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番外·巫树之死

守护神兽的屏障阻挡了大部分的暴风雪,但被守护中的南大陆依然迎来了冬季。

许多植物的叶子都已经脱落,变得枯黄。

巫树的叶子也开始发黄掉落,曾经能被当成一座岛屿,足以证明它体积的巨大,树叶纷纷落下时,在当地成为了一道亮眼奇景。

问询赶来围观的人们越聚越多,甚至都惊动了还在旅游中的方儒。

方儒带着蜗牛幼崽们一起来到了巫树岛周边范围。

还没靠近,就看到了占据一片天空的黄色树叶。

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落下,形成以成规模壮观的黄色叶雨。

方儒看到这景象,只恨过来的时候忘了带相机,这样的奇景就算是成片的银杏树林也造不成这样的视觉冲击。

夜晚时,人们在巫树下歌载歌载舞,篝火将人们的身影映照在巨大的巫树树干上。

方儒拉着渊加入了这场狂欢之中。

人们庆祝这一年不用再接受寒潮的侵袭,也不用担心以后会在冬季里饿死或冻死。

歌声传扬开去,落入远处看不见的黑暗里。

巫树的意识里被歌声充斥,将它拉入了一段遥远到有些模糊的记忆里……

“听说守护神兽降生了,神迹形成的黑色旋涡蔓延了好远好远。”

“好想亲眼瞻仰守护神兽的真身,不知道守护神兽会不会到我们的领地里巡视。”

“神兽还是幼崽呢,应该不会这么快出来巡视,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守护神兽长大的那天。”

“别想这些了,大巫说今晚要为守护神兽的诞生举行庆祝仪式,我们也参加吧,地点就在不远处的平地上,我前两日抓到了一头虎犬,我用它的牙齿串成了项链,如果可以去参加庆祝仪式,我一定要带上我的新饰品。”

“虎犬的皮毛也很好,我能和你换一些吗?我要用来……”

两人欢快地交谈着如何在庆祝仪式上争奇斗艳,他们身后的小树苗却羡慕不已。

种族的特性让小树苗根本无法挪动,它没有喉咙也无法歌唱,只能默默地听着这些人的讨论各种见闻,同时心里对守护神兽充满了憧憬。

在夜晚还未来临时,庆祝仪式就开始了,人们歌唱起舞,庆祝新的神兽降临。

小树苗十分幸运,因为这场庆祝仪式就在它扎根的土地不远处举行,它还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人们舞动的身影,带着韵律的歌声种都夹杂了欢快的情绪。

小树苗也受到了感染,随着旋律扭动了一下自己笨拙的身体……

岁月如梭,小树苗身为一棵树木寿命悠长,转眼间就成了一棵大树,甚至比周围的树木都要高上一截。

而多年前曾经在树下玩耍的孩子,大多都已经在衰老后死去。它的树下依然不缺玩耍的孩童,只是这些孩童都是那些死去故人的后代,延续着先辈们曾经最热衷的游戏。

大树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丝孤独。身边的分化生物已经换了一两批,自己却一直活在这里,难免有些惆怅。

其实它并不喜欢当一棵树,听说分化的树木也可以四处走动,自己却因为种族的特性,虽然拥有可以思考的能力,却永远不能离开泥土生存。

有时候它会幻想,如果自己能变成其他的动物,它会选择做什么动物?

不过它清楚地知道,这些都只能存在它的幻想里。

在一日日地混日子中,大树得到了一个消息。

守护神兽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了,听说已经走访了好几个部族。

大巫决定举办一场庆祝仪式,期盼守护神兽能够莅临。

当天晚上,大树又听到了时隔多年的熟悉旋律。

它随着歌声摆动身体,树叶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带着些节奏。

就和其他人一样,它在心里祈祷着守护神兽的降临。

迎着欢声笑语,一个身穿黑色衣袍的男人走到了大树的面前。

兴许是随着歌声扭动的大树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抿着唇眼带笑意。

大树的审美生物不同,它分不清眼前人究竟算丑还是美,它只知道对方的笑容就像融化了冬雪的阳光,让它很舒服。

“我能感觉到,你对守护神兽的虔诚信仰。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帮你实现,看在你信仰强烈的份上。”黑色衣袍的男人伸手在空中一抓,似乎抓到了什么。

