼神和任何人都不一样,没有忽视、没有鄙夷,总是带着轻轻浅浅的温柔,成为他少时灰暗生活的一抹月光,令他久久难以忘怀。
即使那时和宁殊接触的时日不多,等到后来几位兄长争得头破血流,他渔翁得利坐上皇位后,宁殊看着他的眼神只有冷漠和疏离,甚至颇为厌恶他的示好,他也没有将他如何。
但他想得到的人和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很快更深露重,宁殊在他怀里都睡着了,他本就身子骨不好,沾了寒气怕是要着凉。
赵麟将他抱进了房里,放在床榻上。被子直掩到这人下巴,只露出一张精致的睡脸,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单纯,只有从来过得无忧无虑的人才会有的。
他轻轻在这人额上印下一个吻,不带一丝欲念。
他想守护这个人的所有。
次日一早,宁殊醒来觉得有些头疼,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了。瞧他都是和衣睡下,觉得这赵麟还是蛮正人君子的嘛。
这休沐跟现代的周末差不离,平日里上卯下卯心累的很,好不容易有个休沐,转眼就没了。主要是早起很累,还要奔波,大多数时候只要到了大理寺的班房上值,一天的时间其实也花得很快。
其实他的日子已经很悠哉悠哉了,去的时候有马车,到了坐在椅子上喘口气,小张公公早给他把茶都泡好了,该做的杂务也都做了。
不得不说这份机灵劲,是他家来宝拍马都赶不上的,难怪来宝平日里瞧见他就没好气,两人就跟个冤家似的,成天见的斗鸡。
他索性眼不见为净,将两人给分开了,带小张公公就不带来宝,带来宝就不带小张公公。
平日里只要他不多过问,一般还是比较清闲的,徐少卿、刘寺正、吴寺丞都能将一应事务处置妥当,比他要专业许多。
他将茶杯握在手心发呆,徐徐暖意从掌心传至全身,昨晚才喝几口酒,到现在都没怎么醒神。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的内容他都忘记了,只记得梦里有一道温柔的眼神,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那眼神里的深情,令他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那分明是赵麟看着他的眼神,平日里他从来都要么回避、要么忽视,可是在梦里却避无可避。
他觉得他的心有点被触动的异样感觉。
他拍了拍自己脸蛋,告诉自己,就算赵麟眼神再怎么温柔,看着的都不是他而是原身,他是脑袋糊涂了吗。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心太软太善良了,同情赵麟罢了,而且、而且他喜欢的明明是香香软软的萌妹子好吧,就算赵麟长得再帅,他也不会喜欢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啊!
没等他想太久,小张公公从外间进来,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道,“大人,您听说没?鸣月楼唱《白蛇传》的青云小倌失踪了!”
宁殊一惊,迅速回过神来,“怎么回事?!青云小倌怎么会失踪?”
自他昨日看过《白蛇传》的折子后,他也变成孟小倌和青云小倌的粉丝了,觉得两人的许仙和白娘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飒气柔情,一个娇媚婉转实在是太配了。
京城里跟他一样迷两位小倌的数不胜数,可想而知这样的消息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小张公公将自己从外间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一番,绘声绘色地转述道,“听说青云小倌消失的房间,留下了一枚红莲印记,传说是近来令京城闻风丧胆的采花大盗所为。”
“京中近来已经消失两名闺阁女子了,每次女子消失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枚红莲印记。只是之前这几名女子都家境普通,父母为女儿名声考虑,都不敢大肆声张,没想到这次采花大盗竟然将目标对准了青云小倌,这下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宁殊奇道,“这采花大盗不是喜欢女子吗?这青云小倌就算演了白娘子,那也是男人啊,他怎么掳走青云小倌?”
小张公公:“谁知道呢,大概是昨天看了青云小倌的戏,也迷上了吧,再说这世道,好男风又不是啥稀奇事。”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瞅了宁殊一眼,发现他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