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连轴转的一整天录制,沐南早上五点起来做妆发,一直到了快十点录制才结束。
他和成寒是节目的评委,同时也是“班主任”。
所有通过了海选的学员被分成了两个班,他和成寒各带一个班,两个班级内部有竞争,同时班级之间还有比拼。
节目组这招可谓是计划通,把成寒和沐南的热度揩得一干二净。两人之间原本就针锋相对,现在两家的粉丝为了不让自己爱豆带的班级输,也会拼了命帮新学员拉票投票。
沐南一边骂着节目组不做人,一边也还是尽心尽力地带着这些后辈们。
他也是偶像出身,虽然没经历过选秀,但也明白这些来上节目的男孩们个个怀揣梦想,或许有人是孤注一掷也说不定。看着他们,沐南不但没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危机,反而在隐约间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结果,一天的录制下来,沐南比那些又唱又跳的选手们都累上几分。
但即便累到体力透支,沐南也不想录制结束,因为如果说录制是一种折磨的话,那接下来的活动就是一场酷刑——
他要和成寒一起回家,见家长。
想他沐南,流量小王子,晚会扛把子,现场金嗓子,甲方爸爸们的亲儿子。
现在就是个跟成寒结婚的傻子。
沐南坐在车后座,一脸的生无可恋。
经纪人野格在驾驶座无聊地打着消消乐,“结婚是你自己点头的吧?又没人把你押送到民政局,那你现在抱怨还有什么用?”
“喂!”沐南愤愤地用膝盖顶了一下椅背,“你到底是哪边的啊?想想清楚是谁给你开工资!”
野格早八百年就发现了他外强中干的本质,“这可是我的车,你要是给我座椅踢坏了,我明天就送你去上恐怖综艺。”
一提到恐怖综艺,沐南瞬间变成了被拎住后颈皮的猫,缩在椅子里不发声了。
但没安静十秒钟,他又开始嘟囔起来,“他是王八吗?都半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
说王八,王八到。沐南话音未落,成寒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黑色长裤包裹下的长腿一迈,整个人像是被委屈地塞进了车里。
沐南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恨不得挂在车窗外面迎风飘扬,这样就能不被车里的“成寒”细菌污染。
但他又没忍住,扭头看了看成寒的腿,明明他只比自己高五厘米,怎么感觉腿长出了一大截。
似乎是感受到沐南的视线,成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沐南飞快地移开视线,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辛苦了。”成寒转头向驾驶位的野格报了地址。
“我自己家,还用你说?”沐南也转头对着野格复述了一遍地址,超大声的那种。
野格:“谢谢,我不聋,但现在快了。”
*
一路上,先是长久的安静,两位祖宗各玩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还是野格先受不了了,他打开了车载音响,“悠扬”的音乐瞬间充满车内。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
“关上!”
“关一下,谢谢。”
成寒和沐南异口同声道。
“咳咳,”野格尴尬地摸摸鼻子,“这不是我妈上周坐我的车了嘛。”
沐南怀疑的眼神透过后视镜落入野格的眼中,野格怒道:“你们两个正统声乐出身的,还不允许别人有点接地气的爱好了?”
沐南撇撇嘴,成寒则勾起嘴角笑了笑。
虽然他们两个都不是音乐学院的,但是沐南知道,野格这话没说错。
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从小要学的东西兼备东西方艺术,声乐、钢琴、网球、法语、高尔夫等等,只要是和“贵族”沾点边的都少不了,而且老师也各个都是行业内知名人士,所以说他们是正统出身也没说错。
“正统?”这两个字在成寒嘴里打了个滚又吐出来,沐南听上去莫名有种嘲讽的意味。
“我正不正统不知道,但是你这个法律系高材生,可离专业差着十万八千里。”沐南怼道。
“哦?”成寒一挑眉,像是突然对吵架这件事来了兴致,“是,您专业,毕竟没读大学,想说自己是什么专业就是什么专业。”
“你!”沐南瞬间气到上头,“您了不起,哈佛法学院念一半回国出道,学霸人设立的飞起,还真得夸您一句有远见。”
“总比可爱人设好那么一点。”
他针对我?!
沐南在心里喊出这句话,陷入了深深的震惊和气愤,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气势不能输,于是愈发用力瞪着眼睛。
“成寒你是不是觉得和我结婚是委屈你了?”