大树继续扭动着身体,显然不认为黑袍男人是在和自己说话,毕竟,自己是一棵永远不会分化的树。

“你想成为指引生物们发展生存的象征吗?”男人对大树说道。

大树动了动树叶,表示自己无法说话,指引生物们发展生的象征是什么?它根本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像是知道它在想什么,“就是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象征,人们会尊敬你,将你当成除了守护神兽之外最尊贵的存在。”

大树有些怀疑,这人要怎么让自己称为守护神兽之外最尊贵的存在?

男人道:“我就是南大陆的守护神兽,你是我的信徒,只要你想,我就能帮你做到。或者,你还有其他想做的事?也可以说说看。”

大树有些激动,自己的虔诚真的吸引来了守护神兽?

愿望?

它当然有愿望,它的愿望就是离开这块土地,能在陆地上自由行走奔跑,就算只是度过短暂得只有一百年的一生也无所谓。

大树的念头一闪而过,男人却知道他的心思,说道:“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成功分化,打破你们种族的界限,但仅限于你。”

大树当然很乐意,这个男人居然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看来是真的神兽。

男人又道:“我可以感受到你的虔诚,如果你愿意成为守护神兽最忠诚的信徒,我将赐予你象征守护神兽的荣耀,以后,你的地位之会在守护神兽之下。两者只能选择其一,如果你选择了我赐予你的荣耀,你这一生都无法分化,只能在原地成为我的象征。”

“我愿意。”大树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说出了自己的选择。它当然愿意,成为守护神兽之下最尊贵的存在,为此,它愿意失去分化的机会。

黑衣的男人笑了笑,似乎很满意它的回答,他伸出手指,轻点在大树的树干上,“以后,你将是我的象征,你将是我最忠诚的信徒,身为信徒,我也会将我的力量反馈于你,尽力成长吧,脚下的这片土地将是你一生的归宿。”

大树的意识开始朦胧,强大的生机正在它的身体里游走,它的视野变得更为开阔。

树身以极快的速度在抽条向上生长,这就是守护神兽赐予的力量。

这里的景象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神门欢呼叫嚷着,“神迹!”

男人纵身一跃,离开地面后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巨兽,围绕着快速成长大树在半空中奔跑。

大树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快速增长,它的树枝穿透了云层,身处与一片迷雾中。

如大家所愿,守护神兽来到了他们的领地。

大树心里欢快地想到,自己成为了守护神兽最忠诚的信徒,还被赐予了其他生物无法得到的荣耀。

它的心中坚定了一个想法,只要它还活着一天,信仰就不会被抹灭,为了信仰,它可以放弃行走奔跑的权利,它愿意一辈子被禁锢在这块土地上。

大树从此成为了巫树,是整个南大陆大巫们的象征,同样象征着守护神兽给予的信任和荣耀。

巫树永远忘不了那天,也忘不了那天出现的守护神兽。

南大陆有了象征,凝聚力比以往更强,居住在巫树下的大巫们,成为了人人羡慕尊敬的对象,巫树更是成为了凝聚整片大陆力量的绳索。

大巫渗透进每个族群之中,将各个族群里有益的东西学会后,将这些东西集合记录,然后传回巫树下的大巫集合点,让其他的大巫进行学习,带领着自己所在部族过上更好的生活。

南大陆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快速地发展。

身上的兽皮换成了柔软的布料,移动的工具也变成了飞板,更多便利的物品让生物的生活过得更方便。

巫树无法亲眼见到其他地方生活的景象,但它却能听到来往行人对美好生活的描述。

巫树一直都知道,守护神兽会在某一天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当那天到来的时候,还是让它有些措手不及。

