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南犟起来时,没人能坳过他。
野格无奈,只好给他定了直飞俄罗斯的票,趁着到起飞的这段时间,又拉着他临时去了医院。
沐南刚才吐得厉害,一验血后发现钾含量低到吓人,医生连忙给他开了□□缓释片吃上,防止发生危险。
吃了药,沐南一刻也不愿耽误,吩咐野格带他直奔机场。
路上,消息也在不断更新。野格此前买了直飞莫斯科的票,但随着消息更新,又将落地地点改到了新西伯利亚。
“有好消息。”野格不停刷新着手机,“飞机迫降在一处农田中,目前没有起火爆炸的痕迹,救援人员已经到达现场准备开始营救。”
这不是什么很好的消息,但此刻,没有坏消息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不知怎么,有的媒体得到了消息,知道了成寒也在飞机上。野格这里不断有电话打来,但他同时还要和多方保持联系,又无法直接关机。
哪怕关掉震动和铃声,不断亮起的手机屏幕还是让沐南感到心烦。
他坐在VIP候机厅中,没有狗仔和粉丝的打扰,但心绪还是迟迟无法平静。
他只想知道成寒到底怎么样了。
现在他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一样,又是痛苦又是焦急,一想到接下来在飞机上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法得知任何更新的消息,他就更加焦虑,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能直接飞过去。
“你先别自己吓自己。”看着沐南的样子,野格说道,“没什么事的,你先冷静下来,别到最后他什么都没发生,你倒是先倒下了。”
沐南点点头,没说话。他本想说的是,要是万一成寒有事,那他也索性出了什么事才好。
野格仿佛瞬间看穿了他的想法,在担忧之余还有些害怕。
“沐南,你看着我沐南。”野格扶着他的身子,让他看着自己。
“你答应我,别瞎想,好吗?”沐南几乎从来没看见过野格这副模样,在他的印象里,野格总是嬉皮笑脸的,但笑着笑着也就把事情都办成了。
而当野格严肃起来时,沐南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
“我明白的,”沐南说,“放心吧。”
说着,成寒的家里给沐南打了电话过来。
沐南接起电话,对面是成寒的父亲。
“伯父。”沐南本该叫他一声爸,但如今这个时刻,谁都知道这不是个改口的好时机。
“您放心,我正在机场,现在要赶过去。”沐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成寒的父亲他见的次数不多,但他知道,对方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老派商人作风,严肃得令人敬而远之。
但如今,成寒父亲的语气中也明显是慌了。
沐南只能冷静下来,他不得不成为最冷静的那一个,他反过来安慰成寒的父亲。“您和伯母要是想过去就飞莫斯科或者圣彼得堡吧。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那就先拜托你了。”成寒父亲好像瞬间老了十岁。
“您不要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挂了电话后,沐南把电话扔给野格,自己脱掉了鞋,缓缓蜷缩在候机室的沙发上。
还有一周就该过年了。
因为闰月的缘故,今年的除夕来得特别晚,要等到二月底才正式过年。
沐南一月份结束巡演,在家呆了半个月,成寒也几乎陪他待了半个月。
原本打算这个节目的前两站录完,正好能赶上回家过年的。但没想到,就在年关底下,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沐南不知道,一旦出现最差的情况,这个年他们两家该怎么过,以后所有的年,他们又都该怎么过。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很快通知登机了。
沐南一脚轻一脚重地走上飞机,野格和小金一前一后将他夹在中间,生怕他突然倒下。
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沐南在心里想到。他并不会倒下,起码现在不会。他突然就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如果他倒下了,成寒该怎么办。
起飞前,沐妈妈也打来了电话。沐南自己不想接,就让野格接起来了。
他听见野格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然后沐妈妈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他隔着电话都听得见
“你们坐飞机去吗?!”