成寒摆出一副十分欠揍的无奈表情,“没办法,凑合过呗。”他的表情像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沐南愤怒地锤了下椅背,驾驶位上的野格差点被锤出一口老血。只听他气急败坏道:“你以为我愿意跟你结婚?要不是我为了继续在娱乐圈,我就是一辈子单身我也不可能跟你结婚。”
而成寒的脸上则看不出一点愤怒,就像只是在闲聊一样,他说:“巧了,要不是我投错了胎,我也不用跟你结婚了。”
“你不是有能耐吗?那你和家里对着干啊,你拒绝联姻啊,你说自己要独立自强放弃家业和家人老死不相往来啊。”
成寒又是摊手:“又巧了,我没能耐。”
随后,他说道:“还是您有能耐,能拿婚姻大事和家里对赌,了不起。”说着,他给沐南竖了个大拇指。
沐南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的脸色黑得吓人,整个人的气场都沉了下来。如果说之前的吵架都是无意义的斗嘴,但现在成寒准确地戳到了他的痛处。
“停车。”沐南说。
“祖宗你干嘛啊,没两步就到了,都少说两句不行吗?”野格连忙和起了稀泥。
“我说停车。”沐南的声音中满是压抑的怒气,就连野格也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他有点被吓到了,连忙拐到小路上,把车停到了路边。
“滚下去。”这句话显然是对成寒说的。
成寒从小长到大还没有过被人赶下车的经历,但他还是嘴角噙着笑,“我现在下去可就没法跟你回家了,到时候你妈问起来……”
“滚呐!”沐南大吼了一声,野格被吓得一个激灵,手按到了喇叭上,发出一声突兀的声响。
而成寒却没再说别的,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开车。”沐南黑着脸看向窗外,野格不敢惹他,对着车外面的成寒努了努嘴,缓缓开车。
“小南啊,你说成寒他好歹也是个明星,就这么把他扔在路边,不太合适吧。”
而沐南只是抱着手臂说道:“不去我妈那了,回家吧。”
*
回家后,沐南默默复盘今天的吵架。
他觉得今天自己发挥得很不好,要是给他多点时间思考,他能把成寒说得哑口无言。
而虽然沐南觉得成寒的话都是在放屁,但有一句话没说错,和成寒结婚,是沐南为了留在娱乐圈,为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和家里做的对赌。
沐南的父亲沐乐天,国内互联网大牛,年轻时白手起家创业,抓住了互联网的东风,用三十年完成了五百亿的资本原始积累,国内富豪榜上年年榜上有名。也正因此,沐家这块早就做起来的蛋糕,有不少人觊觎。
而沐南是沐乐天的儿子这件事,无论是娱乐圈还是资本界,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
大家看着这个特殊的姓,都以为沐南是沐乐天远房的亲戚,毕竟沐乐天从来没提过自己的儿子,也没用自己的能力为他争取过一点资源,沐南自己也对家庭背景讳莫如深。
成寒家中是老牌资本,祖上的发家史可以追溯至清朝,是真正的“四世三公”,底蕴深到吓人。
但再深厚的家族,也会有走下坡的一天,随着成寒从事的实业行业不断下滑,外加庞大家族的内斗,成家的里子已经开始腐蚀了。
而成寒,就是被推出来联姻的棋子。
沐家需要盘根错节的大树抱,也需要一个人来照顾自家儿子,成家需要新鲜资本引领进圈,两家一拍即合,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贼一样地领了证。
沐南想了几个小时,还是气到睡不着,他给野格打了电话过去。
“成寒他就是条狗!”
“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电话那端,野格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你是不是想下岗了?”沐南怒道,“再说了,凭什么我是嫁?”
野格毫无诚意道:“是谁天天吵着要八块腹肌的猛男的,是谁看了别人的肱二头肌就移不开眼睛的,你不嫁谁嫁?”
一听这话,沐南的愤怒瞬间化为浓浓的悲伤,“都怪他!我的八块腹肌,我的小哥哥们,还没体验过,就都没有了。我在娱乐圈还有什么意思?我要退圈!”
“哦,”野格无情打断他的控诉,“刚节目组发来通知,你和成寒要为决赛准备一场双人演出。”
长达十秒的安静,沐南甚至听见了世界坍塌的声音。
许久后,他气若游丝地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24k纯真,假一赔十。”
“不不不……不用赔,我们倒找节目组钱行不行?跟他双人演出,我会心脏骤停猝死的。”沐南简直是用生命在抗拒。
“不行哦,”野格说,“契约精神了解一下?”
沐南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但是离决赛还有两个月,应该会有转机的吧,万一节目组突然想开了呢?”
“节目组还说了,给你两个月,是让你用一个半月做心理建设,半个月准备演出。”野格的坏笑透过听筒传过来,“还是节目组懂你。”
沐南:“所以……买/凶/杀/人犯法吗?”
远在三公里外家里的成寒,突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