它甚至幻想过,自己是被守护神兽赐予荣耀的巫树,守护神兽离开的时候,会不会带走自己这个最忠诚也最虔诚的信徒。

答案当然是没有,巫树甚至不敢去想守护神兽是不是经历了过多的年岁而遗忘了自己的存在。

守护神兽离开的时候,天空就像是被深渊吞噬了一般,相隔甚远的巫树凭借着自己高度的优势,甚至看到了守护神兽巨大的身形冲入了旋涡之中,自此消失在这一方世界之中。

……

“听说有新的神兽蛋降临了,大巫们已经把神兽蛋安置在了环境最好的地方,以后我们南大陆就要靠这颗神兽蛋守护了。”

“有点舍不得守护神兽呢,可惜他走了,我听说他带着一条蟒蛇离开了。”

“我也知道,那条蟒蛇好像是他的伴侣……”

巫树听着树下人们的议论,原本因为守护神兽离开而低落的心情更是沉入了谷底。

如果,如果把自己和那条蟒蛇的位置对调就好了。巫树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找不到比它对守护神兽更虔诚的信徒。

又一次的庆祝仪式。

这一次是为了庆祝神兽蛋的降临。

巫树的心情却不像以往听到歌声时的愉悦欢快。它甚至隐隐有种这群人背叛了守护神兽的感觉。

明明守护了南大陆几千年的是守护神兽,他们却没有因为守护神兽的离去不舍,反而将一颗神兽蛋当成了新的信仰。

和巫树有着相同想法的人还有那么一小批,上一届的守护神兽仍然有一批忠实的拥护者。

他们经过一段时间观察,觉得现在的守护神兽根本不如以前的守护神兽。

前一任守护神兽帮助他们做了很多事情,甚至对第二形态的分化生物的发展起到了极强的作用,这些贡献,在书籍上记载得清清楚楚。

现在的守护神兽却什么也没有做,只会享受他们的供奉,当然也就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这时候他们不会想到守护神兽还只是一只幼崽,自然不可能去做一些带动发展的事。

那些大巫就住在树下或者树里,它听着他们的密谋着如何将新的守护神兽掌控起来。明知这样的做法不对,巫树心里却隐隐有一种欣慰感,它也深深地认为,它的守护神兽,是任何生物都替代不了的存在。

它始终相信,自己所信仰的守护神兽没有抛弃自己,或许他只是暂时的离开了。

巫树任由那些人去做自己所想的事,甚至在内心挣扎的时候还能安慰自己,自己根本无法与其他生物交流,不是它不想阻止,而是它无法阻止。

忐忑又兴奋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就得知了那些大巫犯错的后果,在大部分人都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整个南大陆分裂了。

相隔得那么遥远它都能听到守护神兽愤怒的吼叫。

巫树知道,那些大巫失败了。

守护神兽一定恨透了对他背叛的大巫们,其他的部分都只是分裂,唯独这属于大巫聚集的巫树下,被海水冲击得无处安放,土地和房屋都被冲毁,沉入水底。巫树的根系紧紧抓着连在根部泥土,在分裂结束后,护住了属于大巫们的象征。

这片土地,将是自己一生的归宿。这一点,它仍然深刻地印刻在脑海。

分裂停息后,大巫们开始寻找适合自己落脚的居所。

有些大巫甚至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人想责问巫树的主事的大巫们,为什么发生这样的灾难却没有及时推算到。

这时却发现那些能接近守护神兽的大巫们似乎还没有回来,大部分权利大的人都在守护神兽的区域。

居所被冲毁并没有让这些大巫们气馁,只要巫树还在,他们的信仰就不会断绝。

可是巫树下已经无法再建筑房屋,人们只能在巫树上开凿出更多的房间。

巫树即使没有痛感,仍然在身体上感到了有些不适,但它明白眼下的形势,只能默认这些大巫们的做法。

若是代表着守护神兽和大巫的巫树倒下,南群岛将会重新进入混乱之中。

南大陆能越来越好不止是自己的愿望,同样是它信仰的守护神兽的期望,为了自身的信仰,它愿意付出更多。

给守护神兽当侍者的大巫很多,有些被守护神兽排斥出来的大巫们在相隔几日后才重新找到了巫树所在的位置。

巫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得知守护神兽发怒了,并且杀死了所有背叛者。他们这些知情却没有参与的人才被留下了一条小命。