沐南一愣,才发现,成寒刚因为飞机出事,他们就也坐上了飞机。
大概是事发太过突然,沐南急着去找成寒的心情又太强烈,甚至没有来得及感到恐惧,他们就已经坐上了飞机。
而如今,被沐妈妈一提,沐南才由衷地感到害怕。
他一把抓住了野格的手臂,用力到指尖发白。
“没事,没事,”挂了电话野格劝道,“不然我们不坐飞机,我们改坐火车,也是一样能到的。”
但沐南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他想早点过去。要是坐火车,自己可能在路上就会先疯掉。
飞机在跑道上开始加速。
对于沐南这种到处跑的“空中飞人”来说,飞机起飞的推背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此刻,他却由衷地感到害怕。
椅背给他的反作用力是如此大,像是要将他甩出去一样。飞机离开地面瞬间的仰角,又让沐南在脑中幻想,幻想下一秒就要头朝下栽往地面。
野格坐在沐南旁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四肢末端都在颤抖。
沐南是真的在害怕。
但野格也做不了什么,要是平时,他尚能找部电影电视剧之类的来缓解沐南的注意力。
而现在,沐南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呆地望着舷窗外面。
迫降的一刻,成寒会是什么感觉。
沐南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幻想中的画面。经济舱中一定混乱一片,而头等舱呢?成寒应当听不到那些恐慌的尖叫和哭喊,但或许又安静得过分了。
他会想些什么呢?
会在后悔吗?会在想过去还是想未来?会想起自己吗?
沐南刚才吐得昏天黑地,又一直没再进食。他勉强吃了一点飞机餐,又要了一点红酒后,借着酒精的力量,自己稍微睡了一阵。
但他始终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飞机准备落地,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准备迎接未知的命运。
沐南第一次体会到,坐飞机原来也是这么吓人的一件事。
他感受着下降的力量,清楚地感受到他们正冲往地面,起落架接触地面的瞬间,他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当飞机滑行速度渐渐减慢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身的冷汗。
“现在什么情况?”沐南第一时间问野格。
“救援人员已经进入机舱开始救援,已经向飞机喷洒泡沫来防止起火爆炸。”野格说道。
“乘客情况呢?”沐南又问。
“有……有人受伤,也有在迫降过程中直接死亡的人……”
沐南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双手紧紧攥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有人死亡这四个字如同重拳打在他的心脏上,让他痛苦不堪。
他无法接着想象,也不敢想象。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野格说道,“成寒在头等舱,无论保护措施还是别的什么,头等舱都是最好的,现在迫降成功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但沐南只是摇摇头,不再说话。
他们前往定好的酒店,俄罗斯政府已经对外通知,机上乘客家属可以暂且入住指定的几座酒店,大家住在一起也方便后续通知消息。
野格不知从哪里搭上了关系,认识了一位俄罗斯的官员,拜托他对现场的情况提前告知。
那官员就在现场指挥,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人。而等待消息的时间,沐南只能在酒店枯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等到崩溃的时候,野格的电话响了。
“外放吧。”沐南闭着眼睛说道。
“你确定吗?”
沐南小幅度地点点头,他已经没有力气做什么大动作了。
只听一串带着浓浓俄式口音的英语传来,沐南有的地方没听懂,但他清楚地听见了两个词“safe”“unhurt”。
下一秒,他仿佛突然脱力一样,身子直溜溜地往椅子下面滑去。
小金连忙冲过来扶他,小金也喜极而泣,他流着眼泪说:“没事,没事就好。”
“好,好啊。”沐南悠悠地说道,眼中泪光闪烁。
“麻烦你通知一下两家家长,我先睡一阵。”
话音刚落,他直挺挺地栽倒,失去意识。
*
再次醒来时,沐南一看时间,竟然已经是第二天了。
在得到成寒安全的消息后,他竟然睡了整整一天。
“野格!”他慌张地爬起来,但低血糖的眩晕又让他停住,扶着床等待这阵眩晕过去。
套间卧室的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沐南缓过那阵晕劲,说道:“快带我找他,他现在在哪?”
“在这。”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让沐南起身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他迟迟不愿回头,害怕自己是幻听。
他怕一回头看见的是野格,甚至是一片空气。他怕自己是因为太多担忧而导致出现了幻觉。
但身后的人走了上来,离他越来越近,直到站到了沐南身后,从背后伸出手臂环抱住了他。
“南南,我在这里。”沐南清楚地听见了成寒的声音。
不仅如此,他还感受到了成寒的体温,和他的下颌抵在自己头顶的感觉。
熟悉的怀抱没有变,熟悉的人又回来了。
“成寒,是你。”
“是我。”背后,一个吻缓缓落在了沐南的耳垂上。
沐南再也忍耐不住,蹲在地上,痛哭出声,似要将这一天多憋的眼泪全部流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回是真的要完结了,还有点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