……

巫树从来没有想到,失去了守护神兽的庇护,岛屿会经历那样的磨难。

这个世界根本不像想象中的安逸,恶劣的天气是最残忍的刽子手,压榨南群岛生物们的生存空间。

看着生活艰难的人,巫树开始后悔了,它信仰的不是新任的守护神兽,谈不上背叛,他们之间是的冲突就像一场战争,战争失败了他们确实应该承担后果。

可惹怒的守护神兽的后果不应该由这些不知情的人承担。

巫树一开始的时候对新任的守护神兽是憎恨的,恨他做事不计后果,恨他牵连无辜。

可在一年年过去,每十年总要经历一次残酷的寒潮后,它剩下的只有后悔,如果时光倒流回到过去,它会阻拦住那些想要背叛的大巫们,反正生物的寿命总是那么短暂,只要再将他们关好,百年后这些人大概就会死去,新生的幼崽则会接受新的守护神兽,世界的秩序也会正常运转。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在残酷的环境中生活了将近千年后,南群岛重新迎回了守护神兽。

巫树有些落寞地想到,这个世界的秩序大概会重新恢复正常吧。

人们的歌声还在一声声地唱,歌颂守护神兽的庇护和强大。

巫树随着歌声一起晃动着枝丫,树枝发出吱呀的声响,它心想,自己许久不曾跳舞,动作都有些生疏了。枯黄的树叶因它的抖动下落地更多,树叶铺满了地。

正在玩耍的小孩们捡起了一些叶子装饰在身上,或者开发更多的玩法。

有些人将树叶收集起来,等到完全干透,可以用来引火,树叶的引火效果是最好的。

不多日,巫树身上的叶子全部飘落,撒在了地上,甚至于有些干裂的树枝时不时会从树上掉落。

大人们嘱咐幼崽在这段时间里不要靠近巫树,否则可能会被树上掉落的枯枝砸到身上。

巫树的高度很高,若是真有东西东高空掉落,砸到其他生物就算不会死去也少不得会重伤,大巫们让居民都避开这块区域,一切等到春天来临再说。

住在巫树里的大巫们也都搬了出来,住在这里过于危险了点。

以往不曾见过巫树叶子掉落得这般严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害,大巫们纷纷选择了从巫树身上搬走。

好在现在附近有了泥土,他们也有了可以栖息的场所。

于是,巫树上就这么空了下来。

前来旅游的人在看到巫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后,也适时地选择了回程,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巫树下一时变得有些冷清了起来……

春天来临,万物复苏。

经过了一个冬天后,时常窝在居所的生物们纷纷出来活动。

各种各样的植物开始发芽抽条,饿了将近一个冬天的动物们都从洞穴中出来觅食。

繁花盛开,绿意盎然的春季里,巫树的存在显得尤为突兀。

它不再像以往春天时那般抽条发芽,春风吹过,是不是带落几根枯败的树枝,在生机勃勃的春天里,巨大的巫树显得尤为灰败。

自从有路人被树上掉下的枯枝砸成重伤后,这里已经成为了生物们不轻易踏足的禁地,一地的落叶让这片区域显得更为萧索。

十川远远地遥望这棵巨大而枯败的巫树,眼眶有些发热。从干枯掉落的树枝,他看清了一个事实。

属于南大陆大巫们的象征,已经死亡了。

与其命运相连的大巫们将会随着巫树的衰落而地位降落,只是不知接下来将会迎来什么样的新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好累哦,出去一趟,在大巴上被空调对着脖子吹,结果当天过后脖子跟压制一座山一样老是抬不起头,(打住!越说越往灵异方向发展了……),肩膀和脖子太累了,还去给按了背,那个痛啊!不过按完有轻松一点,但是今天还是觉得脖子好累哦,好想躺着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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